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人从来都生了一副好眼睛，最会看人的高低。
他观察茌好的穿着和气质，判断应该是小康之家，过来打打牙祭，并不算是贵客。
不过因总有看走眼的时候，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居高临下瞧不起人。
茌好道：“我是来赴文月阁的约。”
守门人一听，迟疑了一下，想起文月阁的确有人，便问旁边的人，“掌柜的可有吩咐什么？”
“并没有。”
“你去问一问就知道了。”茌好整了整脸上的面纱，眸中闪过诧异。
这不应该呀，华阳郡主既然请我来，怎么会没有打招呼呢？
看茌好镇定自若，里面的客人频频往这边张望。
守门人连忙嘱咐另外一人好好站着，对着她说了声：“请稍等。”
便快步走了进去，在掌柜的耳边轻语。
掌柜往门口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嫌恶地说：“这绝不可能，你去，把人赶走。那文月阁用餐可是贵人，哪儿能随便上去打扰？”
守门人谄媚地点头应诺。
他走到门口，对着茌好扬了扬脖子，说道：“这位客人，您确定没有记错吗？文月阁的人并没有留下什么嘱咐。”
“不是让你去问一问吗？可能是她们忘记了？”茌好微微侧着头，眼神往上瞧去，就看着二楼有人在看自己。
守门人无语，自己说的是太委婉了吗？为何眼前这人听不懂呢？
既然连掌柜都说文玉阁的客人尊贵非凡，那肯定不是眼前之人可以攀扯上的。
我好心好意地给她留了面子，并不戳穿她，她竟然还不走。
难不成还真让我上去问问？到时候得罪了贵客倒霉的可是我。
他心里想着，便越发无语。
另一个守门人看了，嗤笑一声，低声对他说：“也就你有副好心肠？早早把人赶了不就是了？偏还在这里多话。”
两个守门人正打算赶茌好，话还没有出口，背后就走来一个婀娜多姿的丫鬟。
丫鬟穿着一身翠玉色的衫子，下身雪白的长裤随着她的走动如同波浪般甩动，腰间挂着一块通透的碧玉，一看就不是廉价之物。
“且慢。”她出口道。
“什么？”守门人疑惑地回头，看向那丫鬟。
“这位小姐的确是我们的客人，主子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我应该肚子不舒服耽搁了一阵子，没想到竟然让你们误会了，真是抱歉。”丫鬟看也没有看茌好一眼，冲着守门人连声道歉。
茌好感觉到她心中对自己似有嘲讽，不由眉头一皱。
这丫鬟虽说是和守门人在说话，眼睛却一直放在茌好的身上。
观察到茌好眉头紧皱，她不屑地垂着眼眸，掩饰自己眼底的嘲讽。
“茌小姐，请跟奴婢来吧。”她道。
茌好不发一言跟了上去。
身后，两个守门人面面相觑。
“这是文月阁的贵人的丫鬟？”
“想来是的。”
“嗤，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没想到这人竞争是文月阁约的客人。幸好我们还没有把人赶出去，不然……”
“那也说不定，我看那个丫鬟早就在楼上站着了。说不定就是看准了机会出来的。肯定不会让我们把那人赶走。”
“你的意思是，这文阅阁的客人要给那个小姑娘下马威？”
“谁知道呢？不说了，认真守门吧。”
……
文月阁。
进门便看见墙上高高地挂着一幅描绘月夜的画。
画中，月亮高高挂起，丛林之中有月光闪动，波光粼粼的湖面有几条鱼儿跳起，湖边有一头小鹿再低头喝水，母鹿高高回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在画的底下，是一个高脚方桌，上面摆了一个香炉，正冒着冉冉的青烟，青烟之中，传来阵阵香气。
香气有些腻人，扑进茌好的鼻子，只觉得呼吸不畅，让她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那带路的丫鬟见了，忍不住开口说道：“茌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闻不惯龙诞香的味道？”
她看似关心的话语，实则带了
些讥讽。
龙诞香，是域外传来的高级香料，价值千金，少有人用，这龙诞香的味道极好，鲜甜中略有一丝花香的味道，还带着一股与沉香相似的味道，可谓是顶级珍品。
茌好不明白她为何讥讽自己。
龙诞香不就是抹香鲸的分泌物吗？详细的说，是由于抹香鲸未能消化鱿鱼、章鱼的喙骨，在肠道内与分泌物结成固体吐出来的东西。
刚吐出来的龙诞香又黑又软，味道难闻，经过阳光空气和海水长年洗涤后变硬褪色才会散发出香气。
虽然龙诞香价值极高，闻着也是非常香的，但是对于五感敏锐的茌好来说，这简直是个折磨。
尤其是在这龙诞香味道复杂的情况下。
龙诞香是极好的和香，常用来调和香料。
华阳郡主所用的龙诞香，明显不是纯正的，而是经过加工，掺杂了别的香料制成的。
味道虽然好，但是却经不起细品，尤其是嗅觉灵的人，只会觉得味道过杂。
华阳郡主端坐在上座，紧紧地凝视着茌好，见她站在门口发呆，还以为她被龙诞香的名头吓着了。
毕竟在世家之中，没有听说过龙诞香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进来吧。”她冲着茌好微微点头。
茌好依言走了进去。
“怎么不把面纱取掉？”华阳郡主见她呆呆地站着，也不把面纱取下来。
怎么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见了长辈还戴着面纱？华阳郡主紧紧地皱眉，忍不住喝了一口茶，平息了自己的烦躁。
茌好并没有直接取下面纱，而是开口问：“能不能先把香灭了？”
“什么？”华阳郡主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深深地凝视着茌好“这可是龙诞香，有多少人想闻一口，都没有机会。你确定要让我把它灭掉？”
茌好点头，“这味道我闻不惯，请郡主殿下把它灭了吧。”
见她如此说，华阳郡主面对着自己的丫鬟微微点头，让她灭了香。
既然这人闻不惯，那就不要浪费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茌好，一时有些看不透茌好。
若说这人没见过世面，却也不像。茌家的能耐不小，不至于连龙诞香都不知道。
可是若是知道，怎么会闻不惯？谁会闻不惯龙诞香呢？这是皇帝专用的香料，流落出来的不过是少许。
她得到的这些还是她的娘长公主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