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只送些坚果小食,说点菜要自己去前面柜台才行。种春并不会点菜,擦地蛇在一旁叙话。
“这镯子,还是当年你做工,攒了半年的工钱买的,水寒不敢忘……”
“那时我真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见他二人叙旧,我也不好在一旁听;我刚要起身,一个身着牡丹团花华服的年轻女子就立在我身旁。
她打量了我们一圈,开口道:“呦,这天气暖和了,什么人都进城凑热闹啊!墨青,你们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这名女子一脸鄙夷,说话时,满脑袋的步摇朱钗也跟着晃动;一张口,就引来旁边两三个正在画扇面的女子。
“贺大千金,谁要进来我们也拦不住,您往这边坐吧!”这个叫墨青的伙计卑躬屈膝,引着这位略微丰满、艳俗的女子往一旁去。
“这是我的位子,叫这些乡巴佬起来!”女子不满,横着脸指着我们。
旁边的女子也跟着指责起来。
“快起来乡巴佬,这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这位子可是斓曦姐的,你们快滚……”
“哪来的叫花子,墨青,他们吃完喝完有银子付帐么?他们预存银两了么?”
这叫贺斓曦的干脆站在那扇着手帕,等我们让位置。
擦地蛇和易水寒也终于停止说话,种春也要起身。
我先起身,望着那女子微笑。
“带我去点菜,我饿了。”我眼望贺斓曦,对一旁的小二说。
“这边请……”小二无奈,引我去一旁。
擦地蛇继续聊天,种春犹豫下,起身跟在我身后。
贺斓曦本以为我要起身离开,没想到我要去点菜,还没待我迈出三五步,她就跨步横在我面前,拦住我去路。
“点菜?哈哈哈,别让人笑掉大牙!你知道在这吃一顿要多少银两?只怕把你卖了都不够!”
“那是当然,姐姐肉多些,卖掉更值钱!”我扬头回敬她。
“哼,嘴还挺贱!只怕没人敢买我!你这乡下丫头,别不识好歹,让你滚是给你面子,别等着我动手、让人扔出去!”她冷笑,瞄着角落里的短衣打手。
种春在我身旁,我到不必怕她,但也不想招惹是非。
“让开,我要点菜。”我冷冷说道。
“墨青,这里最便宜的拌菜给她来一份。八成就是来这找公子哥儿的,没准被谁看上,领回家做个贱婢,再生个贱种,起码衣食无忧了……哈哈哈。”这贺斓曦越发嚣张,一席话引来不少人围观。
旁边那些华丽衣衫的女子们也开口挑衅:
“李黛,你爹不是在纳偏房么?你看这位给你做小姨娘如何?”
“啊呀呀,给我爹提鞋都不要!”
“你家大管家儿子不是也在找婆娘么?领回去领回去,那傻子还不乐坏了?”
“这乡下丫头哪见过公子?要我说还是送去岚春院,那里公子最多,可够她看的,就怕到时候光看可不行,还得脱……哈哈哈”
说好的三从四德呢,说好的相夫教子呢,怎么和书上讲的都不一样?
种春在一旁,笛子已经拿在手上。
“小春,别乱动!她们说话也没伤到我。”我小声儿嘱咐他。
“呦呦呦,这位公子倒周正,人高马大的,怎的这般寒酸,不如让谁领家去好好调教一番,以后出门也能壮壮门面!”
现在贺斓曦只站在那一脸嘲讽,一旁的哈巴狗们一脸谄媚的帮她说话。
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擦地蛇也在这群人外面,看我脸色,琢磨要不要起身。
就在这时,林婵芝和易水寒竟然被别人拽了起来!我冲到林婵芝跟前,推开正在拽她的人,她手臂还有伤呢。
“要不,我们走吧……”林婵芝颤抖这说,胆怯地打量四周。
我走了,柳云溪找不到我还不吓个半死。
这种名流云集的会所,大概就是他从前消费的地方,莫不是平日过来找女伴来着?
“不走,哪也不去!”我干脆坐下。
“小二,把你家前五种最贵的菜上来!”我直接坐在位子点菜,也不去前面看了。
“这……”小二面露难色。
“怎么?怕我给不起?”我抬眼望他。
他朝柜台那边看一眼,掌柜就过来了。
小二松口气,管事的来了。
“孙掌柜,她要最贵的前五道菜……”小二直起腰身,恭敬地汇报。
“哦?那就去准备吧,还愣着干嘛?”掌柜笑眯眯道。
本来我还打算和他吵的,听这么一说反倒安慰些,只静静地喝茶。
再好的茶,凉了也不好喝。
“娘子,这最贵的前五道菜一共一百三十八两,您是记谁的帐,还是付现银?”掌柜依旧笑着问。
我身上只有一张五千两银票,是柳云溪要我时刻带着的,说万一我被谁劫去了,跟人家说好汉求饶,递上银票,兴许能逃过一劫……
“额……还有别的办法么?”我抬眼问笑眯眯的掌柜,不知他收不收银票。
这时候围观的人窃笑起来。
“呵呵,没银子付账的话……就请吧?”掌柜微笑的脸变成阴笑。
原来这就叫笑里藏刀。
一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没一句好话,也蠢蠢欲动起来。
掌柜做出请出的姿势,易水寒尴尬的看着我。种春等我发号施令,擦地蛇依旧一脸不屑。
这时,一个清秀的声音响起来:“孙掌柜,记我账上吧!”
寻声望去,一旁角落里一个清秀的公子正在抚琴,头也不抬,琴声高山流水般。
“萧公子,您别开玩笑……这可是不小的数目!”孙掌柜终于站好,望着抚琴的公子道。
这萧公子虽孱弱些,可眉眼好看极了。
擦地蛇见我多望那公子几眼,忍不住轻咳几声提醒我,是怕我给他兄弟戴绿帽子么?
我是绝不能在外招惹任何公子的。
其实我只是发现抚琴的手那样小巧精致,衣领还那么高……
“不必了,谢谢公子好意。掌柜的,借一步说话。”我起身和掌柜转过身去,掏出银票递给他。
“银票可以么?找的开么?”我真诚地问他。
他仔细辨别过银票,忽然诚惶诚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照办……您这银票我们找不开,哪日娘子方便,着人送来就是。”
说完,他就招呼小二端茶递水过来。
我收好银票,心想等会儿柳云溪过来时兴许有银子。
转念又想到,柳云溪兴许也有预存,记他账更方便。
我叫住掌柜问道:“掌柜的,请问柳云溪,京城那个首富,他有预存么?能记他帐么?”
掌柜慌忙摆手道:“他不用记账……娘子认识他?那就不必记账了,着他管家来个口信就行。”
这掌柜态度变化也太快了,看来柳云溪定然没少在此消费。
“柳四?”我试探问道。
听我说柳四,管家更是小鸡啄米般点头。这就好办了。
擦地蛇也过来,对管家说:“安排两间上房给那两位娘子。”
“好的好的,一定照办,大爷放心。”孙掌柜此时已经完全点头哈腰。
为了避免他误会我,落座前我小声儿对擦地蛇说:“小蛇,那萧公子是女的!”。
“啊?难怪!我就说嘛,有柳云溪在,你还能看上谁!”他倒一点不避讳。
这会儿,那贺斓曦已经在我们边上的桌子旁落座,依旧一脸不屑。
议论声也随之而来:
“乡巴佬,土包子!”
“孙掌柜可毕恭毕敬的!”
“那又怎样,不定谁家新纳的小妾,你看看这几个人穿戴,哪像有钱人……”
“萧公子他还替她说话……”
“没准那个窑子的,跑出来钓公子的……”
“要不咱们试试她?”
之后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一通嘀咕,散开时还憋着笑。
那个叫李黛的起身过来,端着酒对我说:“这位姐姐,刚刚多有得罪,妹妹特来请罪,还望姐姐见谅啊。”
我转眼不理她,谁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眼珠咕噜一转,继而又说:“斓曦姐说,想请姐姐玩个游戏,权当赔罪,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也当多个朋友。”
我转眼看她,淡淡说道:“谢了,不用。”
“呦,斓曦姐,人家不肯原谅你……”李黛忽然大呼小叫,满屋子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呀,这人可真是的,道歉都不接受!”
“谁不说啊,不就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吗,再说,她确实占了斓曦的位置,懂不懂规矩啊!”
贺斓曦也端酒过来,“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玩个游戏而已,择木会馆日日都有人做游戏,你不敢了?还是当真来看公子哥儿的?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饿了,只想吃饭。”我轻描淡写说,不想和她废话。
贺斓曦却不想就此罢休,她慢条斯理地说:“那妹妹就喝下这几杯酒,算是接受我们的道歉;若是不喝,就是不给我贺斓曦面子,和我贺家过不去了!”
贺家,究竟什么来头?
擦地蛇要起身替我喝,我忙按他坐下。他正在吃头孢,万不能饮酒,种春就不必说了,更不可能让那两个女子替我喝。
我起身,大不了看看她耍什么把戏:“好吧,玩什么游戏?”。
她放下酒盅,媚眼轻扫道:“哈哈哈,还挺识趣!很简单,只要接下来进门的公子,能主动和你说话,你便赢了;如果我上前搭话,他就不再理你,你便输了!输了的人,只要学两声狗叫,滚到角落里,让出这张桌子便是。”。
这尼玛是什么游戏?!
怎么都得是我输!
正犹豫着,刚好,进门这公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她先眼睛一亮,指指门口,道:“就这位吧!”
我不屑地嘲笑道:“要赌就赌大点的,不如我去勾引他吻我,输了随便你处置!”
我的话声一落,一片哗然。种春轻嘘一声,大气都不敢出,擦地蛇看看尴尬的易水寒和低头红脸的林婵芝,似乎瞪了我一眼;大概是因我吓到他身边的两位娘子了。
勾引……这词我说的够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