陆之珩把书举过头顶:“我可没说过是帮你拿的。”然后倾身过来,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而且,我为什么不把头发束起来,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池款款恼火的瞪他,却看见他脖子上被头发遮住的若隐若现的咬痕,还泛着红色,“知道……”
那是她的杰作。
陆之珩直起身子,依旧拿他的右手圈着池款款:“现在知道了?”
“是你有错在先,我们抵平了!”池款款鼓起嘴巴,“把书还我。”
“不。我也想看,一个人躺在这里多无聊啊。”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池款款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右手攀着他的左肩,两只脚踩上他的脚背,踮起脚尖,用左手够到了他左手举着的书。
身上一股清淡的药味,像藤蔓一样丝丝入扣的缠绕着他的味觉。
青丝忽离,陆之珩回过神来,看见池款款拍拍手上的书:“我告诉过你了。”
“……”陆之珩望望鞋背上两道黑泥印子,有些无奈。
接着手上多了一本书。
“刚才那是医书,你可能不喜欢看,这本是澈儿常看的史书,你要是闷得慌了,就翻来看看,记得把药喝了,我先走了!”池款款把一本书塞到他手上,快速的向门外奔去。
陆之珩于是把书放在软榻上,他在池款款家的第一个夜晚在软榻上度过,但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那么迫切的想留在这里。屋里透进来的月光依旧那么明亮,一如当初。
池款款做梦也没想到第二日清晨,蓝熠出诊了,蓝以澈上学堂了,赵伶月去集市上买东西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带着一个看起来情况并不严重的病患。
本来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倒没什么要紧的,多了一个陆之珩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午的时候,池款款做了好大的心理准备才敢推开厨房的门,娘亲说午饭放在锅里热着,柴火也处理好了,叫她不必担心。
所以池款款花了好大的勇气,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准备把锅里的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左脚不小心踢到了本来被赵伶月埋进灶里深不可测的尚且挂着火星的柴火。
顿时,星星点点的小火星溅到她小巧的绣花鞋上。
“啊!”池款款立马反应迅速的从厨房里冲出来,刚出门就与陆之珩撞了个满怀。
陆之珩将她扶着,避免她从阶梯上摔下去:“怎么了?”
“有,有老鼠……”
“……”
陆之珩把池款款扶到院子里坐下,池款款才平复下心情。
毕竟好久没有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火光,好像隐隐约约记得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房间里连烛台都被爹爹用一层一层油纸裹住了只能透出光,她更是连厨房也从没进过,这会儿她猛然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但也知道她见不得火焰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说了谎。
“只是一只老鼠而已,不怕不怕。”陆之珩安慰她的样子像是哄小孩子的样子。
“没事。虽然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是我头发长,见识也长,你不必担惊受怕。”
这话茬没法接。
“你进厨房要什么?”
“把饭菜端出来啊。”
“……”
陆之珩把饭菜全都端出来,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看着一旁悠闲的池款款:“吃吧。”
“这些是给你的。”
“给我的?”
“是啊。”池款款一边啃着一个苹果一边说,“娘亲说你一个病患不能委屈饿着肚子,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所以给你留的。”
“那你呢?”
“爹爹娘亲不在的时候我吃的都是水果。不过娘亲很少不在的,所以偶尔拿水果当一顿午餐也没什么。”池款款含糊不清的说。
“所以你进厨房去是为了给我端吃的?”
“是啊,不然谁敢……谁会进去啊……”
“一起吃吧。”陆之珩说,“还是温热的。”
“你吃吧,不用管我。”
“不行。空腹吃水果对身体不好。”
“就,就一次。”
“把苹果放下。”陆之珩摆弄着碗筷,一边拿一双怒气腾腾的眼睛看着她。
“你生气了?”
“没有。吃饭。”
没有。
个鬼吧。明明眼神冰冷得像万年化不了的冰山。
“哦……”池款款识相的端起他盛的米饭。
哦!差点忘了,屋里还有的一个几日不肯说一句话的伤患,那个受了刀伤,比陆之珩还要严重的病人,池款款后知后觉的端着饭菜过去给他。
怪只怪他实在像空气一样透明,什么动静也没有,连半句话也不肯多说,要是他像陆之珩一样整天在她面前晃,还欺负她够不到书,她打死也忘不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你说说,一个大男人话怎么能这么少呢?
两天后。天气,晴。
“你们找谁?”池款款刚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一群人,嗯,士兵闯进来。
“把人交出来。”
“谁?”
“我警告你别装傻。他这几天刚刚被你们救了。”
“这几天我们救过的人确实不多,但是你说的是谁我还真是不懂。我要是随随便便含糊不清地问你们,连个名字都没有,你们能回答我?”
“小丫头片子,劝你不要消磨我们的耐心!”
“怎么了?”陆之珩探出头来。
池款款连忙回身疾走几步把他推回屋里,砰的一声把书房门给关上,小声说:“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出来,回去给我坐好!没有我的暗号不许出来!”
……
陆之珩绕到窗户边上问:“提问。”
“有什么好问的,说吧。”
“暗号是什么?”
“你能不能暂时别说话!”池款款又把窗户给关上。
“……”
“那是我,我哥哥,有什么问题吗?”池款款一抬头看见一群人直直的望着她。
“我们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你哥哥,赶紧把前几天你们救的中年男人交给我们。”
呼……闹了半天,原来不是找他的……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了。
“看装束,你们不是九州府的人,也不是衙门里的人,那穿着一身戎装的就只能是迁安国军人了。像你们这样擅自闯入胤月国的地界,闯进平民百姓家里公然叫嚣。”池款款上前走了两步,
“难不成是蔑视我们胤月国?你真当这里没有人管的,你想来就来,想带走就带走?”
“你不用吓唬我们,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当然是经过了你们九州府的放行,特地前来抓捕罪犯的,你拖延时间多久都没用。”
“依我看,是拖的时间越久越有用吧?”
“你……!”
“行了,我向来宽宏大度,不与小人斤斤计较,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你们要搜捕可以,搜捕令呢?”池款款朝他们伸出手。
“我们是迁安国的,当然不需要你们的搜捕令。”
“那不好办,你们一没有搜捕令,二没有胤月国的官员跟随,什么凭据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们真的已经经过准允,而不是尚未谈妥却先发制人想暗渡陈仓把人给带走?”
一群人往里面走了两步:“你胡说什么?”
“有没有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大家来看看啊,这里有迁安国的士兵没经过同意就闯进寻常百姓家,扰乱民生,没有人管吗?”池款款提高了声音喊。
“住口!”有个人神色慌张的看着门外,拿着长矛指着她。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池款款反上前两步,迫得他后退两步。
“你……别以为我不敢!”
“我姚文元,在这里。”姚文元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的地方。
这一道声音吓得池款款连忙往后面看。
要不要这么不懂事,她千辛万苦想哄走别人,他倒自己跑出来了?什么情况!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池款款走过来,站在池款款身后的时候,他拿着短刀抵着池款款的后背:“别动。”
池款款全身一僵,然后他的短刀绕到她的脖子前。
屋里的陆之珩看见这情况,一下子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
“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姚文元说着。
“你想干什么?”池款款冷静了一点,带着点怒意。
“这段时间蒙你们照拂,我捡回来一条命。你的娘亲还有弟弟,现在都还在屋里,只不过貌似动不了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池款款一股血冲到头脑上,全身气得发抖,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骂人的话也只想到这一句。
“要我跟你们走,可以。”姚文元没有理会池款款,对着前面的一群人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哈,你真搞笑,这个时候跟我们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如果再加上这个标记呢?”姚文元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执着长矛的军官忽然面色发青:“你……”
“没错,我是迁安过派过来的,奸细,若是你们不肯答应,我就先杀了她再自杀,你们该知道一个国家的奸细潜入别国,杀了另一个国家的平民,这意味着什么吧。”
“条件是什么。”
“让我见子苓一面。”
“放肆!侯爷的千金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什么?子苓是迁安国侯府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