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惜泪与仇问从兆黯那里回转主楼,便被直接送回了醒竹巷——这里正是门中派给他住的宅子,眼下只有星柔与小丫鬟秋儿两个住着。
惜泪因为中毒,娇弱异于常态,那星柔看他时:
眼底柔情,不知向着谁人,心有千结,隐衷藏诸心魂。身似沈约,腰肢纤然瘦减,心比红叶,秘事哪个知闻。
那陆星柔见惜泪人已瘦了一圈,已撑不起那一件天青色的薄袍。他原生得一对桃花美目,顾盼之间却极有英气,如今看他时,却深眸含情,似有那难言的心事,时不时的眼神焕散,比如当下,夫妻两个好好对坐,正在叙话,可他刚还带着暖意的双眸,却一下子黯淡下来。
陆星柔乍一见阿泪回来,很是意外,寒暄一毕,星柔见惜泪眼色有变,心里不乐,淡淡道:“夫君在慕蝶楼学艺四载,家书里提到为妻不过三十个字。这次,若非中毒无力,定还是不想回来吧。”
惜泪勉强应付道:“娘子不知,男子当有所为,帅父所教刀法,十分难练。为夫也分心,连话也少了,哪里顾得上什么信!娘子莫要见怪,我自与你陪礼就是。”
陆星柔见他这般说,心也软了,便与他递了一碗清茶才道:“夫君莫要多心,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无非想着报仇。当初你们三家同投师父,小田也给师父收入室的,可为了寒玉妺子,他一早便回了主楼,跟着尹师兄,却也学了些精要武艺,不曾荒疏。我想,得报大仇也不是只靠武艺,况你惜泪,文武之才又从不输与别个,何需抱着刀剑过活……”
惜泪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好生无趣!便倦倦起身,对星柔道:“娘子,为夫已回书与你说过,前番中了墨雨针之毒,如今,你让我且歪一歪吧。别的事,以后从长计议也好。”
星柔原憋了一肚子话与他说,此时却只得作罢了。便冷然道:“也好。你自去歇着,一会儿尹师兄引小田、七郎等来见你,你也好有精神应付。”
兆惜泪没情没绪,细瞧瞧这个被撂了四年的媳妇:
分明亦是窈窕人,映入秋波不扬尘。杏色衫儿杨柳身,纤眉秀目每含嗔。两人对面只一瞬,天地何时再逢春!
兆惜泪见星柔转身离去,自己也进内睡了一时。果然半炷香功夫,秋儿来禀,说田遇时、越长涛、米七郎带着独月楼总管尹清来访。
惜泪少不得随众人到醉月酒楼一醉方休。酒筵之上,阿泪却不见师父,问起来时,尹清师兄道:“师父一向是极忙的!只因送了惜泪师弟回来,竟接到消息,说我军自诛了吴太子后,不想与岩香交战,却还是多次失利。振武帝震怒,已将兆烨大将军召回幽囚在府!同时因痛恨楚云蕴身为内应却悖逆腾龙,所以大开杀戒,诛杀了楚公子在腾龙所有亲故。不知甚人禀奏皇上,说太师尊原是楚某的老师,本也该问罪,却因皇帝忌惮门中势力,不敢动他。太师尊躲了个干干净净。楚云蕴先不论,师父一听此信,立马便回了竹城。说是要与陆大师兄商议如何搭救兆烨之事!阿泪!你身上有伤,回楼后被师弟送回私宅,自然是不知道的!”
兆惜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尹清,如今他却满脸堆笑,一口一个阿泪叫得亲热,惜泪总觉得有些别扭,便垂下眸子不言语了。
越长涛道:“你是不知道,仇门主临走竟为了你哭了一阵子,他如今是天下闻名的枭雄,心狠手辣,江湖人士久有耳闻,别的且不说那吴太子家,又有几个活的?可又有几人见他流过泪?所以,我心一软,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就拜他为师了。”
田遇时想了一时,蹙着眉接口道:“惜泪!可是师父为什么要流泪?就是因为担心日后他见不到你了!你且想想,皇帝要关的人,他偏要顾着私情去救,岂不是以卵击石不要命了?一旦这营救计划失败,我们就是反贼,我看整个血槎门中也得给铲平了!所以啊,我看这时,我们也只有靠着尹师兄,找机会见一下太师尊,倘若劝住师父,不至给门中招祸吧!”
兆惜泪毕竟聪明,一听小田的话便已明白。原来这些年,凤太师尊表面隐居,其实一直和门中弟子有联系。仇问对于他身在何地,也是心知肚明。更重要的是尹师兄,辈至还有小田,现在很可能都投靠了他。
血槎门独月、慕蝶二楼分开,看来正是因为这水又深又浑!“七郎,”惜泪问道:“明日我便去会会太师尊,看他能不能劝师父放弃营救兆王爷。毕竟师傅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他带着这么多人去冒险。”
米公子叹了一口气,灌了几杯酒,道:“师父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他是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的。去不去随你们,不过我米七郎不会做对不起师父的事。”
“越师弟,你怎么说?”
“我这人没什么主意,万事听你的好了。”
唉!兆惜泪心中叹了一声,仇问啊仇问,你待我有情有义,就是我报三家大仇的指望,还是我师父,就算你再怎么冒险,我也要与你站在一起,在你淹死之前出手拉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