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木棍的普通人甚至比不上一只恶心的爆浆飞蛾更有威胁，至少它们还有一些杀手锏。比如让你的身上沾满恶心的浆液，留下好几天都不会消失的酸臭味；又比如翅膀上扑腾洒下的粉末，人的皮肤接触后会瘙痒溃烂，疼痛难忍。
我肯定他没有同伙。在我踩住男人的手背时，已经陷入绝境的他没有朝着某一方向求救，没有用期盼或是祈求的眼神望着某个地方，也没有喊出某个人的名字顺带加上一句懦夫或者混蛋，这证明他只是一个人。
“说吧，你是哪个势力的人？据点在什么地方？”
原本站在一旁警戒的彭磊，这时候走过来询问。
“想知道吗？呵呵，哈哈哈……”男人突然间笑得颇为神经质。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彭磊举起枪，枪口对准了男人的脑袋。
“切，你以为老子会怕吗？有种你就开枪啊！你们这些杂种！”
啪！
彭磊对着男人的脸狠甩了一枪托，血液溅射到地上，还有两颗血牙滚落。
“咳……噗……”
男人吐出一口血沫，他晃了晃脑袋，露出越发怨恨的眼神，看不到有任何服软的迹象。
“你……妈……的……”
男人没有忘记继续发狠。
“好！你有种！”
迟迟没等到彭磊动手，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我正感到奇怪时，看到他冲我身后招了招手。我侧头一看，原来队伍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很快，男人被我们围在中间。
“这就是偷袭我们的人，你们说说，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彭磊的话让我一愣。
在这片废土上，连几岁的孩童都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除了杀死对方，难道还有其它选择吗？
没有人回答，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彭磊的意思而索性选择了沉默。
“萧阳。”
彭磊点名了，萧阳就站在他身旁。
“什……什么？”萧阳口吃道。
“说说看，如果把这个人交给你处置，你打算怎么办？”彭磊的嘴角翘起弧度。
看到这我隐约明白了，不禁感到有些无奈，这又是所谓的废土老鸟最喜欢的游戏，萧阳这小子现在还蒙在鼓里。
“他……我……”
萧阳指了指地上的男人，又指向他自己。
“什么他啊你的，半天憋不出个屁来！说清楚！”彭磊不满地说道。
“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杀……杀了他？”
萧阳前半句鼓足了勇气，后半句却像泄了气，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最后滋生出的犹豫。
“你说的没错，那我就把这俘虏的处置权交给你了。”
彭磊说到最后似乎还笑了一下，他拍了拍萧阳的肩膀然后站到一旁，将正对着男人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啊？这……”
萧阳看上去手足无措，事情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也许正是他这副不靠谱的模样，彭磊才决定弄这一出以锻炼他的心性。彭磊对于培养一个合格的废土游民根本不会有兴趣，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任务，以及顺带找一些乐子。
萧阳就是他的乐子。
男人此刻脸色苍白，他看着萧阳，脸上出奇的平静。
“这什么这，拿起你的武器，站到他面前。”彭磊命令道。
萧阳握着匕首，在迈出一步的同时，两条腿在微微发颤。
“不着急，时间多的是，足够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彭磊在一旁诱导。
萧阳在男人身前站定，他脸色铁青，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肘向后，做出疑是要突刺的准备动作。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动手！就是现在！”彭磊大声催促。
话音刚落，泛着寒光的匕首快速刺出。眼看刀尖即将没入男人右边眼眶，匕首却像刺中了一堵坚墙，在男人眼前硬生生地停下了。
萧阳瞪着双眼，两眼迷茫而失去焦距，硕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流下浸湿了眼睛，刺激也没使他眨眼。刀尖轻微晃动，他的手在颤抖，他终究下不了手。
萧阳大呼一口气，他放下匕首，转过头看着彭磊，目光畏缩。
“磊……磊哥，他已经丧……丧失了抵抗的能……能力，对……对我们没有威胁，我觉……觉得没有必……必要下死手。”
萧阳费劲地把话说完，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说完了？这就是你的决定？”彭磊脸色阴沉，“你告诉我，李健是怎么死的？还有赵大雷呢？”
“我……”
萧阳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说啊！”
彭磊怒喝，抬脚把萧阳踹翻在地上。
“呸！废物！”
彭磊一口唾沫吐到萧阳的脸上，他回过身来，直接拔出了反曲刀。
跪在地上的男人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他急忙举起枪杆想要反抗，可彭磊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刀花将他手里的破枪挑飞，接着反手横刀快速一划，男人瞬间被斩首。
头颅滚落至几米开外的一滩泥浆中，失去脑袋的躯体惯性地向前倾倒，颈脖处的创口喷涌出大量血液。躺在地上的萧阳还处在呆愣的状态中，不断喷溅的鲜血很快将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哼！”
彭磊冷哼一声，也不管血液仍在喷溅，将尸体翻过来，开始翻着口袋。
我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已经忘了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麻木。自从手上接二连三地沾染了同类的鲜血，越发觉得杀死一个邪恶的同类和干掉一只丑陋的变异生物没有太大的区别。
会有负罪感吗？
如果我还是个孩子，或许会吧。
又一场闹剧结束了。
……
地铁六号线，是横贯上明区的一条东西向地铁线路，东起金晖时代广场，西至斯玛特商业区。斯玛特商业区距离工业地域仅仅不到五公里。
也许是接连折损两人让彭磊意识到形势的严峻，他决定走地下线路到达目的地，意图避开地面上的威胁。
他只告诉我们关于这条地铁线的大概情况，至于更多的细节，他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此时队伍正位于地铁站的入口处。
站口一片狼藉，许多沙袋堆砌的防御工事破坏严重，木质拒马尖锐的突起多数折损，站口右侧唯一的一间岗亭也倒塌了一半，墙壁上许多疑是弹孔已经被污垢填满。
向下通往站台的阶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尽头隐没在黑暗中。由于电动扶梯停止运转，我们需要步行前往站台。
地上有威胁，难道地下就没有吗？看到站口被摧毁的防御工事，到处都是战斗遗留的痕迹。时间是过去了很久，可我内心的忐忑没能减轻一分。直觉告诉我，地铁站里或许存在着什么。
无法理解彭磊的决定。
彭磊打开手电，一道光亮撕裂黑暗又没入更深处的黑暗中，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随即进入站口。
他还是走在第一个，因此他的决定也就不是很让人抗拒了。
我讨厌黑暗，手电的亮光暴露了队伍的位置，如果再加上靴底踏在水混凝土阶梯上产生的回响，这简直就是在敲着死亡丧钟。
我跟在彭磊身后，阶梯上看不到属于人类或者变异生物的脚印；我也注意头上，提防可能攀附着的诸如毒液壁虎之类的讨厌玩意儿。
和地表的残檐断壁相比，以防空标准建造的地铁站没有遭到明显的破坏。当核战爆发后，这里理应成为一处人类理想的避难所进行建设发展，但眼前的景象并非如此。
不时晃动的手电光束，照出墙上许多模糊的文字标语，说明这里曾经有人呆过，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这里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到达一个阶梯平台，这些平台上都布置有阻拦用的栏杆或者是沙袋堆砌的防御工事，可是大部分都被摧毁了。战斗的痕迹已经被岁月掩盖，否则我不确定自己真的有勇气走下去。
花费了大约五分钟，或许是更长的时间，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
“安检处？”
彭磊疑问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一间岗亭以及一排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栏杆将入口完全阻拦。岗亭对着阶梯口的一面墙壁上，一块位置靠上、锈蚀严重的金属牌上隐约能看到“安检处”三个字。
岗亭朝向入口的那面金属墙上有一处巨大的凹陷，用钢管和铁条加固过的护栏多处扭曲变形，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碎片，这里曾遭受过猛烈的冲击。
两道安检门被完全封死，想要继续前进必须翻过护栏。这些焊接加固的金属材料仍足够牢靠，虽然表面的锈迹有些扎手，但使劲抓握时并没有发出金属疲劳的声响。
哐当！
“咳……咳咳……”
彭磊握住岗亭门口的把手往外拉，门扇直接脱离了门框重重地摔在地上，掀起的大量灰尘将他弄得够呛。
黑暗里巨大的动静会将不安的感觉放大数倍。我举起复合弩环顾四周，除了防范可能出现的危险，这是压抑忐忑内心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然而，什么也没有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