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哥……”我抬头想和柳三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始。
“该叫我柳三，小娘子。”他朝我的方向说道，并没停下手里的活计，说完就继续低头忙着。
“哦，柳三……这府中，只有你一个厨子么？”我抬头问。
灶火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此时才感觉有点痒和刺痛。
“嗯。”他也不抬头，闷声说道。
“那--你忙的过来么？”我继续问道，心里却思量，他并不像我听到的那样呆愣。
“嗯。”他依旧头也不抬。
“呀，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传饭呢？快装上吧，别一会儿就凉了！”一个婆子开门进来，见桌上的菜说，说着就动手要装。
“别动！”柳三冷丁说道。倒是吓我一跳。
那婆子触电似的缩手回来，却见我在那烤火。
“小娘子怎么跑这来了？难怪一直没传饭！”她说着给我夸张地行个礼，我却记不起她是那个婆子，平时他们也都不去我在的院子。
柳三擦干手，亲自去装好饭菜。
我才记起，因为没见我，所以柳云溪一直未传饭。
想到这便匆匆道别离开，依旧从来时的小黑屋穿过，就到东边的别院。
等我匆匆地回去时，柳云溪正在书房门口训着莺儿，莺儿低头不语。
“对……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了……”我赶快上前，对还在生气的柳云溪说道，莺儿偷偷看看我。
“下去吧！”柳云溪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回书房。进门前转头说：“柳起，传饭！”
“我都饿了，快能吃饭了吧云溪？”李柔荑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我回房间用热水烫了烫手，手背也细细痒痒的，该是冻到了。
莺儿始终不语。
“老爷为难你了么？对不起……”我回头对正在给我倒茶的莺儿说。
“没什么，不怪你小娘子。”莺儿显然不悦，低声说道。
我继续看浸在水里的双手。右手中指却疼的厉害，仔细看下却发现不知何时割个口子。
都说十指连心，一道小口子竟然会这么疼。
莺儿见我愣住，过来看我的手指，竟然心疼的流泪了。
“不怕，又不是多大的口子，一会儿就好了，该是我练飞镖时，不小心碰到了。”我安慰轻啜的莺儿。
“呜……呜……小娘子和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柔荑小娘子，一上午都在房里和老爷说说笑笑的……”她原是为我伤心，见我这口子更是难过些。
“他们快要成亲了，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我转头微笑对莺儿说。
“莺儿想不明白……那为何夜夜小娘子都在老爷房里……”莺儿抬起泪眼看我说道。
“我也看不懂……算了，不想也罢，从今开始我就不去了。”我环顾下我的房间，淡淡地说道。
房里兰花的气味也淡了，空气也冷些。
擦好手，换件蓝底碎花的裙子--刚刚那条裙子已经粘些枯草和灰尘--出去准备用午餐。
“莺儿帮小娘子重梳下头吧。”莺儿拿着梳子、对准备出去的我说。
“不必了--梳也……他们一定都等急了”我转头迟疑下就离开了。
饭已经摆好，柳云溪和李柔荑已经坐好，正在说笑。我落座向他们笑笑。
“吃饭吧，饿坏了吧？”柳云溪既不看我也不看柔荑，不知他对谁说。
正是我刚刚见过的那些饭菜。在厨房看到时还蛮有胃口，此时吃着倒不如那会儿闻着的香。
“姐姐刚刚去哪儿了？姐姐不回来，云溪都不开饭！”李柔荑似是在说柳云溪宠我，似是在埋怨我不懂事。
“刚刚有点冷，路过厨房就进去烤会火，哪知贪那里炉火温暖，竟忘了时间。”我说着悄悄也看眼柳云溪，他低头吃饭，没有一点表情。
柳云溪一顿饭也没说什么。我想不明白。
李柔荑父亲来的时候，他还在和我打趣说笑；送走李柔荑父亲，就像从春天变到冬天般寒冷。
捡完桌子柳起端茶过来。
柳起给李柔荑和柳云溪倒茶，端过后转身就离开，唯独没有我的。
我也很口渴，一上午都没喝过一口水。我愣愣地望着他们。
再细看，却发现只有两只茶盏，即使我想自己倒也不行。
“云溪，怎么没有姐姐的？”李柔荑也发现呆坐着的我。
“没事！”柳云溪放下茶盏也不看我，只蹦出这两个字。
“我先回房了。”我正起身打算往外走。
正好柳起又端个盛汤的盅和碗进来。
“老爷！”柳起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喝完水再回去。”柳云溪说着、自己却起身离开，李柔荑不说话跟他一同离开。
这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柳起把面前的碗里倒好水。
看到碗里我的倒影，被涟漪晃碎。
端起碗轻轻地喝一口，是红糖水，还飘着玫瑰花瓣。
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对我冷若冰霜，一边却记挂我的……
我想我该找他问个明白，而不是暗自揣度。
书房里依旧是他俩的说笑声，谈论的也是成亲的大小事。
正在犹豫该不该进去，小厮引着羽凌轩过来。
羽凌轩看我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谓。
我和羽凌轩一起进到书房，李柔荑和柳云溪正并排而立，低头看柳云溪写字。
“师兄，快看云溪亲自写的喜帖！”李柔荑开心的对羽凌轩说，但那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我苦笑着，打消刚来找柳云溪质问的念头。
柳云溪见我俩一同进来，朝我们走过来，是朝我走过来。他总算正眼看我，我却依旧看不懂他的表情。
他看我下，伸手把我头上的金钗抽下来。
“我暂时给你保管。”他说着把钗放到自己怀里。
那钗的意义？我终于也明白了。
“羽兄请坐。”柳云溪侧身请羽凌轩入座。
我想我是明白这花开花谢，不过但凭春风吹向谁。
开看了，也就释然了。他如果想要齐人之福，却是我给不了的。
我微微笑下，准备回房。
“柔荑，你也出去吧。”柳云溪拍拍李柔荑的肩，轻轻地说，目光却落在我离去的背影上。
书房里，柳云溪和羽凌轩分坐在方桌两侧。
“你--和蔚迟小娘子是怎么了？”羽凌轩对刚看到的很疑惑。
“我--对不起！我利用了……”柳云溪说不下去，顿了下接着说：“最终还是要辜负、她对我的一片情意。赵宗礼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他天天一大早，就派人去淼淼铺子里把点心买光--”
“李老板和李夫人肯定不是他的目标，淼淼才是。刚刚送李老板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我越是对淼淼好，淼淼就越危险--除非让赵宗礼以为，我已经不在乎淼淼了，在成亲前才能保淼淼周全。”柳云溪苦笑着说完，无奈的摇头。
“柳兄是想给赵宗礼错觉，让他以为你要和柔荑成亲、放弃蔚迟小娘子？”羽凌轩问道。
“正是！不过只是成亲前的这些日子。到初五，我就两个一起娶了。”柳云溪说着苦涩无奈地笑笑。
“那柳兄在府里，也不必对蔚迟小娘子这般冷淡……她会不会？”羽凌轩迟疑地问道。
“如果在府里不对她冷淡些……怕柔荑会使小性子……如果柔荑说出去，传到赵宗礼耳朵里，怕是更会节外生枝。”
“只有淼淼日日在我身边、我才能保护她。你也知道赵宗礼。她半日不在府里、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赵宗礼会做些什么--我也了解赵宗礼的所作所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柳云溪的办法是无奈中唯一能想到的，代价却是巨大的--必须给柔荑正室。
“成亲了--他就不好动蔚迟小娘子了。”羽凌轩点头附和，忽然想到：“柳兄为何不这几日娶了小娘子呢？”
“你以为我不想？现在就和淼淼成亲，我怕李老板--”柳云溪没忘记信里的威胁。
“只是，就要委屈柔荑了，我这样伤她--她也许就放弃我了，你要加油！”柳云溪继续对羽凌轩说。
“你不怕她记恨你？”羽凌轩问柳云溪。
“记恨--总比在我府里，白白耗一辈子的好，你说是不是？”柳云溪苦涩地笑着，对同样无奈的羽凌轩说。
莺儿端剩余的红糖水、经过书房，听到柳云溪和羽凌轩的对话，只听到柳云溪说“对不起谁，利用谁，辜负一片情意……”
进房间，莺儿见我伏在桌子上，放下托盘给我倒水的时候，竟然自己又流起泪来。
“莺儿，我觉得你的名字好适合我哦，我才该叫莺儿……你看，我像不像柳云溪养在笼子里的鸟儿？”我微微抬头、讷讷地说道。
“小娘子，莺儿不明白，小娘子和老爷明明情投意合，怎的变脸比翻书还快……”莺儿呜咽着说，“我刚刚……刚刚还听老爷说……”
“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轻叹口气，重新伏在桌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娘子不该在这叹气，该去找老爷问个明白！”莺儿擦擦眼泪、坚定地对我说道。
“不问了，他愿意的话会告诉我的。”我直起身子，接过莺儿递来的红糖水，一口气喝光。
把碗放回托盘里对莺儿说：“我也不想喝了，拿走吧。”
“是。”莺儿满怀心事的出去，剩我自己看被阳光忘记的窗。
双手抱着双膝，蜷坐在椅子上。手指上的痛又隐隐传来，疼的让人想流眼泪。
柳云溪没解释之前，我是不会贸然离开的。
柳云溪在书房外面遇到莺儿：“去帮小娘子换身公子装扮，一会儿出去。”凤儿也在边上，柳云溪一样说道，声音却温柔许多：“叫柔荑一起去。”
凤儿开心地说“是”就赶紧去东厢房了。
莺儿却半晌不动。
“怎么了？”柳云溪刚要回房，看见莺儿不动问道。
“小娘子……”莺儿小声说着，就被李柔荑过来打断了。
“云溪，下午我们是要出去么？”李柔荑掩饰不住的开心，笑靥如一朵盛开的蔷薇。
柳云溪对莺儿挥挥手，莺儿忍着泪离开了。
柳云溪和李柔荑依旧回书房关门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