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什么事都要让你知道啊?”柳云溪笑着说。
“那我应该叫姐姐吧?刚才真不好意思,我正在问云溪昨晚怎么突然走了,你就进来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婢子……听大管家说府上新添了几个婢子婆子。嘿嘿,姐姐不会怪我吧?”她一口气说完,还真是直肠子。
我摇摇头微笑着说“怎会!”
这会儿,柳起来报柳三被热汤烫到,请崔神医吃好去给看看,正好他也吃完就随他去了。
“柳三还是这样稀里糊涂,一点都不想你调教出来的人诶。”这女子望着他们背影说。
看来她很熟悉这里……我却从未听柳云溪提起过,也不是擦地蛇说的‘月桂’。
这里不适合我的存在,与其在这儿如坐针毡还不如赶快离开。
何苦让别人看我伤心落泪的模样?!
“我吃好了,先回房去了,你们慢慢吃。”我起身平静的说。
“啊?这么好吃姐姐再多吃点吧?”
我微笑表示已经吃好,起身准备回房收拾收拾东西,还要先找到莺儿再说。
“柔荑,你慢慢吃,我也吃饱了。”柳云溪也起身往外走,还问我:“那些新镖用起来怎么样?”
“哎--唉!云溪你等等我!我也吃饱了!”说话间把碗里的馄饨三口两口吃完,还不忘喝口汤。说完也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我只能和泪水赛跑,看看究竟是我先回到房间,还是眼泪先夺眶而出。
正快步连走带跑,泪眼模糊视线,突然竟撞上个人。
定睛一看原是擦地蛇孟龙。
我退回一步赶紧施礼道歉。
“咦?小表妹这是怎么了?”擦地蛇问道,这时柳云溪也追上来了。
“哦,没什么,每逢佳节倍思亲!”越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我越是聪明。
“唉--千万别……你看你,起码还有个表哥呢!你看他--咦?小丫头你啥时候回来的呀?”擦地蛇显然后半句对我身后的人说。
我不是小气的人,但也不想为难自己。
既然他们都是熟人,我侧路离去便是。
“淼淼--”柳云溪恳求似的从后面拽住我的衣袖,我不愿回头。
“咦?孟大哥,你来找云溪啊?是不是大过节的又没处去了?”李柔荑调皮地问道。
“诶~,哪里会,是柳云溪欠我一夜--”擦地蛇做个摇色盅的动作:“嘿嘿!”
“不会吧云溪,我才不在家三四个月,竟喜欢上下注赌博了?”李柔荑惊呼到,还把手放在柳云溪的腰间抬头质问。
我实在无心在这里看他们打情骂俏,轻轻推开柳云溪的手,匆匆离开……
“可不是我非带他去啊,是他自己要求的……不信你问他--”
“云溪,云溪!是这样么?真的么?我也想去,也带我去看看吧……”
“哈哈,你可去不了,柳云溪输甚了再把你押上……”
“臭嘴!看我不教训你……”
“好好!好男不和女斗,柳云溪!快管管你家丫头!”
他们的说笑俏骂在我背后继续……
这就是生活吧,我以为我以为的就是我以为的么……
“云溪--你去哪儿?”柔荑那娇俏的声音划破冬日的清泠,语气里不仅是疑问,也有挽留。女子更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哦,你先回书房等我下--”柳云溪没回头追着我过来。
虽然我喜欢柳云溪,但是我绝不会和别人分享爱人,分享爱情。
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过完年要娶四个老婆。
房间里不知何时被莺儿燃起香。
香气不如往日那番清新,多些浓重的玫瑰味。
那香炉边上,有一个锦盒,纯白色底纹趁着翠绿色的柳叶。
里面放着一个方帕,正是昨夜莺儿没绣完的那块儿。
虽不知用意如何,却无心去细琢磨。
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一点东西,既没有大包小裹的护肤品,也没有过多衣物,整理整理也就那么一小包,想想自己还真是俭省。最后也不忘把那支都卷了毛的牙刷也塞进去。
开局只有一个人,一条狗,一把萧……
柳云溪拍着房门喊我的名字:“淼淼,听我解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柔荑她是--唉,你开门好么,我当面和你说……”
“我要换衣服,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你。”我轻轻地说。
“好的,你一定要来啊……”
“嗯!”我这次是嘴不对心的。
不是我不想给他机会解释,而是我和他还没有到需要“解释”的情分。
与其坐等自己被伤害,不如先行离去。
见他离开,我便带自己的包裹准备离开柳府。
至于三毛,似乎懂得我的悲伤,看到我便跟着我,我不想夺人所爱,但有三毛在我还踏实些。
它现在已经和成犬大小差不多,看起来虽憨憨地,但吠起来还是让人退避三分。
离开柳府的时候大门口没有人,小厮和家丁们都因冬节忙得不亦乐乎。
原来这柳府是有女主的,放在现代,我不就是“小三儿”么?
还没走出多远,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身着蓑衣斗笠,斗笠下还覆盖黑纱,风吹起刹那我看见他脸上的刀疤……
这不正是茵茵说的那个人么?
那人双手抱肩低头在我面前走过,错过的刹那感觉到冷风扑面,我不禁打个冷战。
三毛也感觉到他不一样的气场,吠了两声。
那人只微微侧头眼角一瞥,三毛就夹着尾巴跟上我,像被人抽一鞭子在身上似的。
等我回头看时那人却拐进柳府。
茵茵说的不就是这人让她暗中监视么?但他又大摇大摆的进了柳府,应该是熟人才对。
即是熟人更不该如此……
此时我既想回去告诉柳云溪,担心他有危险,又不想面对里面的热闹非凡。
想来想去不如快步离开,到铺子里写封信给他送去就好。
街面上果然鲜有店铺开张,往来的人却不少。
富贵人家的坐轿子骑马,平头百姓就步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派祥和气氛--这一切却与我无干。
想必相国寺此时也烟火鼎盛,求佛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既如此,不如我也去走走罢,总比呆在那个冷冷的屋子里强。
在整个东京城,许是没有比柳云溪家更暖和的地方。
把包裹在店铺放好,提笔写信给柳云溪:
柳公子,茵茵昨日道与我说有人绑票了他的父亲要挟她,让她暗中监视你的行踪,每日打烊时有人来铺子里和茵茵打探,我今日离开时在贵府外刚好遇见此人:黑纱遮面,左脸有疤。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余你可以直接问茵茵,她明早就该回柳府了。这些日子在府上叨扰,承蒙关照,大恩不言谢。若有来世再见不迟。
古文我学的不好,为不让人起疑尽量写吧。
之后在酒楼找到个跑腿的闲汉给柳府送去。
我也带些银两去相国寺散心。
“我不是任性,只是我不能这么快入乡随俗罢了。”这话我没能写在纸上,只默念在心里。
相国寺前果然热闹。
虽然我不是教徒,但这威严庄重的大殿上香雾缭绕,即使是没有信仰的心灵也会被震撼到。
随着人群在殿前祈祷求签,也不禁跪在那里虔诚地祷告。
我希望自己早日回到现代,回到正常生活轨道。
“哗--哗--哗--”,一支竹签掉在地上,拾起来看:
“役役恰似采花蜂,飞去西南又去东;春尽花残无觅处,此身不恋旧丛中。”
这是说我不该继续留恋柳云溪么?既然如此我的选择也是对的。
有时候人需要有一种精神在暗中支持一下自己的决定,这就是信仰的作用吧?
看签文如此,我也释然许多。
方要离开时,被一解签的先生叫住,问:“娘子都无需解签么?”
思量片刻,便将签文拿给那先生看。
先生捋着胡子自上而下观之,道:“娘子怕是走错路方到此地,大可不必纠结前尘往事,忘记来时路便是。冒昧问下娘子的家乡可在千里之外?”
我点头。
“那就对了!你原本不是这里的人,但既然在这--既来之则安之,就不必再烦恼因错而来。正所谓错即是对。”
“先生的意思是我该就在此地安心生活?”我有些疑惑,这老先生说的模模糊糊,和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我以为那柳云溪是“旧丛”,这老先生却说我从前的生活是“旧丛。”
先生肯定的点点头。还未待我缓过神,伸手便道:“十两。”
这几句话的价格真不便宜。一边给银子一边想:这老先生该不是骗子吧?
正转身离去,突然老先生起身又叫住我:“娘子,你我且是有缘人,记住老朽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未必直!”
我疑惑地望着这位老先生,刚要掏银子,哪知他竟摆手坐下给一下位解签去了。
午后酒楼里的人也少许多,肚子也饿的咕咕叫。昨晚没吃好,今早没吃好。
此时的我真真体会到“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的寂寥。
随便点两个小菜。
隔壁间里有人说话,声音粗鲁大气,想不听都不行。
“听说李老板千金这几日回来了?”
“是啊是啊,这不眼看到年下,该接回来准备过新年了……”
“令千金这一去四月有余,你也真舍得!”
“咳,舍不舍得有啥用?她执意要去也是孝心一片,女大不中留呦!”
“哈哈哈,这话倒是,听说是你那未来女婿柳云溪柳公子亲自去接回来的,你们这门亲事可真是门当户对……”
“哪里哪里,可是我们高攀了!给犬女寻个好人家我两老才放心,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就算闭上眼睛也不挂念,我家娘子听说柔荑快要成亲了,人也精神许多。”说话这人应该就是柔荑的父亲。
原来彻骨的,不仅有外面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