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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赤色王

长脸汉子穆然侧目,就见一个赤衣老者单手负后站在身侧,眯缝着眼睛,另一只手搭在汉子持刀的手上,却似有千斤重。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赤金烈焰宝冠,身穿大红袍,赤着双脚的姑娘,约莫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杏眼丹唇,一脸傲气。

老人并不去看长脸汉子,只是仔细打量着他手中的锄刀咂舌道:“虽然只是个一阶神遗,不过附着的性子倒有几分意思。如果不是这刀本身的品质过于粗烂,凭着这份蕴藏的神息,没准会件中等品阶的法宝呢。”

老人说着一拍长脸汉子的手背。汉子只觉得一股子莫名力道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拧转一周。

长脸汉子还没有回过神来,整条胳膊都被那股子劲道拧成了麻花,血肉模糊,筋骨寸断。手中的蛇刀随之脱手,被那赤衣老人接入手中。

长脸汉子怒吼一声,受了重伤的右臂如同麻绳般软趴趴的垂下,这份分筋断骨的疼痛足以让常人疼昏过去。

长脸汉子当真是个强横的脾气,咬着牙,愣是把所有的疼痛都化作了力量,集中在左拳上,朝着这个来路不明的老家伙就是一拳。

拳风飒飒,如同劲弩激发。

赤衣老人毫不在意的一抬手,简单的一掌挡住了长脸汉子的拳头。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就在长脸汉子的拳头击中老人的手掌瞬间,那种莫名的劲道再次袭来。

汉子整个身体如同一个陀螺,以他出拳的胳膊为中心,上下翻转一周,横着摔了出去。就好像那老头手中握着一团旋风,将长脸汉子整个人卷了一圈,扔了出去。

饶是长脸汉子极能吃痛,被这一摔,也觉得天地倒转。他眼睛一翻,摔晕过去。

不远处的兵卒缠斗的风牙,见到主人被人重伤,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朝着长脸汉子飞奔而来。

面对这头小山般的三头神狩,普通兵卒哪挡得住,稍稍反应慢了的,被它撞,全部倒飞出去,摔落在地,生死未卜。

不过风牙并未直接扑向那个赤衣老头。野兽的直觉让它感受到了危险。如果不是和饲主的感情所依,它可能早就冲破人群遁走了。它现在要做的就是冲到主人身边,带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头戴宝冠的女孩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冷眼旁观,看到那条三头巨犬朝着自己这边跑来时,不由感慨一句。“好一条通人性的畜生。带回去看门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赤衣老人听见女孩的嘀咕,点头说道:“虽然算不得什么能上台面的神狩,不过难得王主喜欢,带回去便是。”

赤衣老人两步上前,迎着三头巨犬,仍是一手负后,一手化掌,朝着巨犬的张开的血盆大口轻轻一拍。

三头巨犬身体一顿,四只比梁柱还粗上几分的爪子同时离地,就像长脸汉子一般,整个身体都翻转着飞起。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身躯,高高抛起。山岳般的巨大身体连续横翻了几个跟头,一头砸向无人的空地,发出一声劈山蹈海的巨响。

巨犬躺在地上抽搐两下,瞬间失了神力,身体也缩回了原本的模样,卧在那个被自己砸出来的深坑中,昏死过去。

赤衣老人看了眼一旁揑呆呆发愣的高氏原几人。将手中的锄刀一撇,说道:“小子,这好歹也是件法器。你们拿回去吧。再把这个持物的抓了,也能讨件大功。算是我家王主给你们寒鸦国的见面礼。那条神狩畜生,我家王主喜爱,老夫就带走了。至于你们如何上报此事,倒是无所谓的。”

高氏原倒是见过些世面,朝着老人深施一礼,说道:“感谢老先生出手相助。鄙人是本地协政使,寒鸦国辅国高奇儒之子。敢问老先生尊名?我也好向家父说明,来日报答先生之恩。”

高氏原如此说,也是意在向这个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红衣老者表明身份。在寒鸦国,还没有人敢不把辅国高奇儒放在眼里。他毕竟是一方协政使,是专门管着神遗势力的差事。也不能就这样被人看扁了。

赤衣老人嗤笑一声,“你小子好不长眼,我家王主在此,竟然向我这老奴献殷勤。”

老人说完,看都不看他们,径直走向三头犬砸陷的大坑,纵身跳了下去。

高氏原尴尬至极。在寒鸦国竟然还有人敢称王主。这不是要造反吗?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对着那个正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女孩再施一礼。看到那个女孩甜美的长相,心中不觉升起了些淫邪的想法。

高氏原说道:“敢问王主……”

宝冠女孩不等高氏原说完,冷哼一声,大步离开。那个赤衣老人已经从陷坑中跳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条黑狗,跟着女孩离去。

看着一老一少走远,高氏原瞪眼看着身边那个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废物统领。他刚要发作,就看到统领汉子伸出一只手指,颤颤巍巍的说道:“高……高公子,你看……”

高氏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女孩走过的路面上,留下了一连串小巧的足印,每一个都有寸余深,里面散发殷红的微光。那竟然是泥土被烈焰炙烤融化后,还未完全冷却的熔浆!

高氏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不确定的问道:“那个小丫头是……”

张统领沉吟道:“高公子可曾听说过那句‘千里赤地因一人,江海尚存念君恩。’”

高氏原皱着眉头说:“这不过是那些文人的狂言妄语罢了。”

张统领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几年前我还在边关驻守,确见过那千里湖泽一日之间荡然无存。据说就是有个神道修士在湖中洗身,结果将整片湖水都煮干了。今日所见,此言不虚。这姑娘恐怕就是那传言中‘洗身煮湖’的赤色王‘神火’……”

原本这片天下战火不断,群魔乱舞。后来神尊现世,除妖魔、息战火、建神庭。此后,神尊掌管天地。天下七洲,数百王国皆是神尊子民,人间帝王也只得俯首拜天。至此,天下一家,各国组成了百国同盟,共享太平。

可是七年前,神尊陨落,战火再起。那些得到机缘的神道修士形成了无数不可小觑的强大势力,给百国联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一名高品阶的神修足以抗衡一只装备精良的军队。为此,百国联盟也被迫采取了怀柔政策,默许了那些无法对抗的强大存在。划分出土地,承认其自立为王。

而后,这片天下相继出现了七位称王的强者,并称神选七王。这位赤色王神火便在其中。而且她称王最早,这也证明了其实力的恐怖。

赤色王的封地就在寒鸦国所在的封途洲……或者说,是她以一己之力荡平了寒鸦国南的三小国,强行割裂出了一块封地。

高氏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是个纨绔公子,不过有些事还是知道的。

现在百国联盟与这些“王”的关系十分微妙。联盟虽然承认了“王”的地位,却在暗地里谋划,希望能有机会彻底拔除这些肉中尖刺。

这些神选七王也是各怀鬼胎,表面上安于现状,可是何尝不想称霸天下或着成为真正的神?不过是碍于其他几个神选王的制掣,谁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只是背地里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位赤色王,毫无预兆的来到寒鸦国。肯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她到底来岁染做什么,又想谋划什么。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协政使管的了的。如果这位王想要对寒鸦国出手,恐怕要以举国之兵与之抗衡。

高氏原沉吟一声,对统领汉子说道:“看来要劳烦张统领替我坐镇一段时间了。我要赶快赶回皇城,亲自向家父和陛下说明此事。事关重大,我要连夜出发!”

统领汉子闻言便知:这小混蛋想跑。

他又不傻,现在坐镇此地,无论那位王闹出什么乱子,都得他来顶灾。

张统领马上说道:“高公子独自回去,恐有危险。不如我带些兄弟护送公子。至于此地之事,还有郡城大人坐镇,倒也不用公子太过担心。”

高氏原自然明白统领汉子的小心思,他也不点破,只是点头说道:“好!我们马上走!”

……

韩风晓拉着黑袍小姑娘跑了很久,发觉没有人追赶,才停下了脚步。尽管跑了很远的路,两人全然是面不改色,就连呼吸都没有丝毫混乱。

乱发少年盯着黑袍稚女的冷漠脸庞,缓缓后退。

莎冬儿嗤笑一声,说道:“韩风晓,你都拉着我跑了一道了,怎么现在倒怕上我了?”

韩风晓沉着脸,指了指小姑娘的脚下。

清冷的月光将大地映的一片雪白,两旁屋舍的留下一大片连绵的黑影。而那黑袍小姑娘站在月光最明亮的路中间,脚下却是空无一物。

她没有影子!

莎冬儿低头一看,了然的“哦”了一声。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如果是平时,莎冬儿自然也能像常人一样,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不过今天发生了意外,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影子“穿”在了身上。这才露出了马脚。

莎冬儿不由得有些失落,她并不想让韩风晓发现自己的神修身份。她只想做一个被少年偶然相救的普通小女孩,然后随着他回家。

她知道,这个乱发少年是个难得的烂好人。对她没有任何歪心思。她可以在少年家中安心住下,过几天安静日子,或许再哄骗少年几个烤白薯吃。

然后她会悄然离去,把这场偶遇珍藏进那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中。也许她会给少年留张纸条,就说自己回家了。免得少年为她担心。

可惜少年已经发现她是神选之人,这一切便成了奢望。就算韩风晓不问她的底细,定然也会对她多了防备,怎么可能愿意继续带着她一起走呢?

而且,她是来岁染应大势的,如果这个少年也是抱着相同目的,他们之间难免一战……

莎冬儿苦笑一下,说道:“韩风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就不瞒你。我确实是个神修。”

韩风晓闻言微微发愣,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一拍脑袋说:“啊!原来你也是神选之人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可吓死我了!”

这下倒把莎冬儿弄糊涂了。她眨眨眼,疑惑的问道:“那我还能是什么?”

韩风晓讪笑一下,“我还以为你是……算了,不说了。”

少年其实想说:我还以为你是鬼呢!我娘说过,鬼都是没有影子的。我从小就怕鬼!

可是话到嘴边,他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当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说怕鬼,倒有些难为情。

莎冬儿更加迷惑了。她追问道:“我可是神道修士,你就不怕我了吗?”

韩风晓挠了挠腮帮,说道:“神道修士不也是人吗?那有什么好怕的!”

莎冬儿一阵头大。什么叫“也是人”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她继续问道:“那你就不怕我要害你吗?”

韩风晓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他反问道:“你害我什么?我又没钱没地的。就有一个烤白薯也被你吃了。”

莎冬儿有些无语的一捂脸,嘟囔道:“真是服了你。这般没心没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莎冬儿如老妈子般苦口婆心的说道:“韩风晓,你可知人心叵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凡人百姓也会提防那些来路不明之人。你是神选之人,更是要多加小心。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韩风晓一样讲事理。特别是神道中人,他们可能会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为了排除异己,甚至只是为了追求神道,便可以不问不顾的害死你!”

韩风晓点点头,而后招手说道:“晓得了。现在咱们回家吧。”

莎冬儿瞪圆了眼睛,“你真的晓得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听不懂你的话。”

“那你还愿意带我回家?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是!神!修!”

韩风晓一脸坦诚的说道:“可你也是莎冬儿啊。我总不能因为你是神修,就翻脸不认人吧!”

韩风晓想了想,又认真的补充道:“你一个人又能到哪去?我难不成让你露宿街头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岁染做什么。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而且我也能猜出,你有难处,否则也不会被那两个家伙堵在巷子里。”

莎冬儿良久无语,最后只吐出一句话。“韩风晓,你还真是个滥好人。”

韩风晓耸耸肩,伸出一只手。莎冬儿没说什么,牵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掌,只是在韩风晓没有察觉时,擦了擦眼睛。

当少年牵着黑袍小姑娘逐渐远去。街角处,一个身穿麻衣的中年汉子推着烤白薯的车子站住了脚步。

他嘀咕一句,“这年头还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竟然让我看到小魔女去拉别人的手。啧啧,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哭鼻子……温良说的没错,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中年汉子遥望远方,轻叹一声,“赤色王也来了吗?都是为了它吧。我这个判官,不太好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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