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见迭木答儿与真金看着自己,急切地说道:“真金太子,他所说的话里,还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您小心上他的当!”
马可·波罗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说不出来哪里说不通,也无法从迭木答儿的话里找出漏洞,片刻之前的他还和听故事一样听着迭木答儿的话,但感受到迭木答儿与真金那怪异的眼神之后,便想找个说辞阻碍真金与迭木答儿成为一伙儿。
“哈!真金太子,这个拉丁人还是不相信我啊,或者说,他还是不相信咱俩,我说了这么多,他还没有搞清楚情况,说不定还以为咱们两个要联合起来对付他嘞!拉丁人,难道你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难道你没有听见我刚才乞求真金太子一定要把你救出去吗?既然你说我说的话还有许多说不通地方说不通,那就请你说说究竟哪些地方你认为说不通!”
迭木答儿说道。
马可·波罗闻言后一时语塞,他说不上来有哪些地方说不通,想了半天之后,憋红了脸喊道:“你刚才说……你刚才说……”
“哈!拉丁人,莫非你自己都说不上来,然后故意在我说的话里挑刺吧?真是太年轻太嫩,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这个心思?咱们三个人现在都被关在这里,必须精诚联合,才能把你救出去,才能幸免于难,趁早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迭木答儿见马可·波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便打断道。然而就在迭木答儿说这番话的时候,马可·波罗找到了一个在他看来说不通的地方,便又大声说道:“你刚才说,阿里不哥可以通过鹿角灵尊解印苍狼宝钻,目的是为了驾驭宝钻,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又说他也可能会通过鹿角灵尊销毁宝钻,这一点说不通,阿里不哥怎么会知道销毁宝钻的办法?据我所知,阿里不哥在哈拉和林自立为汗,与忽必烈汗分庭对抗,他怎么会舍得销毁宝钻?再者,阿里不哥怎么会知道如何解印宝钻?最大的说不通是……最大的说不通是……最大的说不同是你,你只是弘吉剌部的一个牧马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宝钻的事情,这些话很可能都是你编造的!”
显然,马可·波罗的这番话的确是在挑刺,尤其是最后的那句话,分明是歇斯底里的挑刺,对此,迭木答儿苦笑不得,真金则默不作声。
迭木答儿说道:“拉丁人啊拉丁人!你不要忘了阿里不哥的身份,他与忽必烈一样,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乞颜部的后人,自然生来便有开启宝钻的能力,并且知道宝钻的秘密,这一点很好解释啊,你若真想知道,为什么不问问真金太子,忽必烈汗为什么会让真金太子带着你这个外来的拉丁人去见自己的亲弟弟?”
迭木答儿说完后看了看真金,真金由此更明白了忽必烈的用意,他问道:“难道父汗让我带着马可·波罗去见阿里不哥的目的是让我将马可·波罗送给阿里不哥?这么说,父汗对宝钻也了解宝钻的事情?”
迭木答儿闻言后笑道:“真金太子,你怎么也糊涂了,忽必烈汗不也是乞颜部后人,成吉思汗的子孙吗?他与阿里不哥汗可是亲兄弟,他们必然早已知晓苍狼宝钻的事情,并且必然远比我这个牧马人出身的人知道得多,草原上很早就传言拉丁人商人把自己的儿子献给了忽必烈汗,忽必烈汗在这个时候让这个拉丁人跟着您去见阿里不哥,是极具智慧的决断与神妙的用意啊!”
真金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迭木答儿口中的“极具智慧的决断与神妙的用意”是什么意思,便问道:“此话怎讲?”
“草原上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忽必烈汗的用意,真金太子作为忽必烈的儿子,怎么就不明白呢?难怪蒙古宗王在背地里要骂你是吃着汉人的奶长大的蒙古人呢……这是无关的谩骂之语,真金太子不用为此嗔怒!”
迭木答儿说道。
真金此时无心理会蒙古宗王对自己的谩骂与贬辱,接着问道:“你尽管直说,为什么要说父汗让我带着马可·波罗去哈拉和林是‘极具智慧的决断与神妙的用意’?”
迭木答儿接着说道:“拉丁人是不是草原世界的外邦人?”
真金点了点头。
迭木答儿又说道:“既然是草原世界的外邦人,就有可能是鹿角灵尊,但是,忽必烈汗……不只忽必烈汗,所有知道宝钻秘密的人,都无法确定这个拉丁商人给忽必烈汗献送的小拉丁人是否就是鹿角灵尊,虽然无法确定,但试一试总无妨。”
“试一试?”
真金问道。
“对,试一试,让他跟着你去哈拉和林见阿里不哥汗,从而就能知道这个拉丁人是不是鹿角灵尊了……从这一点看来,苍狼宝钻十有八九就在阿里不哥汗手中,也能判断出……”
迭木答儿说到这里顿住了。
真金见状赶紧问道:“也能判断出什么?”
迭木答儿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也能由此判断出,忽必烈汗不只是知道苍狼宝钻的秘密,也知道宝钻就在阿里不哥汗的手中,更有可能与阿里不哥汗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或交易。”
真金闻言后,想了一会儿,便又问道:“你是说,父汗与阿里不哥想要毁了苍狼宝钻?”
迭木答儿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兄弟两人虽然为争夺汗位而僵持着,但是,苍狼宝钻关系到所有蒙古人的生死存亡,因而很有可能早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另外,关于拉丁人,还有一种说法是,蒙哥汗临死前,嘴里嘟囔着苍狼宝钻和拉丁人!”
“也就是说,父汗让我带马可·波罗去哈拉和林,就是在综合了种种迹象之后验证马可·波罗是否就是鹿角灵尊?”
迭木答儿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么苍狼宝钻的下落似乎不用再猜了,肯定是在阿里不哥手里,否则父汗不会如此决断!”
真金说道。
迭木答儿闻言后想了想,带着谨慎地说道:“虽然不能完全确定苍狼宝钻就在阿里不哥汗手中,但是种种迹象都能够说明宝钻极有可能在阿里不哥汗那里。”
马可·波罗听真金与迭木答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那么久,终于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说不通的地方,便叫道:“这又说不通了!既然苍狼宝钻那么重要,为何会落到阿里不哥手里,而不是被忽必烈汗保管着?”
虽然马可·波罗嘴上说得士气满满,但其心里面却没有多少底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也是一句站不住理的刁问。
迭木答儿笑道:“哈哈!真金太子,看来你和这拉丁人这一路并无交流啊,至少没有给他普及一下蒙古人的情况啊!拉丁人,在我们蒙古人的世界中,历来都是幼子守灶,阿里不哥汗是托雷的幼子,得到苍狼宝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一点,我相信忽必烈汗也不会出现丝毫异议!”
真金冲着马可·波罗点了点头,而事实上,关于蒙古人的“幼子守灶”的传承习惯,马可·波罗是知道的,但是除了这个说辞,马可·波罗已然找不到其他刁问迭木答儿的话了。
由此,马可·波罗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并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自己是迭木答儿口中的“鹿角灵尊”,是对蒙古人、草原部众、鹿角人来说极为重要的人,但是无论落在哪一方的手中,自己似乎都难逃噩运,因为迭木答儿多次提到无论是蒙古人还是鹿角人想要用“鹿角灵尊”来解印苍狼宝钻的话,都要使用“鹿角灵尊”的血,也就是自己的血,听起来,自己无论如何都死定了。
“父亲啊,你到底在哪里?你是否知道你的儿子正在遭受着的苦楚?”
马可·波罗心里想道,不过他对自己在心里呼唤父亲的想法感到意外,他不认为在父亲将他像处理牲畜那样“敬献”给忽必烈之后,自己还能在内心感到无助的时候将父亲视作依托,然而此时此刻,马可·波罗的确是在念着父亲尼科洛·波罗,他希望父亲尼科洛·波罗能突然出现在鹿角人的地界,将自己救出去,回到威尼斯,再也不踏足蒙古人的地界半步。他为自己有着对外面的世界的憧憬而感到后悔,他为自己藏在商船的甲板底下偷偷随父亲驶入博斯普鲁斯海峡而感到悔恨,他更后悔一路随父亲踏入蒙古人的土地,如果自己没有无视父亲的话语,擅自收拾行囊偷偷地跟着父亲和叔叔上船,此时此刻的自己也许正身处故乡威尼斯,悠闲地划着自己的大木盆模样的筏子,卖着自己的糖果,享受着与来自佛罗伦萨的糖果贩子的讨价还价时吐沫横飞的快感;也可以用熟悉的热那亚老头或罗马老头递来的烟斗咂两口臭臭的烟草,然后被呛得流眼泪,让老头们得以张嘴露出那黑黄稀疏的牙齿大笑;也可能划着小筏子在威尼斯的某个水道转角之处邂逅一位来自西西里的美丽的姑娘……
“听!好像有人向这里来了!”
真金小声说道,打断了马可·波罗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