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左思右想,见晚饭时盛老大为紫嫣婚事操心,婉姝在一旁也充满期待,盼望哥哥见证她出嫁这一天。
饭后,无一和婉姝在园子里散步。
无一鼓足勇气:“姝儿,你觉得大哥的提议如何?要不我们也成亲吧……”。
“自然,只不过,再等一个月可好?等回到京城,见到我哥,咱们就成亲。总不能我成亲的时候我哥都不在场啊!”婉姝一边嗅着春花,一边娇俏地回着,她也很期待自己做新嫁娘那一天。
无一看着满心期待的婉姝,忽然控制不住自己、激动起来,“姝儿,见不到了、薛大哥已经走了……”
“什--么?无一,你说什么?”婉姝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无一,只当自己听错了、理解错了,根本不相信无一所言。
无一颤抖着,扶住皱眉等着答复的婉姝,“姝儿,薛大哥--你哥他……他已经……已经死了……”
无一终于把来龙去脉都说出来。
婉姝无力地靠在游廊柱子上,失神地流泪,不敢相信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这么就走了,甚至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怎么会?怎么会……”婉姝目光失去光泽,一直重复这句话。
哥哥在她眼里就是正直的代名词,是长兄为父的典范。
婉姝说自己想静一静,一个人踉跄着脚步回房,无一远远的跟着。
院子里,盛紫嫣和盛老大撒娇亲昵的声音,传到婉姝耳中。回想从前,自己不也经常和哥哥撒娇?这世上最疼自己的那个人去了,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哥哥离开前曾嘱咐婉姝,一定要踏踏实实等他回来,他要看妹子做最美的新娘,要等妹子生外甥、外甥女,他要等妹子安稳嫁人再娶妻……
一切,都如断了线的风筝……
婉姝回到房里,无一悄悄在外面守着。
直到他听见拔剑的声音。那是他的剑,婉姝帮他擦完,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无一闯进去的时候,抄起手边的凳子,朝已经执剑在自己咽喉处的婉姝扔过去--这是瞬间他的第一反应。
剑已经划破婉姝的白颈,凳子正好砸在她执剑的双臂,婉姝失去重心,斜斜地跌坐在地上。
无一扶起失神的婉姝,婉姝看清楚是无一后,伏在他怀中痛苦地大哭。
柳云溪赶到时,种春已经帮婉姝处理过伤口。
婉姝依旧失神的坐在床上,见柳云溪过来,她请求单独和他呆一会儿。
婉姝疑虑的望着柳云溪,眼泪还在眼角:“柳大哥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会急着催无一和我成亲,才会和无一结拜?”
柳云溪坐在床侧,握着婉姝双手。
“是,我早知道。一直不忍告诉你,才让无一想办法告诉你……”
婉姝略微激动,颤抖着问柳云溪:“既如此、你才会和无一结拜,而并不是因你真心待他如手足?”
柳云溪明白此时婉姝的担忧,只想打消她心中疑虑:“姝儿,我和无一结拜,无关其他,只因我一直待他如自家小哥儿;无论结拜与否,我与他的感情可曾变过?这点你最该知道,哪次他被你灌醉了,不是我亲自去把他扛回来?”
柳云溪望着悲痛的婉姝,继续道:“我本是家中独子,从小孤独长大;我待无一和柔荑,都只当是自己的亲手足。”
柔荑刚好听说婉姝的事,急着过来探望,见无一都守在外面朝她摆手,也只好在门口候着,听见柳云溪这句话时,心里深深地被刺痛。
这一痛过,柔荑也不再有什么念想了。她望着无一哑然道:“哥哥。”
无一惊讶地望着失落的柔荑,嘴角动了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婉姝咬着嘴唇,悲痛欲绝,眼泪也终于再也忍不住:“那我便放心了。就请柳大哥安排吧,婉姝愿意早日和无一成亲。成亲后,姝儿便要去找出真凶,替兄报仇!”。
“姝儿莫要激动,幕后之人我定当竭力查清。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你安心养伤,这个大仇,不仅是姝儿的,也是柳大哥的,也是戚苇堂的。”柳云溪也心如刀绞。薛安,这个仇他必然要报。
婉姝忽然拉住柳云溪,双眸闪闪:“有些眉目?你知道是谁了,是么?”。
“已经查到些,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你安心和无一成亲,柳大哥一定让你手刃仇人……”
柳云溪出来后,无一刚要致谢,柳云溪只难过地挥挥手:“快进去陪着姝儿吧……”
柔荑看眼柳云溪,也进去房间、安慰婉姝。
柳云溪独自一人回到书房,梳理思路。
文峰已经到杭州戚苇堂,薛捕头留给他的信也已经收到,“玉皇山上清虚观,宅阔人少,却饲养猪犬若干……”
饲养猪犬用的饲料,便是每日的残羹和厨余。
看来,冯天鹤的道观里,名堂还不少。
想到冯天鹤的白玉派也许就是失踪孩童的幕后黑手,柳云溪不禁心头一紧,如果真的如此,那柔荑的处境也非常危险,冯天鹤随时可以用柔荑来威胁他。
据戚苇堂调查,杀害薛捕头的人曾在齐州留宿,为首的人虽着便服,描述的相貌却似是那晚夜闯柳府的肖夏。
肖夏……王相的人……
柳云溪又想到萧公子、过几日要去寻的夜郎长老、问鼎**、兴雷镇的小混混、可能已经在杭州的赵宗礼、阴险狡诈的冯天鹤……
等他把要做的事一一在脑海中过一遍,才发觉已经夜深人静。
柳云溪于她而言就像水中圆月,那么美、那么近,却永远无法占有。
柔荑探望过婉姝后在园子里吹风,夜风送来馨香,也让人清醒。
本来,她见我没去探望婉姝,担心我病了、想找我聊天;去过子归轩、松萧苑都没找见,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书房。
书房亮着灯,怕里面有人说话,她在门口立着细听,却没听到没任何动静。
柳云溪听到脚步声,开门请柔荑进屋。
柔荑款款地迈进书房,轻柔地对柳云溪道:“老爷,夜已深了,早点休息吧。”
见柳云溪少有的沉默,便知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言语,只怕给他添乱。
柳云溪正眼看柔荑:“嗯。荑儿怎么这晚还在外面?穿的还这么少,小心风寒着凉。”这些日子柔荑忽然变得清瘦许多,看在眼里不禁心疼些。
柳云溪脱下外衣,披在柔荑身上。
柔荑望着披在肩上的衣服轻叹口气,她知道自己享受到的无非是妹妹的待遇。
“怎么?姝儿一时糊涂,荑儿以后如果遇到事,万不可以糊涂至此,如果荑儿出了什么事,我……”柳云溪看着略憔悴的柔荑,心内有不舍,欲言又止。
“老爷放心,荑儿不会做让老爷挂心的事。荑儿也是家中独女,有老爷做荑儿大哥,荑儿知足了。”柔荑微笑回柳云溪,安慰他,也表明自己心意。
柳云溪为柔荑的转变欣慰,“荑儿,你能明白就好。什么时候有心上人,我随时写休书给你。”虽然也为她心痛,但至少是短暂的,总比日后的长痛好。
柔荑眼含泪水,恳求柳云溪:“荑儿明白了。老爷,在荑儿决定离开前,可否像从前一样待荑儿?”
她只希望做回从前可以在他面前任性,可以随意和他玩笑的小女孩。
柳云溪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对于这个妹妹,他已经释然。
他爽快的点点头,呼噜呼噜柔荑的头,笑笑道:“有我在,荑儿永远都不用长大。”
随着泪水刷地落下,柔荑又和从前一样调皮地笑起来。
“老爷,早点回去歇息吧,姐姐是不是都该睡下了,见不到你该着急了。”柔荑刚想脱下身上披着的衣服,笑了笑又披回去:“哥哥给妹妹披的衣服,妹妹冷着呢,就穿回去了。”
柳云溪笑笑:“这才是我的荑儿。你姐姐她这会儿该……”
他猛然想起来还有个人在沐芳斋等他呢……
柳云溪离开后,我就一直窝在床上。
眼见蜡烛慢慢变短,好在房里有很多蜡烛,我披着被子起来又燃起两只。
我试了试隔断的门,既推不动,也没见到开门的机关。
此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我只好回到床上蜷缩起来--刚刚那么热,现在已经冷的不要不要的了,多燃几支蜡烛权当取暖了。
我一直瞪眼睛反复在脑海里思量,不知婉姝会不会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开门声。
来人正是这家主人。
听见来人,我立刻坐起身,焦急问道:“云溪,婉姝怎么样?你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婉姝出事了?”
我这猛地坐起来,被子从身上都滑落下去,只有断带子的肚兜斜斜挂在身前--这是我唯一找到还能穿的。
他坐在我旁边盯着我看,又赶忙拉过被子给我围上。
他痴痴地笑下:“婉姝没事了,我恐怕有事了……没事跑过来招惹我……破戒以后就该惦记了……”
听到婉姝没事,我也松口气。见他正咬着薄唇浅笑着,我讷讷道:“惦记……就……”
他笑着递过我的衣服,我让他转身过去,他却小心翼翼地帮我穿好。
回到松萧苑,他把发生过的事细细和我说过,尤其是柔荑的转变。
“想开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替柔荑开心,也替她难过。
“好事。我不能白白耽搁她。”他坦言。
婉姝的事时时萦绕在心头,明日一早,我该早点去看望她才是。
“刚才我都没去安慰婉姝,明晨你早点叫我起床好么?”
“嗯。放心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
我俩相视一笑,沐芳斋的事心照不宣,但此时也都没了兴致;我想靠在他怀里时,他还是笑着往一旁躲了躲。
不知他是否留意到我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