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一味躲在幽篁小筑,直到晚饭才现身饭厅,种春虽听闻楚楚在府上,却一直不得见,这会儿见到楚楚,已经有些手脚无措。
那日擦地蛇把种春所作所为告诉楚楚后,种春就再没和楚楚说过话。
他还记得紫嫣教他的办法,不过见我这两日也没轻省过,也不好开口。
楚楚迟迟不肯入席,种春也如此。
楚楚怕挨着种春,种春怕挨不上楚楚。
等众人都坐下后,只剩下两个相邻的位子,楚楚无奈,左边挨着擦地蛇落座,右边,种春也欣喜地落座了。
这一席的人足够多了,林婵芝和易水寒也都留下用餐,当真热闹。
开饭前,柳云溪自觉体力不好,酒也不喝,以茶代酒的经过擦地蛇、无一和种春,自然还有紫嫣。
擦地蛇不满道:“怎的偏偏不谢小嫂子?若不是她跑去捣乱,我也没法跟那百花教教主买来解药!”
紫嫣诧异,问道:“解药原是买来的?”
擦地蛇冷笑道:“小嫂子莽撞去找赵宗礼谈条件,赵宗礼引荐了百花教教主,那教主给小嫂子一粒黑骨丸,小嫂子只有服下黑骨丸,教主才肯给两粒解药。”
擦地蛇说话间席间静悄悄,这段我并没和柳云溪坦白相告。
我也不知她要给我服下的究竟是何,只记得我服下后便给我解药。
擦地蛇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到的时候,那粒药已经在她手中了……”
我朝擦地蛇皱皱眉,不希望他继续讲。
我不想柳云溪为我担忧。
擦地蛇不理会我,他只看到柳云溪愈加紧锁的眉。
“那不过是赵宗礼要求的一部分。”我淡淡说着,举起带着玉扳指的手倒茶,想警告他我是他小姨。
柳云溪注意到我用意,直接拉过我手放下,擦地蛇不屑地笑着,继续说道:“我打掉她手中的药丸,直接和教主谈条件。种春无一也见了,我们在角落里谈了好一会儿,我以自己做人质,她才肯着侍女送来解药,今晨我带她过来取的银票,足足两万两!”
原来小蛇要撇清他和教主的关系,还要让事情看起来天衣无缝。
柳云溪侧过身,严厉地对我道:“你可知你昨夜行事有多鲁莽?!你若有半分差池,和要我命有何区别?!你可知那黑骨丸的厉害之处?”
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我恨不得扒了那蛇的蛇皮。
见我委屈,身旁的柔荑忙夹了菜到柳云溪碗里:“老爷,姐姐还不是为了救你?莫要为难姐姐了,真该找镜子照照你这张黑脸,也不怕吓到姐姐!”
柳云溪这才放松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只握着我手,紧紧不松开。
柔荑见缓和,继续说:“这事还要怨老爷,怎能让姐姐离开,该让姐姐一直守着你才对。哪个功夫好些的,才该寻解药去!只怕面对黑骨丸,也不是都有勇气吞下去的!”
紫嫣坐不住了,冷笑道:“荑儿越发会说笑了,是云溪一定要我留下的。”
柔荑笑笑道:“荑儿无心,只不过就事论事,还请紫嫣姐姐莫要往心里去!原本荑儿以为是紫嫣姐姐救了老爷,现在看来,还是我家姐姐救的老爷!”
“不要忘了,正是她害的!”紫嫣厉声道。
我默不作声。只怕我一开口,事情会更乱,柳云溪会为难。
柳云溪亦没心情听她俩斗嘴,只望着我嘀咕了句:“你就不该出门。”
我大概又要被软禁了。
说完这句,他仿佛记起紫嫣刚说的话,此时紫嫣正为自己失言懊恼不已。
“嫣儿说的正是。你姐姐她时刻不忘害我,所以她需用一生来偿还。”柳云溪放下我手,对紫嫣说,也对所有人说。
这话,绝不是怨我。
紫嫣望着柳云溪,知道自己犯了大禁忌,一时语塞。
“嫣儿若害我,也要用一世来还。”柳云溪望着紫嫣,玩笑说道。
婉姝见气氛尴尬,眼见柳云溪脸色不好看,忙岔开话题:“好在柳大哥没事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怕姐姐用一生还来都不够,柳大哥生生世世都要缠着姐姐了……”
婉姝的话总让人听着高兴,柳云溪立刻咧嘴笑道:“姝儿都知,你总该知些轻重,莫要再离开我了。”
可明明是他赶我走的!
他依旧不讲道理的强势。
还好,我并不生气,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擦地蛇张罗吃饭,说饭菜都凉了。
席间依然有紫嫣亲手做的菜,还有特别给我准备的补血羹汤。
在柳云溪的注视下,我把甜甜的红豆沙糕吃的一点不剩,他满意地笑望着我。
紫嫣自然看好时机和柳云溪说些软话,换了干净的筷子夹些菜。
柳云溪倒也买帐,说笑挑逗毫不吝啬,紫嫣这一席名副其实的姹紫嫣红,双颊的绯红就始终没退下去过。
柳云溪在经历了短暂的心口疼后,方知自己过了头,回头爱意满满看我时,那种莫名的喜悦竟然又袭上心头,我强忍下嘴角的笑容。
擦地蛇素爱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我见那盘子离他远,就示意束梅将菜放近些。
盘子刚放好,水寒和林婵芝就同时夹了送到他碗里。
好了,终于轮到他尴尬了,我在一旁幸灾乐祸。
水寒和林婵芝互望后,同时收了筷子。
擦地蛇愣了下,赶忙低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楚楚在一旁笑看着,让擦地蛇给介绍易水寒。
介绍过之后,楚楚意犹未尽,不时问几个问题。
擦地蛇只说水寒是老朋友,并没说和自己从前的关系。
水寒有些落寞。
这几日,她尽心尽力照顾擦地蛇,二人都大有再续前缘的意思,只是这层窗纸始终未捅破。
楚楚也看的出几分。
擦地蛇也知林婵芝对她有意,他也说不清自己对林婵芝究竟是同情还是也有别的情感,两下都含糊着。
林婵芝这会儿见易水寒撤了手,便又主动和他说话,给他夹菜。
擦地蛇是挨着水寒坐的,此时林婵芝隔着水寒和他说话,让水寒坐立不安。
我的好外甥,此时尴尬的不要不要的。好在他和楚楚有共同话题,便给她细说昨日在戏院发生的事。
种春在一旁落寞无比,食不知味似的,往日饭量最大,此时却吃的很少。
一来二去的,擦地蛇为避免在水寒和林婵芝之间的尴尬,楚楚为了避免和种春接触的尴尬,两人反倒聊的很是投机,不时还大笑一通。
这边林婵芝和易水寒还好,种春已经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儿,擦地蛇和楚楚也终于安静些时,种春轻声道:“孟叔叔昨晚没回来,小春可担心死了,也不知那教主有没有对孟叔叔怎么样。”
孟龙一听,种春这是故意的,谁都知道百花教教主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我说一万两买解药,她若放过我,就再加一万两。反正柳云溪又都是银子,也不介意我花一万两赎我自己,是吧,柳云溪?”孟龙撇着眼睛看种春,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柳云溪笑道:“用银子买命,多少都不多。”
种春笑笑道:“师叔说的是。”说完之后却伤感的很。
柳云溪注意到种春的异常,问道:“小春怎么了?”
“春春没事。”种春落寞道。
柳云溪望了望,没再说什么。
饭后,柳云溪叫住楚楚和种春。
柳云溪先和楚楚说话。
柳云溪望眼一边的种春,对楚楚道:“楚楚,有些事总要说明白。”
楚楚望着门口与我说话的种春,默默叹口气。
种春喊我一句师叔母,之后就似有话说,半响终于才开口:“昨晚小春坐在赵宗礼位子上,是想伺机偷解药。我见她把解药放在那个粉色锦缎荷包里了。”
我想起种春这几日不是在我身前身后护着,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抱怨;要么就是出生入死打斗,我和柳云溪都该好好谢他。
“种春,我没忘了你。谢谢你。”我诚恳地和种春道谢。
种春忙晃着摆手道:“侄儿不是邀功,侄儿有不情之请,不知师叔母能否帮忙。”
他心里想什么我自然知道,无非是他钦慕已久的楚楚,可是,我并不知楚楚现在想法如何,不好贸贸然跟她说。
“种春,我和你师叔商量过,帮你问楚楚的意思,你看如何?”我微笑对他说。
虽然他迂腐些,对楚楚却是一门心思,在我看来,倒不是什么问题。
种春却又急着摆手,急着说道:
“师叔母,我知道师叔最听师叔母的。小春这次不是随便下山的。我的小师哥儿种秋,不小心落在百花教手中,我是特意下山来救他的。昨日,小春特意留意教主身边的人,没有小春的小师哥儿。小春想让孟叔引荐,救我师弟出来。”
我诧异,原来这才是我们遇到他的真正原因。
“小春,为何不早点和你师叔说?”我忽然觉得这件事刻不容缓。
我望一眼一边说话的柳云溪,有孟龙在、找姐姐要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种春紧张地纠结了会儿,笛子也在手上摆弄着,不时又看看柳云溪。
“师叔母有所不知,种春本来想假扮女子,混入百花教救我小师哥儿。昨日已经暴露了,怕是混不进去了。小师哥儿为人不愿欠人人情,我若请师叔出手,怕小师哥儿会怨我。可是小春没有一万两,想让孟叔引荐,也许和教主能商量商量……”他讷讷说道,看来真的没有办法。
我才知道他心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心事,他又是如此单纯的人,没有办法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稳了稳情绪,安慰种春道:“小春你莫要急,等楚楚走了,就去和你师叔说便是,他不会不管你的。”
原来他学女人真的是有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