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浮生头疼欲裂，感觉腹中心中都正在忍受着剧痛。
她知道她体内的功力正在消失，也知道雾霭丹正在融化，更知道，她现在脸上全是泪水。
都说泪水是温热的，可为什么她感觉如此地冰凉，冰凉到她的身体一阵一阵地战栗，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了，昭长安也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可偏偏瞒着她。照殊尘知道昭浮生的理想，知道她的信仰，可是他也知道要是相认，昭浮生的灵力就会退散。那是她用命换来的，用最最恐怖残忍的方式逼自己强大，可要是他认她，她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所以他忍着，把所有事情全部都藏在心里自己痛苦，无论之前昭浮生如何逼问，他也不肯透露半分。
他只为了她罢了。
他都已经打算好要走了。他一直默默看着她，若不是钟灵山那是有危险，恐怕他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得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他忍住整整四年不见她，只在背后看着，默默守护，把所有苦涩都独自咽下呢？
照殊尘还在房里打坐，突然，他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其实与其说是推开，不如说是撞开更加贴切，力道之大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人联想到‘粉身碎骨’上去。没有人会轻易闯他的风杀殿的，他微微有些惊愕地回头，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昭浮生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眼泪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在她的脸上划过，仿佛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聚集到下巴哪里，眼睛一下也不眨，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他看。也许是脸颊承受不住那么多的眼泪，她毫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那种手法，她好像就只是随手拿来的扫帚用力地扫了一下脏东西一样，突然迸裂的泪珠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仓促而又霸道的泪痕。
他们四眼对视。
只一眼，照殊尘便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知道了，他花了那么多的力气，忍了那么久，却还是功亏一篑。
气氛好像凝固了起来一样。“你……”照殊尘想要开口，好像又怕打破这种氛围一样，只吐了那么一个字便草草了解，转过脸去看旁边的书架，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看她的脸了。昭浮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好像空旷了太久的内心突然被装入了许多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昭浮生走过去，一步一步，步伐沉重而又缓慢，想是一个正在走向刑场的囚犯那样，承受了太多痛苦，对接下来的死亡期盼而又恐惧。
她知道，她是昭浮生，无论重来多少次，即使吃再多雾霭丹，她也还是会重蹈覆辙。
他以为他是为了她好，可他把所有痛自己忍着，她就会好了吗，他把所有秘密都藏着，就是为了她好吗，他让她再想不起来他，便是真真正正地对她好吗？
走到照殊尘面前，昭浮生伸出颤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地扭过来，让他看着自己。走近了才知道，触碰到了才知道，照殊尘也抖得很厉害，眼里满是恐惧。
他不恐惧自己会死，不恐惧她会发怒杀了他，他害怕他会重蹈覆辙，什么都做不了，便什么都成定局，他拼尽全力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这辈子灵力高强让人羡慕，相貌俊秀令人嫉妒，可唯有她昭浮生，他感觉永远都离她太远了，只要那么稍稍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当年十年情意，恩爱甜蜜，许下一生，她答应他一定会做他最美的新娘。可就那么深的情谊，她还是走了，四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好像这世上已然没有了他这个人一样。
昭浮生一眼看进他的眼里。“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知道。”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外人肯定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也会有情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可这情话，硬邦邦的，好像一个才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竭尽自己所能把自己想要说的艰难出口。“可你还是什么也不说。”
她不再问为什么，那只会暴露她的无知与无奈，她什么都丢了，还是不要把最后的尊严也丢掉比较好。
“对不起。”应该是承受不住昭浮生灼灼的目光，照殊尘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她的目光。急急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定住。一时间气氛又开始凝固，照殊尘低头说着对不起，也不管昭浮生听不听得见，声音小声得像是在喃喃自语。昭浮生也冷眼相待，不是她真的怪他，而是好像自己就像一个盒子，空旷了太久，突然间被装进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事物，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只好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照殊尘一直近似耳语的对不起回应他的终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他扬起嘴角，微笑地自嘲而又满足
其实他不必说对不起，因为他没有一处是对不起她的。反而是他一直在牺牲，一直在付出，可昭浮生却浑然不知。
他们呆滞而又僵硬，像两棵独自屹立在沙漠中的孤树一般，寂静绝望，带着一点亘古不变的意味。
“我说，你们不累吗？”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想起，但是谁也没有回头看他，程桦羽有些生气，他不喜欢他们的这种对视，很难找到形容词去形容它。就好像…就好像是两人斩不断理还乱的那一种。也许是气氛太过凝固的原因，所以让他觉得即使是他此时此刻那么突然地冲进来，也一定不会打扰到他们。他偷听了多久不知道，但肯定不短，不然怎么会在气氛刚好那么尴尬的时候恰好出现呢。
还想开口说话，却又感觉到扬起了一阵风，程桦羽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穴道被封住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昭浮生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魔气。昭长安瞪了一眼多事的程桦羽，但程桦羽直接无视了她的眼神，但奈何功力没有她高，自己被压制地动弹不得，所以只好用眼神来表达他的不满。
但昭长安的威严不容许他人挑战。
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只一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昭浮生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偷听了多久，但是她相信她会为她好的。
经过这一番打乱，气氛还是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下来。昭浮生看着他，眼角含泪，双手有些颤抖地抚上了他的脸。“殊尘，你爱我吗？”
照殊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她紧紧地搂入怀中不肯放开。“爱，浮生，我只爱你。”
那便够了，昭浮生抱着他的腰不再言语。他们两个分开了那么久，就让他们享受一下重逢的喜悦吧。
“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许瞒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