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阳春三月,帝京城花开似锦。骤雨初歇,乱花迷眼,浅草沾露,三五个少年郎意气风发策马同游,马蹄声惊去,直指城外未名寺。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今年未名寺的桃花开的极早,往年四五月才开的桃花,今年竟是将花期提前了一个月。寺内桃花开的也是极好,由外门至内,次第而开,其色愈发鲜妍,其香愈发远播,像是专为了谁。
桃林之中,古桃树下,十三四岁的少年们围住了空一大师。少年们的衣着皆非凡品,在风度翩翩中流露出了富贵人家子孙才有的气度。
“空一大师,今日可否为我们算一卦?”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忧伤的少年踱步走到空一大师面前谦逊的问道。
是了,空一大师是这未名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大师,最擅长的便是算卦。虽说一个和尚算卦有些怪异,但他的卦术却是世人公认的。
“几位小公子要算何事?”空一大师问道。
“我来我来,大师我要算。”一个眉宇之间掩不住傲娇的少年抢着说道。说完后还颇为得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其他少年。
待到问了生辰八字后,空一大师却忍不住蹙眉。“小公子这一生该是衣食无忧的,但日后切莫刚愎自用,不要妄求命不该得之物,心中也断不能生歹意,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徒害家人。”
“休得胡言!”傲娇少年眼中染上了愠色,眉宇之间的戾气也因为这一声而彻底暴露,“你这和尚分明不会算卦,我还只道你有多玄乎呢!原来只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就是就是!这庸僧分明不会算!我们走!”其他少年听了也忍不住附和道。
“大胆!你们竟对大师如此说话!你们……”小童子被惹恼的瞪着眼睛看向了少年一行人。
“闭嘴!你这个小和尚算什么东西!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们说话。”另一个少年站了出来说。
“你们……”小童子长大了嘴巴正想辩驳什么之时却被一道朗润朗润的声音打断。
“洋兄,今日我们已然出来良久,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令尊要是生气了就麻烦了。”
傲娇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在听到“令尊”二字时颇为忌惮地变了脸色。
“我们走。”傲娇少年愤恨地甩了甩袖子,在一群少年的簇拥下离开。
被他们唤作‘庸僧’的空一大师就一直静静地站在桃树下看他们说话,也不恼怒,只是在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时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时却意外看见了一个少年。
古桃树下,春风吹过不寒面,却不经意撩起少年翩翩的衣诀,微光从桃花树间的隙缝中暖暖洒下,少年身上像是被镀了金,仅那样站着不言语就十足动人的美好,好像一切的时光就那样停在了那一刻。
刚刚那个解围的少年没走?空一大师怔了怔。
“大师,您今日还能否再算一卦?”少年朗润朗润的嗓音像从虚空传来,带着几分飘渺与不真切。
“方才那位小公子不是说我是江湖骗子不可信吗?小公子你肯信我?”空一大师忍不住问道。
“这自然是信的,天下间多少人慕名而来千金只求大师一卦,旁人言语若是全信,倒是失了主见。”
“哈哈哈哈,小公子这话当真有趣。你又岂知我不是江湖骗子呢?”空一大师突然来了兴致。
“大师亦非我,怎知我不知大师不是骗子呢?”少年笑了笑。
“哈哈哈哈……”空一大师笑了,“小公子这份气度倒是少见,只是贫僧好奇一问,公子要求何事?”
“只是,贫僧素日里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定:一日两卦,一卦命途,一卦姻缘。方才那小公子已求了命途,现如今还剩下姻缘可求……不过若是公子相求,贫僧愿为公子破一例。”空一大师又笑。
“……即是大师的规定,那在下便不叨扰大师破例。”
“那……”空一大师道。
“……那便求姻缘吧。”少年犹豫了一下之后迟疑地说。
到底孩子报出生辰八字之后少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空一大师笑了笑,掐指一算却变了脸色。
“……大师?”少年问道“可是有何不妥?”,朗润朗润的嗓音里带着几丝紧张。
空一大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无妨……小公子姻缘就看你的造化了中有一情劫,十七岁那年会遇见一女子,那便是劫,亦是命,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阿弥陀佛……”
“那……”少年皱起了好看的眉。
“小公子放宽心,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空一大师又道。
“多谢大师提点,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了。”少年双手抱拳告辞道。
看着少年虽尚单薄却步伐坚定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掩映的桃林间,空一大师突然失笑。
此子前途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