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恐怕还会有人来。”夫君正正身子,认真地对面前三个都深爱他的女子说。
“你怎么知道?”我再发问。
“这几个人根本不见铁厘,不过是试探虚实的。肯定还会来抢镖和抢你,早晚会来。”他如实说到。
他原本也不知道谁是铁厘,恰好那日在春红楼见过。
我很坦然,我们挡不住别人来找麻烦,只能自己尽量防范和对抗。
紫嫣点头,柔荑咬唇点头。
如果柔荑一点武功都不会,这一生,恐怕也会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柔荑记恨他怀里的人,但种春的话让她不觉振奋--他可以指导她练剑。
“老爷,刚刚打起来时,柔荑每每出剑,都不像平日那般顺畅,不知是何原因?”柔荑见我俩分开,没有再腻在一起,赶紧问柳云溪道。
“练剑最重要的,你还记得么--心要平静。我刚才也留意过你,你的步伐还算稳,可是手上有些乱,有时不知该如何接招。荑儿的剑法没问题,对对手的判断还欠缺,你实战经验太少。实战时,没人会按套路,所以开始你只有招架之势,后来摸清对方路数才能反击,但你反击速度不够--其实是你反应慢了,不是动作慢。这点,就要靠心去感受对方,而不是眼睛看。”柳云溪认真地说了很多,紫嫣和柔荑都认真的听着。
柔荑听到柳云溪说留意到她时,心内忽然一暖。
“哈哈哈,你夫君到底是高手,平时恐怕也不亮底细,那日喝多了,蒙眼和我比试,我都没有还手之力……”紫嫣听完,又进一大口酒,不失时机的确定柔荑的地位。
“这就是用心去感受对方的存在,心总比眼快。”柳云溪继续认真给柔荑解释。
用心去感受时,必然是有心人才做得到;正因他有心,才能不仅感受到敌手动作,还能感受到我的难过。
柔荑听过他的话,微蹙着眉细细思量,认真而专注。我见夫君很是赞赏。
他对我很少有这种眼神,总是让人呼吸困难的怜爱。
我有些嫉妒,他何时也能赞赏我一下--不是那种肤浅挑逗的赞赏,而是真正的赞赏。细想,在他面前,我也实在没有可赞之处。
我是足够肤浅的了。
紫嫣注意到我细微的变化,她心里暗喜,她已经清楚,引导柳云溪和柔荑暧昧的方向。
柔荑,总比我好对付。
柔荑果然开窍了,她没趁着老爷赞赏她时说些不该说的话。
“老爷,荑儿不明白,我只见过他几招几式,如何判断接下来的出剑方向?”柔荑思量片刻,继续追问。她也发现她接近他的切入点--明明一直都该知道,偏偏被男女之情蒙蔽,差点忘了初心。最初,她就因见他练剑,才会从小倾心;他也一直都很赞赏她练剑时的专注。
“这点,就要靠实战。经验越多,才能判断越准,这不仅和战术有关,也和对手性格有关。今日,那三夫人故意引我离开小路,就是因她清楚我最在乎淼淼--昨天她试探我的时候,我真慌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朝我伸过手臂,又轻揽我入怀,在额头轻吻后,才继续说:“所以……她想让我离淼淼远些,这样我必然分心挂念。也正因如此,我发现她是个在乎感情的人--无情的人不会懂得利用这一点。所以后来,我挑掉她为夫君守丧的黑衣,她立刻就乱了阵脚,我不费力,就轻松打败了她--其实是心里先打败她。”
紫嫣没料到他心思如此细腻,情不自禁流露出仰慕的眼神。
我也认真地听着。
他没看柔荑,反而看怀中的我道:“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
他微笑对我说:“明白什么呀?”
“我是你最爱啊!”我对他耳语。
他仰头大笑道:“真的长大了,这次说对了!”
“长大了”这几个字对紫嫣和柔荑来讲,都不能理解。我明明是三人当中最年长的。
她俩都暗自揣度我说了什么。
“我还明白……你想……吻我。”我继续幽幽地对他耳语。
他捉住我手,有些小激动地问道:“你也会读我心了?”
“哪有,看你眼神就知道了,哪还用读心……”我小声儿说。
庆幸耳朵最灵的羽凌轩不在车上,只怕他听我俩说话,也要汗毛都竖起来。
本来酣战后他就想要些安慰,又被我这样在耳边说出来,恨不得把紫嫣和柔荑都扔到马车顶上去……
“唉……”他重重叹口气,看我无奈地笑起来。
柔荑思考他的话,也被眼前的一幕搅乱。
“老爷,荑儿见老爷和姐姐这番恩爱,都不知从何思量这剑法了--只知吃醋了,呵呵呵。”柔荑掩口笑着打趣,听来倒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哈哈哈,淼淼也不懂剑法,我总得和她说些旁的才是。”他爽朗笑着为我俩开脱。
在紫嫣眼里,我依旧是那个呆子,而柔荑,着实开窍许多。
这一路,他都没有再放开我,手指一直在我腰间轻轻抓弄。不久,两人就靠在一起打盹。
种春一直和楚楚在前面骑马开路。楚楚虽然不时和他说上几句,眼睛却一直没放松过。种春在她身上看到普通女子没有的责任感--尤其和我对比,就更加明显。
“师叔他……那个夫人,好像配不上他……紫嫣倒和他更配!”种春思量下,不禁还是要说出来,他是憋不住话的,和他待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个话唠。
楚楚回他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再转回头时,便只有沉默的凝思。
谁也不懂他的选择,连楚楚也不全懂,只知他用情很深。
种春没等到楚楚的回应,有些无所适从。这会儿,楚楚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他更是惴惴不安。
马车终于到山脚下一处开阔的地方。
楚楚松口气,这种开阔地,若动起手来,戚苇堂八人足以施展,胜算十足。
柳云溪嘱咐我一番,出去解手。
柔荑趁机下车,提剑闭目聆听和感受。
微润的春风,吹来不止春的气息,还有心底的宁静。
她是极有天赋的,一点极通,何况这也是她和柳云溪沟通的最好途径。
羽凌轩下马休息,凝视柔荑。片刻,他就明白柔荑的用意。师傅曾经说过,到时候自然会教柔荑人剑合一,只是缺少一把合适的剑。
他的青凌剑,更适合柔荑。柳云溪送给柔荑的剑,更像富家小娘子的玩具--缀满名贵的宝石。
车里只有紫嫣我俩,紫嫣趁机问我:“姐姐是如何和柳公子相识?可否讲来听听?”
回忆把我拉到初见那日,我把相识的过程娓娓道来,她笑吟吟地听着。
这过程极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好;只是其中的味道,却是道不出的。
“呵呵,没想到竟然是一见钟情,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就恩爱至此,真让人羡慕……”紫嫣真诚地笑着。
我浅笑回应,回想从前的一幕幕,就似在眼前。不禁暗暗感叹自己是幸运的,遇到自己深爱的人,恰好他也深爱着我。
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沉醉的了。
我以为只是普通聊天,哪知竟然成为日后的祸端。
柳云溪回来时,见柔荑在用心感受,不禁悄悄在一旁出剑试探,几番回合,柔荑已经领略用心出剑的真谛,只是还需要更多练习。
柳云溪看的很清楚,柔荑比羽凌轩更加聪敏,更加适合练剑。
“荑儿果然聪敏过人,一点即通!”回到车上,柳云溪还是禁不住赞叹,称呼也如从前般亲昵。
“你就笨许多!”他不忘转过来调侃我:“明知我心,也不知道下车……”
我先是一愣,立刻又明白过来。
唉……
紫嫣一旁笑道:“刚刚是紫嫣缠着姐姐,讲柳公子和姐姐相识的经过……”
“啊?这样啊。听够没?没听够我再补充点……”他似笑非笑。
紫嫣笑笑,明白这是柳云溪的警告,却故意挑衅到:“刚刚荑儿好像悟性很高,多亏她先下车了,否则,紫嫣若求着让妹妹讲些从前和柳公子青梅竹马的故事,怕是明天也说不完。”
说完,她看看一旁的柔荑。
“这倒不怕你知道,有空就让荑儿给你讲讲。我和淼淼就没什么好说的,认识也不过一百四十几天,只不过……一眼便是千年,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
一眼便是千年……
紫嫣轻轻咬唇,他的话足够绝情,足够拒她千里之外。
柔荑不知自己是开心还是苦涩。
我也垂目,明白柳云溪的意思--他不想让紫嫣知道我俩的事情。
后来证明,他防着紫嫣是对的。紫嫣的心机,远比我看到的更深,更幽远。
擦地蛇毕竟还有伤在身,夫君征求过我的意见,就和擦地蛇替换赶车。
“本来就够晃的了,估计也不会再晕车了。”我笑着打消他顾虑。
小蛇坐到车里,精神还好,手还缠着粗布。
我帮他细细换了药,重新包好。
“小嫂子竟然会水,小蛇我佩服佩服!”他笑着对我说到。
“没什么……我们家乡那边,小孩子生下来就扔到水里。”我又开始胡说八道。明明是小时候,偷偷和福利院里的哥哥去水塘里扑腾的。后来有次被发现了,哥哥结结实实挨了顿揍,福利院里健全的孩子不多,周妈妈把这些健全的孩子都视为珍宝,尤其爱我。后来,在大学又正规地学习泳姿,才游得更快更轻松。
想必古代会水的女子不多。
不知道周妈妈是不是因我失踪伤心难过,也不知道我双亲是不是也很想见到我……
想到这,心里着实难过了一下,马车也随之猛烈地晃一下,该是他心口疼了吧?
我不能再让他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