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知府徐迈在驿馆为接待王爷,已经等待了一天一夜。
他算计着,怎样迎接王爷,如何讨王爷的欢心。就用这个机会,扳倒楚子兴,判他一个抢劫小王爷的罪名,杀他的头,查抄他的家产。
他还暗暗地骂道:“我徐迈几乎倾家荡产给你楚子兴买礼品,却被你楚子兴拒之门外,叫我难看。可恨,可恨。今天,你楚子兴终于犯在我的手里了。”
“楚子兴,兔子兴,今天,我要叫你家破人亡。”
徐知府正锦上添花般地想着,突然,一个衙役前来禀报:
“大人,贡王爷和王妃在燕庄客栈里等候大人,要大人快去。”
“什么,王妃也来了。”
“是。”
“带多少人来的。”
“只带两名护卫。”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叫你们到城外迎候,把王爷领到驿馆来。王爷怎么跑到客栈去了。”
“王爷一行人,身着便装,衣服破旧还有补丁,头上戴的那个小帽,是一个瘪三样。王妃又穿着一身农家粗布衣衫,土里土气的,更不像样子,怎么能想到,他们是王爷和王妃呢。王爷到了衙门,差役们以为他们是马贩子,想在他们身上弄点银子花,没让他们说话就给轰走了。王爷没办法,住进客栈,写了帖子,要立刻见到大人。我就急急忙忙地赶来禀报。”
徐迈一听,几乎气得炸了肺,狠命的往桌上一拍,大骂了一声:
“混蛋,你们以衣帽取人,却把我害苦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是,大人,我们都是些混蛋、是混账东西。”那差役说。
“告诉夫人,好好梳妆一下,快一些,同我回衙门,不,去客栈,备轿。”
徐迈的夫人,叫许桂香,长得很有几分姿色,虽说是四十多岁的人,但也风韵犹存。如今听说王爷的夫人也来了,自然要更好地修饰一番。
徐迈心急火燎地催促了几回,却把夫人惹恼了:“你嫌我不好,找个漂亮的妮子去接王爷。”
“哎呀,急死人了,我叫你快一点儿。”
“我总得把头梳梳,总不能像疯子一样陪着你见王爷。”
“哎呀,火上房子啦,我的姑奶奶,你快一点打扮吧,王爷又派人来催促了。”
许夫人总算打扮完毕。
二
一十六人抬着的两乘大轿,徐迈坐前面的官轿,夫人许桂香坐后面装饰华美的轿子。武士衙役,双手举着旌旗,排着整齐的队伍,吆喝着,一路上威风凛凛一步一步地向知府衙门的方向走来。这些抬轿的轿夫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抬着轿向前迈步时,需看着步子前进的尺寸,既不能大,也不能小了,压着腿的高度,须踢着脚迈跳跃步子。这样,八个人,步子一致,轿子上下忽悠起来。轿子悠哉悠哉,坐在里面扇呼扇呼地舒服极了。外人看,又绅士,又威武。
轿夫步子的大小是一定的,前进的速度也是一定的。轿子上下忽悠的度数也一定,轿夫们抬着徐大人,这样走惯了。今天,徐大人着急,命令轿夫快走,就像痴呆的小孩子学走路,还没学会走路,连爬也忘了一样。抬着轿子,不要以前那样走了,便不知道怎么走法了,八个人,每个人扭动起自己的屁股,步子怎么也协调不起来,轿子反倒走慢了,慢了好大一截。
“娘的,你们怎么抬的轿子,快一点。”徐迈大声的催促起来。
驿馆离知府衙门至少也有十五里路,徐迈在轿子里又骂起来:
“你这个该千刀宰杀的楚子兴,当知府不干别的,就干了一件事,把驿馆修到城外。什么山畔水旁的,离衙门这么吊远,一个来回就得一天。该死的楚子兴,今天,你把我害苦了。”
这驿馆是楚子兴经过好一番选择,修建在城外一个靠山畔水,幽雅恬静的地方。其中有三个原因:一、离衙门远一些,避免一些官员对衙门的事干预打搅、妨碍公务。二、给来到此地的官员找个清净的地方,免得外界打扰。三、防止和回避京都来的高官大员们没事找事,乱加指责,给他们找一个清境的地方,也读点书吧。所以驿馆修得幽静、别致、典雅,是一个:
山青竹绿,松荫亭凉。
篱栅茅舍,草厚花芳。
拱桥长堤,水满荷塘。
溪绕岗转,莺歌柳浪。
山宇如洗,燕戏长廊
好美的的地方,就是皇帝来,也要作为别墅来住。
王爷朱贡左等右等也不见徐迈前来,很不高兴,心里骂道:“这狗官,怪不得楚子兴不得意你,参你的本,对我你也摆起臭架子来。你即使为我找到孩子,也不该居功自傲啊。我感激你,可我不会与你同流合污。”便与来到旅店的几个衙役,很和气地商量着说:
“你们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去,同徐大人说说,叫他快一点。”
一个叫王焕的衙役一路紧跑,累得气喘吁吁,来到了徐迈一行人面前,高声喊道:
“报,报……”
走在队伍前边的是举报衙役,看他是堂上的衙役,觉得有急事,不能耽误,急忙转过身来,立正站着,高声喊道:
“报停。”
徐迈在轿里听到报停,心想,一定是有了急事,否则举报衙役是不会喊报的,急忙对一个跟班的说:
“停了。”
那个随班的急忙大喊一声:
“停了。”
这一声喊出,前进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住,那些手举着旌旗的衙役与带刀的衙役与士卒立刻把队伍分向两边,威严地面对面的站在路的两侧,那位跟班的又喊了声:
“落轿。”
轿夫把轿子落了下来,慢慢地打开轿帘,徐迈端正地坐在轿子里,向两边的队伍看了看说:
“今天的队伍还算整齐,但是吗,还不够威严,没有虎威呀。传话吧。”
“传。”跟班的又高声喊道。
那位叫王焕的衙役,垂手直立的站在前面,听到传字,急忙跨步在道路的中央,面对轿子跪下,磕三个响头,咚咚咚的嗡嗡有声;然后站起,低着头,大弯着腰,向前走去;走到跟前,复又跪下,又咚咚有声地磕了九个响头;之后直竖地跪着,等候徐大人发话。
徐迈瞅了瞅,又“哼”了一声,慢慢地说:“什么事报来吧。”
“报大人,王爷叫我来传话,叫大人快些去,看样子,王爷有些不高兴了。”
“啊,听到了。你去吧。”
那衙役又弯腰磕了三个头,站起,躬身退到队伍前边,闪向一旁。这时那领班的又喊道:
“起轿。”
“归队。”那举报衙役喊道。
“前进。”那跟班的衙役喊道。
衙役和士卒们这时又举旌旗回到道路的中间,一步一步地走起来。
威武气派。
这样一来,大街上立刻涌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好事的人都说着:
“好威风呀,徐大人真威风。”
“好吓人哪。”
徐迈听了很高兴。因为这套礼仪,是他初做郑州知府时定的。他说:“不威严,不能服众,我就要威严有仪。”
三
轿子刚被抬起,走出不远,前方又听到一位府衙里的经历急急地跑到队前喊道:
“报……”
接着又是报停,停了,停了,落轿,传,跪着磕头,起轿,归队,前进,队伍又开始前进。
这支队伍又走了不到两百丈远,又是两个衙役急喘喘地跑来,报……最后说王爷要徐大人快去。好个知府徐迈,又这样稳稳当当地来了两遍报停。前后五遍报停,落轿、起轿,花费了一个多时辰。路还没走上一半,那个来报的衙役说:
“徐大人,王爷在旅店里大发雷霆,说徐大人对他太傲慢了,把我们也给臭骂了一顿,问徐大人能不能快一点。”
徐迈一听,额头冒出汗来,心里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楚子兴,把驿馆修在城外干什么,害得我叫王爷骂。”
心想这如何是好,如今下来步行,也跑不动。啊,还有夫人呢,怎么办,想了想说:
“如果再有来报的,不管是谁,若在路上阻碍了前进,狠打一顿,扔到路旁去,快步前进,要快。”
“快……”
众轿夫只好加快了脚步,再也不量步子走了,也不管腿抬得高抬得低了,轿子被抬得晃晃荡荡,歪歪斜斜,前边的队伍也不整齐了。
且说王爷朱贡,为了能让杨玉坤早一点看到孩子,昨晚没能投宿睡觉,赶了一夜的路。哪里会想到,到了郑州府,早饭都没顾得吃,不但没让走进衙门,连一句话都不让你说,就被这些衣帽取人的衙役们给轰了出来。闹了一肚子气。
到旅店里住下,递上名帖后,衙门里的官差衙役来了一大堆;接连地派了五个衙役去告之徐大人,却一个回信都没有。都两个多时辰了,仍然见不到徐知府。朱贡肚子里的气更满了。他看到杨玉坤疲劳的样子,心里很着急。心想:我们又不能这样住在客栈里,便找来一个衙役说:
“你去告诉徐大人,我们很累,请他开个方便之门吧,我们到驿馆去了。明天或后天,我们再前来拜见。他太忙,今天不打扰他了。”
那衙役一听,哪敢怠慢,备了两匹快马,叫一个衙役,赶快操近路,去驿馆。又派另一个衙役打马飞快的去向徐大人报信。
这位衙役,飞马来到队前,飞身下马,在队前大声喊,“报”时,阻挡了前进的队伍。走在前边的众衙役一看,是个跟班的小衙役,那个传报的人喊了一声“打”,众衙役如马蜂一般涌向前,棍打、脚踢。那报信的被打得爹一声娘一声地喊叫着,不多一会,打得他躺在地上不能动了,被扔到路旁。他头破脸青,嘴角流血,说不出话了。
那个衙役刚被扔到路旁,又见前方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青衣小帽的,虽然都骑着马,却很不起眼,向大路中间直闯而来。众衙役们一看,觉得这四个混人,胆子也太大了,见到知府徐大人出行仪仗,还不赶快躲开,难道得叫知府大人给你们让路?笑话。
那个喊“报停”的又大喊了一声:
“把这四个人,轰走,打!”
一声令下,一下子涌上来二十五六个人,手持刀棍向王爷一行四个打来。王爷的两个随从,武功虽然高强,没有王爷的话,不敢还手,也挨了几棍子,王爷看几个衙役,向杨玉坤打去,急忙打马过去,也挨了几棍子。他抱起杨玉坤急忙躲到路旁。
王爷看着,徐迈乘坐两台八人大轿,豪华、漂亮、尊贵,如同皇帝一般的排场。衙役们走在两旁,旌旗耀眼,锣鼓声响亮,威风凛凛,好个气派呀。这一队人马,虎狼一般冲过去。
气得朱贡脸都青了,两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此刻,他又不能就地惩治这种官僚,因为,他不能同这种人斗什么虎威。杨玉坤几乎咬碎了牙齿,眼直,眉头紧拧,喘着粗气,愤愤地说:
“我真想一把把他从轿子里揪出来,给他几个耳光。这等父母官,只能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摆摆威风,讲究讲究排场,只会把口号制度写在大纸上,挂在墙上给别人看,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本事了。这是谁推荐他当了知府,做起四品大员。他能为朝廷,能为百姓干出什么好事呢。”
“他是京都太子太保吕洪吕大人,在皇上面前不知嚼了多少舌头。要么,郑州知府怎么能给他。怪不得原郑州知府楚子兴说,他都不如一个普通百姓。像楚子兴这种耿直的人,怎么能看得起他。走,上马,到驿馆,你得歇歇了,别累坏了身子。”
说着,四个人又跨上马,向驿馆驰去。
五
徐迈一行人,蜂拥般急匆匆地跑到离衙门不远的客栈,刚起身走下来轿子,一个衙役上前禀告说:
“大人,王爷与王妃等了好久,不见大人回来,带着那两个随从,自己去驿馆了。我们想跟随去,王爷不让。”
徐迈一听又急又气,又恨又怨,怒骂了一声:
“你们是死人哪!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你们还想不想吃这碗饭了?啊,想辞掉这个差事。啊!啊!不想干了,你们要走!”
那人并不惊慌,却提高了声音说:“大人,我叫刘衙役骑马前去向你报告,说王爷去驿馆的事。他下马刚喊个报字,就被众衙役们一顿毒打。刘衙役被扔到路旁,他满脸是泥,全身是血,浑身是伤,一条腿断了,说不出话来了,现在死活还不一定呢。”
徐迈一听,眼睛直了,脸气青了,大骂:“你们这些混账的东西,存心和本府过不去。啊,你们连问都不问,举棍就打。把打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徐大人,当时我问过你了,是你说的,叫我们狠狠地打,再狠狠地打。我们怎么敢不动手啊。”一个衙役大胆地说。
“王爷与王妃是从哪条道去驿馆的。”徐迈忽然想起来,向衙役们问:
“王爷与王妃带着两个随从,每人骑着一匹马,正好走到队列前,听头儿喊了一声打,就把王爷他们四个人好个打,王爷挨了几棍子,王妃也挨了好几棍子。要不是那两个随从护着王妃和王爷,都能给打死。那两个随从,被打伤了,伤得很重,其实王妃伤得也不轻。”
“啊!你们把王爷和王妃都给打了,混账,你们想怎么样啊。”
徐迈吓得两脚发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