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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惊空遏云

蒙古骑兵把真金和马可·波罗围了起来,有的举着刀,有的拉开弓箭,有的擎着弩。他们将举刀对着主子海都的真金太子当作主要防范目标,只要真金再有任何对主子不利的动作,他们就会对其挥刀放箭,即使这真金太子片刻前还曾给他们许诺了荣华富贵,但随着雄库鲁的身影消逝在暗夜中,他们马上明白在争富求荣无路之时,忠心护主才是唯一的出路。

马可·波罗见这一群蒙古骑兵突然恶狠狠地围上前来,便又抬手去拔刀。

就在马可·波罗想要拔刀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擎弩的骑兵果断冲他开弩放箭,正中马可·波罗那只想要拔刀的臂膀。

马可·波罗猛然感到自己那想要去拔刀的臂膀生发一阵灼烈的痛感,同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力,就像臂膀后方有人猛力地推搡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臂膀顷刻间没了知觉,随之又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扶住臂膀,又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喷涌着的鲜血很快便顺着臂膀流到了袖口,流到了地上。

“混蛋!都退下!把兵器收起来!”

海都看到马可·波罗受伤之后愤怒地嚷道。

蒙古骑兵们闻言后统统向后退了几步,但没有收起兵器,只是形成了一个比先前更大的包围圈。

海都见骑兵们依然举着刀,拉着弓,擎着弩,便更为气恼地喊道:“混蛋东西,速速收起兵器,不听令者……死!”

海都最后喊出的“死”字明显没有先前阻止骑兵们试图捉雄库鲁的时候喊出的那个“死”字有底气,因为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杀伐之令对这帮骑兵是否还有效用,毕竟刚才自己在他们面前挥刀杀了个人也没能以儆效尤。不过,蒙古骑兵们这一回却不像刚才那样不听话,主子让他们“退下”,他们就真的往后退了,当主子再次让他们收起兵器的时候,他们便真的收起了兵器,有的甚至还直接将举着的刀扔到了地上。

真金见蒙古骑兵们下了兵器,立即上前搀扶马可·波罗,并说道:“拉丁人,慢慢坐下,我帮你拔出来。”

马可·波罗在真金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下来,刚坐在地上后,突然感觉到被射中的臂膀一边的四肢从上到下都开始发麻,他用另一只手使劲敲打胳膊和腿,却只能感觉到极其轻微的触碰,脑袋上也冒出了冷汗。

海都见状后大步上前,掏出匕首朝着马可·波罗的受伤臂膀那侧的大腿刺了一下,马可·波罗疼得大叫了一声,真金见状将刀架在了海都的脖子上,海都没理会真金,只是头也不抬地喊道:“我在救他,弩箭上有毒,否则想要活命只能剁他胳膊了!”说着又向马可·波罗另一条大腿连刺了两下,然后拔掉了射在其臂膀上的弩箭。马可·波罗疼得差点昏过去,但已经没力气大叫了。

“拉丁人,快告诉我你的感觉,快告诉我你的感觉!”海都冲着马可·波罗大吼,接着又抓住了马可·波罗受伤的臂膀大声问道:“这只胳膊,现在还有麻木的感觉吗?”

马可·波罗点点头,海都便又朝其受伤的那只臂膀的手腕处刺了一下,见到一股略显暗红的血喷涌出来后,海都又赶紧大声问道:“现在呢?现在这只胳膊还有麻木的感觉吗?”

马可·波罗摇了摇头,想要表示身上已经没有麻木的感觉了,但海都似乎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便又着急地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还在发麻,还是不发麻了?”

马可·波罗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不……不麻了,浑身都不麻了!”

海都闻言后立即放下马可·波罗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装香粉的盒子,对真金说道:“快帮我勒住他的手腕,止血!”说罢之后有向火堆使了个眼色,一个骑兵迅速跑到火堆旁捧了把燃尽的木灰小跑着举到海都面前。真金已然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条布带勒住了马可·波罗的手腕。

海都打开盒子拈了些红色粉末放在士兵手捧的木灰中,木灰瞬间变成了红色。海都依次为马可·波罗的所有伤口敷上了瞬间变红的木灰,为了便于敷抹,海都先将其伤口旁的衣布撕了下来,在火光的烘照之下,伤口清楚地显现在大家面前,最先敷的是臂膀上被弩箭射中的伤口,接下来敷的是手腕上的伤口,最后敷的是两条大腿上的伤口,紧接着,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马可·波罗自己——感到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当海都涂抹马可·波罗大腿上的伤口的时候,其刚涂抹完的臂膀上的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了,甚至连伤疤也没有,紧接着,马可·波罗手腕上的伤口以及大腿上的伤口也顷刻间便愈合并且也没留下任何伤疤,就好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海都、真金、马可·波罗以及蒙古骑兵心底同时发出的惊愕讶异使得大家陷入了一阵充满诡异气息的无声之静中。但让他们如此惊愕讶异的因由却不相同,让真金、马可·波罗以及蒙古骑兵感到惊异的是,海都从怀里掏出的红色粉末竟然如此神奇,不仅能莫名其妙地让木灰瞬间变成红色,还能使伤口瞬间愈合而不留伤疤,和完全没受伤一样。但让海都感到惊异的是:自己怀里的红色粉末用在眼前这个拉丁人身上竟然出现了如此神妙的事情,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个拉丁人果然就是……

“雄库鲁,快看,好多雄库鲁朝这里飞过来了!”

一个蒙古骑兵指着远处大喊道。

海都闻言后立即起身朝那个大喊的蒙古骑兵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计其数的雄库鲁朝这里飞来,黑压压一片,虽然光线昏暗,海都尚能大概看清楚它们,方才那只让骑兵们迷了心窍的周身纯白雄库鲁未在其中。

“快把火堆扑灭!注意隐蔽!”

海都大喊了一声,然后第一个冲向火堆灭火,其他人也不明就里地跟着灭火,海都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刚才从马可·波罗身上扯下的衣角和布片拾起来后扔进了火堆中。在众人的不解的目光下,马可·波罗身上扯下的衣布瞬间燃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惊空遏云的叫声,这叫声不同于寻常的鹰唳,更不同于寻常飞禽的唳嚎,起初还算动听悠长,随后这音波就像钻进了人的脑袋里一样让人感到无法忍受的头痛。

当所有人都因为刺痛而抱头倒地的时候,马可·波罗却安然无恙,他来不及疑问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为何会痛苦到卧地不起,而是急忙地去扑灭火堆,他认为既然刚才海都急切地召唤大家扑灭火堆,那么扑灭火堆应该是对情势有利的事情。

火堆被扑灭之后,那群雄库鲁不见了,那充满邪性的巨大鸣唳声也随之消失了,众人的脑袋也瞬间不疼了,陆续站了起来。

马可·波罗上前搀扶了一下真金太子,真金太子和其他重新站起来的蒙古骑兵一样,奇怪地看着马可·波罗,海都则更是带着疑惑盯着马可·波罗。马可·波罗对此感到奇怪:为什么都要这样奇怪的看着我?

原来,刚才大家虽然头疼地倒在地上,但也都注意到了马可·波罗灭火时的场景:马可波罗空手拿起那些燃得正旺的像胳膊一样粗的木条在火堆旁磕几下,木头疙瘩就完全熄灭了!在这个过程中拳头大的燃着的木块飞溅到他的脸上,这拉丁人的却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脸上也没留下伤口!

“拉丁人,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真金梳理了一下衣服后,对马可·波罗说道。

“对,我们也想看看你的手!”

几个蒙古骑兵也跟着说道。

马可·波罗闻言后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但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然后又把两只手向真金伸去。

真金托住马可·波罗的两只手,细细地看着,这双手在不加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直接抓起像胳膊一样粗的燃得正旺的木条摆弄许久,却未见半点灼伤的痕迹。真金又细细看了看马可·波罗的脸,此前并没有对这个拉丁人的脸有太多关注,但没想到这却是一副拳头一般大的烧得正旺的木块击中之后却不会出现丝毫烧灼痕迹的脸。真金随之陷入这样的疑惑中:刚才这个拉丁人被弩箭击中后的表现与寻常人一样,也能感觉到疼痛,也有寻常人中毒弩箭后才有的麻木感觉,而无论海都无论是用匕首扎他的大腿、手腕还是为其拔箭的时候,他都能表现出了寻常人都会表现出的疼痛,并且也有伤口,也流了很多血,但为什么他在徒手捡拾烧着的柴棒及柴块飞溅到脸上的时候,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并且无论是脸上还是手上丝毫都没有烧灼的痕迹呢?难道是海都刚才给他涂抹的那些红色粉末产生了神奇的作用?但海都给他涂抹的是臂膀、大腿和手腕,并没有给他涂抹脸和手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马可·波罗见真金太子疑惑地盯着自己的脸,又抓着自己的手,很是不自在。其他蒙古骑兵也靠近了马可·波罗,他们也想看看眼前的这个奇怪的拉丁人,心里也有着和真金一样的疑惑。

海都也盯着马可·波罗,对于刚才发生在拉丁人身上的事情,有些是他知道的,或是有耳闻的,但有些却是让他惶恐的。海都知道自己给马可·波罗处理伤口后为何会无端地出现一群雄库鲁;海都也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一群雄库鲁飞来的时候要迅速扑灭火堆并烧掉马可·波罗的衣角布片;然而,海都不明白为什么马可·波罗的衣角点燃后那群雄库鲁会发出令人丧胆破魂的鸣唳;海都也不清楚为什么在所有人在那鸣唳声中痛苦不堪的倒地抱头之时马可·波罗却安然无事;海都更不明白为什么马可·波罗以寻常人看来绝对会被灼伤甚至烧死的方式去扑灭火堆却没有受半点伤。

这些不知道,不清楚及不明白让海都陷入惶恐中,但让他惶恐的并非是这些奇怪的事情,而是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的存在,或者说,他因为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而惶恐。显然,这位来自海押立草原的海都正在实施着自己的某种计划,在这个计划中,真金与马可·波罗都必须暂时活着,而且海都自认为已经了解了成功实施这个计划所必须要提前知道的所有信息。而从当下的情势看来,海都并没有知晓所有信息,否则此时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会带着惶惑看着马可·波罗。

就在大家都没从疑惑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海都的心里已然做出了决定:赶紧撤!

“真金安答,我突然想到……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多给你们留两匹马……再会……所有人,跟我走……多给他们留下两匹马……”

海都语无伦次地说完了这些之后飞速爬到了马背上,揽住缰绳,起手挥鞭,向哈拉和林的方向奔去,蒙古骑兵见状后也各自上马紧随主子奔去,有几个还不忘回头看看马可·波罗,显然还沉浸在疑惑中。

突然想到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离开?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合情的理由,但在此时此刻,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借口,还是个随便瞎诌没有经过思考的借口,能让海都找出这种借口的事情,一定是一件极其不同寻常的事情。

真金这么想着,马可·波罗也这么想着。

没了火堆,没了海都和他的人马,只剩下真金和马可·波罗以及五匹马的草原上,显得辽阔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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