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所表露出来宽容和仁慈是真的刺痛了他。
分明,他才是被夺走一切的那个人,他想要夺回原本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君墨成了宽容仁慈的良君。
君卓从未如此恨过君墨。
他扬唇轻蔑的看向君墨,他应该趁着他有放弃和认命的念头的时候杀了他的,今日放过他,他日,他定当不惜一切代价夺他帝位取他性命。
不求江山安稳,只求你死我活。
平康九年,五月二十九,君卓被大将军扶凌押送,从皇城一路走回到王府,所过之处,百姓围观,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忠友王?忠友王被抓了?”
“你还不知道啊,皇上没死,诶诶,快去那边看,旨意出来了。”
“哎呀,我们陛下真是太仁慈了,像他这样的乱臣贼子就应该五马分尸啊,竟然只是软禁,陛下太仁慈了,陛下万岁。”
“说的没错,陛下人太好了,他念着兄弟情谊不肯杀他,却不知这忠友王可是一点儿情谊都不念啊,听说他派出去刺杀陛下呢,还弄了个尸体说是陛下,这个人太恶心了,干嘛不杀了他啊。”
……
这一天,君卓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羞辱,他从皇城一步步走回到康王府,被人像是猴子一样盯着看,被无数的人诅咒为何不去死。
分明,他才应该是大演的皇帝啊。
受人崇敬而不是被人糟践咒骂。
有人朝他扔鸡蛋和菜叶子,小孩子朝他丢石子,最开始,扶凌还为他挡着,后来实在挡不住了,就干脆任由他被百姓羞辱。
他低着头往前走,却忽闻恶臭,君卓抬眸,原来是旁边是一家酒楼,酒楼上的窗户开着,窗边站了一位容貌倾绝的白衣女子,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毫无感情。
直觉告君卓,东西并不是这白衣女子扔的,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两个男子说笑的声音。
“你真是太可恶了,那可是我特意从城西买回来的臭豆腐啊,扔给那种人实在可惜。”
“哈哈,大不了陪你就是咯。”
“像这种乱臣贼子根本配不上我的臭豆腐,不过配剩下的汤水还是可以的。”
随后,楼上就倒下了一盆热汤,幸亏君卓躲得快否则那汤水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羞辱,身上跳跃出紫炎,正要发怒被扶凌用剑按住了手:“王爷,还请不要动怒。”
“本王如何不怒?”即使他败了,也是败给君墨,而不是这群市井小民。
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动手,扶凌抓着他的手按的死死的,说道:“王爷,陛下念及兄弟情义不愿下手,您若在此伤了平民,那是必死无疑,活着吧,活着不容易。”
扶凌武将出身,看多了生死,对于生命,他是极珍惜的。
终于,君卓忍下了肚中这股怒火。
从禁宫到王府的那一路,仿佛有一生那么长,他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终于回到了王府。
在扶凌推开大门示意他走进去的时候,君卓倚在了门上,看着准备离开的扶凌说道:“等一等,扶凌,本王有话跟你说。”
扶凌站住,转过身来问道:“王爷有何话说?”
君卓开口说道:“本王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扶凌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何事?”
君卓问道:“早在派出昊天师之前,本王就已知道,这是阿墨设的局,他定然是做好了准备才离开的。”
扶凌微愣:“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要动手?”
他野心不死,是众所周知的,可是这些年来除了拉拢势力之外,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君墨这场局里面,多多少少有试探的成分,也许他还想着自己会安安稳稳的呆着,还想着过去多年,自己已没了夺位之心。
君卓冷嘲:“大祭司告诉本王,说帝星从未移位,本王从始至终都是天命所归的帝王,他说当年帝星移位的推演就是一个错,一个大大的错误,帝星从未移位,帝星所照应的一直都是本王。”
扶凌惊骇,问道:“这怎么可能?”
君卓笑他:“如果不是这样,大祭司为什么要站在本王这边?本王又为什么明知是局还要动手?”
“可是王爷你输了,帝星所对应的是陛下。”
“阿墨……”君卓看着他,认真的问道,“扶凌,你为什么忠于阿墨?你我相识并不比阿墨晚,本王记得年幼之时,你见了本王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太子, 眼中写满了尊敬与崇拜,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扶凌低下头,轻声说道:“王爷,扶凌是大演的臣子,只知忠于国,忠于国君,如今陛下才是大演国君,扶凌就终于陛下,今日是王爷败了,若是陛下败了,扶凌愿死在陛下前面为他阴间开路。”
“只因他是国君?”君卓问。
扶凌说道:“扶凌是臣,忠于国君是本分。”说完这最后一句,扶凌真的离开了。
君卓进入到王府之中,刚刚关上大门就开始笑起来,他听得懂扶凌的言外之意,如果他是国君,那么扶凌定然是忠于他的。
他的忠诚不是为某个人,而是为某个身份。
……
偌大的康王府后院,此时冷冷清清,花还开着,赏花的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君卓看着冷清的似是没有烟火气息的院子,有些愣,就在这个时候,王府管家过来说道:“王爷,真是太好了,您没事。”
康王府的管家伺候在君卓的身边已经有十几年了,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即使君卓起事失败也没有离开。
看他匆匆忙忙赶过来,君卓问道:“怎么了?”
管家仍旧恭敬的朝着君卓行了礼,然后说道:“王妃将府中的夫人都赶走了。”
“什么?”君卓一愣,气冲冲的就要往里走。
管家连忙跟上去,说道:“听说是因为太后的旨意。”
什么太后的旨意,君卓才不信,今日孙太后想要取他性命,君墨阻止,早早的就将孙太后送到了慈安宫,不可能那么快有旨意传给连梅。
君卓径直走到连梅的院子里,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房门,连梅正坐在房中,侧对着君卓,听到破门的声响也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卓走到她跟前开口就问:“你干了什么?”
连梅这才扭头,看了君卓一眼,然后说道:“怎么?王爷败了。”
君卓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他又问了一遍:“你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要将她们都赶走?”
“原因有二。”连梅站了起来,认真的说道,“王爷若是胜了,因此记恨臣妾,正好休了臣妾,王爷若是败了,呵呵……你若是败了,这么做对你也是好的。”
君卓沉下眼眸,她说的没有错,他虽然败了但是并没有死心,被软禁在王府倒是正好给了他暗里活动的自由,如有府中有很多女人在的话,指不定谁就发现了他然后闹出来什么乱子。
他笑了笑:“本王还以为王妃是妒忌……”
“王爷想多了。”连梅仍旧那一副哭丧的脸,她问道,“飞鸣呢?”
君卓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解:“什么飞鸣?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失败了,他还活着吗?”
看着连梅的神情,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她的心思了,君卓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吃惊的看着连梅,一时间竟然忘了言语。
连梅又问:“他还活着吗?”
“你……你和飞鸣……你们两个……”不管怎么说,连梅都是他的王妃,而风飞鸣又是他最信任的侍卫,这两人勾搭在一起,君卓实在是难以容忍。
“你早晚要知道的。”
此时君卓终于读懂了连梅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她定然是以为他计划失败而风飞鸣命丧黄泉,所以才会这般。
刹那间,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咬着牙狠狠的说道:“飞鸣还活着,但是你休想和他在一起。”
就在君卓准备离开的时候,连梅叫住了他:“你本不在乎我,又何必如此折磨?王爷,臣妾不像您,生有所求,有着宏达的目标和志愿,臣妾没有,臣妾此生只愿岁月平凡,家人平安,我们是敌人,但我敢把真心给你,你却不敢把真心给我,您不是想做帝王吗?您不也说过帝王无情吗?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为什么不放手呢?”
心口有些闷,君卓皱着眉头回首问道:“你说什么?”
连梅凄然看着他,缓缓说道:“我曾将心给予你,莫说你不知道。”
一座府邸相处,床笫之间,多多少少他都是能够感觉到的,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此时连梅如此大胆赤衣果的说起,君卓眉头拧了起来。
“我曾爱过你,但那也只是曾经,如今臣妾只希望王爷能够高抬贵手,不知可否?”
“……”
“看在我曾爱你的份上,看在我曾怀过你孩子的份上。”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连梅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尽管他是真的想拒绝,但是他真的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