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思思早就看见霍思江了，在她付钱回来的时候。
她注视着霍思江挽着一个女人从她面前走过，那一刻她杀人的心都有。
她想疯狂的盘问，为什么他挽着的女人不是她妈妈？
对，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陈思思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悲愤。
她伤心，她愤怒，她想要冲上去把这个人渣千刀万剐。
但是她做不到，她也不能。
她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于是，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回到了座位，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可是当她喝下第一杯酒的时候，林枫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有心事。
只是林枫没有料到，自己处心积虑不想让陈思思看见的人，陈思思早就看见了。
实际上在陈思思拿起酒瓶抡出去的一瞬间，林枫是可以伸手握住的。
他的站位就在霍思江旁边，他完全有那个能力，只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个人渣活该。
咔擦
一声巨响，酒瓶瞬间碎成了两半。
霍思江愣在了原地。
他感受到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扩散至全身。
钻心的痛！
伸手一摸，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流血了。
陈思思猛地吐出一口气，扔掉手中的酒瓶大口的喘着气。
或许，这一下抡出去对她而言更好受些。
“杀，杀人啊————”
霍思江带来的女人听见了这边巨大的声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见霍思江满头鲜血，当下爆发出一阵尖叫。
周围一片噪杂，陈思思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冷漠的望着霍思江。
“为什么？”霍思江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我恨你。”陈思思同样三字回应。
我恨你。
三个字，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了霍思江的心头，捅在他的心窝。
陈思思的眼神很冷漠，这种冷漠来源于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她今天对他的伤害，可比得上他当年伤害自己母亲的千分之一？
哪怕是将他千刀万剐，陈思思都难解心头之恨。
霍思江瘫软在地上，那个女人搂着他，吓得花容失色。
周围的人群渐渐围了过来，有几个胆小的服务员甚至不敢过来看。
几秒钟后，终于有人提醒女人：“叫救护车啊。”
女人这才惊慌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连解锁的手指都在颤抖。
“快走。”林枫拉起陈思思走朝着天台出口跑去。
“你们给我站住————”女人尖声叫到，却又无能为力。
她拦不下他们。
林枫清楚，现在再不带着陈思思走，一会儿警察来了就麻烦了。
承担什么责任是小事，以霍思明的能力，今天的事情压下来还是办得到的。
但这件事一旦闹大，陈思思的身世必然公布于众，这段伤心的往事她藏得很深，就证明她不想让她知道。
自从江应眠的事件后，林枫非常清楚，那些无良记者媒体为了曝光量热度能写出多么令人作呕的内容。
香滩。
陈思思依靠在围栏上，面对巍峨的黄浦江衬托她的身体多么渺小。
她的面色很冷淡，冰冷的仿佛一块剔透的水晶。
林枫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让她自己静静比较好。
夜晚的江风，无论哪个季节都是悲凉的，吹的陈思思眼眶泛红，鼻尖一酸。
仿佛吃了一片酸彻的柠檬，从鼻尖酸到了心底。
隔着老远，她也能看见西荷楼大门前的救护车，抬着霍思江上了车后远远驶去。
“看样子，他没有报警。”林枫说道。
“今晚你太冲动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看出你不开心。”
陈思思沉默。
是啊，自己不开心，不开心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一下就当是他欠你的吧。”林枫叹了口气。
陈思思面无表情，淡淡道：“他欠我的可不止这一点。”
“你知道吗，我是看着我妈从我面前跳下去的。”陈思思面朝黄浦江，任由江风袭来，心中惆怅万千。“她跳楼那一刻的绝望，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体会过绝望吗？那种冰冷至深，无力无助的苍白，他就站在我妈面前，但是这个混蛋冷漠，冷血，冷血到眼看着她跳下去没有一丝悔意。”
“我看着我妈的尸体被台上救护车，然后一直站在原地，然后蹲下来哭，一直哭到我爷爷赶过来把我带回家。”
陈思思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很失落，看着很心疼。
江风徐徐，却带起她更多的惆怅，给人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心疼。
“可是你改变不了的一点，他是你的父亲。”林枫说道。
“他不是，也不配。”陈思思冷冷说道。“这个人渣不配当父亲。”
林枫望着她，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林百川抛弃了他们母子，那个时候的林枫何尝跟陈思思现在所想不是一样的呢？
恨他，怨他，想要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当时自己跟白蕊所受的那些苦，林百川丝毫不知情。
哪怕是此生今世，林枫也从不认为林百川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不配。
江风渐渐大了起来，林枫脱下身上的外套给陈思思披上。
“刚才挥出去的一瞬间，你后悔过吗？”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没有。”
陈思思目光坚定，像是在做一件义正言辞的事情。
“如果他不碰我，我或许还没有下定那个决心。”陈思思说道。“可是他碰了。”
“我说了放手，可他不放，跟他多接触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她擦拭着刚才被霍思江触碰到的那只胳膊，冷声道。
“男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还总以为女人不会还手。”
“对于这种男人，我见一个抡一个。”
林枫笑着说道：“我也是男人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抡我？”
陈思思瞥了他一眼：“因为他比你更混蛋。“
————
————
东大从不缺美女，缺的是有气质的才女。
譬如卓轻灵在金融学院，那就是一等一的存在。
有才有颜有家境，谈吐不凡学识渊博，这样的女人放在哪里都是男人争抢的香饽饽。
可惜，卓轻灵对男人没兴趣，至少现在没有。
林枫认识很多美女，卓轻灵，倚笑笑，乔杏儿江应眠甚至是苏旺旺————如果她不带那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她的眼睛还是很水灵的。
但是，他所认识的美女即便再独特，林枫也总能找出一个合适她们的形容词。
白衣少女除外。
又是镜湖，又是湖中的那幢凉亭。
林枫又一次路过了这里，站在拱桥上聆听白衣少女吹笛。
随着季节的转变，白衣少女演奏的风格也偏向的秋季的悲凉。
马上就要放假了，一想到一个寒假都听不到这样悦耳的笛声，林枫不由得有些惋惜。
东大的寒假也是两个月，这也就意味着林枫有六十天的时间听不到这悠扬的音乐。
因为答应了江应眠去瓯城拍戏，所以过年是否还回燕京也说不准。
林枫与秋世国商量过了，虽然老爷子舍不得这个小孙子，但子孙长大了总归是要离家而行的。
至于过年————秋炳烨秋麟运当初创业的时候也有好几个过年奔波在国外，林枫还在国内，秋世国也不好当着秋立楠秋立城两兄弟的面太偏心。
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的除夕跟大年夜都可能是林枫一个人过了。
听完白衣少女演奏完一曲，林枫笑着说道：“比我之前听的好听。”
“人总是会向前走的。”白衣少女难得开口回话。“如果一个人一直停留在原地，那说明他死了。”
林枫微微皱眉。
“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白衣少女轻笑。“你喜欢的是我的笛子，你只要记住它就好。”
“————”
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林枫已经习惯了。
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跟任何男人提起她的姓名。
林枫也只知道她是东大一个非常冷门的专业茶艺系的学生，全名不详，但是她却有一个整个东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称号’。
凝美人。
美人却是是美人，但‘凝’字取自何意林枫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能白听你吹那么久。”林枫包手里一包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板栗递了过去。“请你吃。”
白衣少女没有伸手去接，他便放在了她的身旁。
口袋里手机震动，林枫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消息来源是‘搞事者联盟’群聊。
自从男寝２０６跟女寝３０７组成了一个联谊寝室后，一向爱热闹的郭芳草便组建了一个微信群聊，把两个寝室八个人全部都拉了进去。
发言的是一个粉红色ＫＴ猫的头像。
张默涵打字说道：“我们考试考完了，你们什么时候考？”
王希彬在下面回复：“周五。”
张默涵打字：“考完试出去玩一趟再回家吧。”
郭芳草冒了出来：“你想去哪？”
一个带着黑色墨镜的女杀手头像冒了出来，正是程鸢如。
她打字说道：“这段时间忙，大家很久都没聚聚了。”
苏旺旺回复：“最近都没看见林枫。”
林枫一笑，刚欲回复，却发现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自动关机黑屏。
没电了。
“我要先走了。”林枫转头跟凉亭中的白衣少女打招呼，快步离开了镜湖。
虽还未入冬，但秋季的风吹来也仿佛一把不是那么锋利的小刀，刮的人皮肤生痒。
白衣少女目送他远去，打开他送给自己的糖炒栗子，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尝了尝，她微微一笑。
真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