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着,君君和臣臣把宝剑绑在背上背着。一边一个,拉着杨玉坤的手来到了佛香阁,君君对臣臣说:
“臣臣,剑的脾气咱俩还不了解,等把剑的脾气全摸透了再练对打,臣臣你先练练,给咱娘看看。”
“是,姐姐。”
臣臣答应着走到院内天井处,空手练了一会儿拳,手举起刚去后背取剑,一张开手,那剑已在手中。十八式转眼之间舞完,手中宝剑向背上的剑鞘插去,手还没到位,剑已插进剑鞘里。
看得杨玉坤瞪大了双眼,张起了嘴,好长一会儿才喘过一口气来,惊异地说:
“臣臣,剑招这么快,这岂不是出剑就取命吗?这太霸道了。”
“娘,是这样,”君君说,“所以用此剑时,是不能轻易出剑的,剑一出鞘,就要见血了。”
“好利害的剑法呀,真是神剑。”杨玉坤说。
“臣臣,你用剑时,我才看出来,这十八招而不是十八招,十八招中的每一招都可以领起,而又把每个十八招式,混成一个招式,这样,又有十八招了,这样,十八招也就变化无穷了。”君君对臣臣说:“臣臣,你按我说的把这十八招一个一个的练练。”
“是,姐姐。”
臣臣非常听从君君的话。君君的话,她惟命是从,她从心里觉得君君什么方面都比她强,心服口服。她爱姐姐,听命于姐姐。她又走到天井处,手掌一运内力,两腿一拉马式,剑已握在手中,把十八招式化为一式,又每次从头领起,不多一会儿把这十八个招式练完。
杨玉坤看得更呆了,惊喜得更合不拢嘴了。心想,楚家把孩子培养到这种程度,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啊。她又听君君说:
“臣臣,把紫薇剑法糅合合进去。”
“是,姐姐。”
臣臣答应着,把大娘教的紫薇剑法的一百单八式又糅合到这十八式中,在小院里挥舞了约有一个时辰。杨玉坤觉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虎啸猿啼,鬼哭神号,就像把一个光灿灿明亮的世界,带进了阴暗漆黑的地狱之中,就像看到了阴森森,尸骨如山,恶霍霍,血流成河.
臣臣练完,她脸不红,气不喘,走过来到杨玉坤跟前说:
“娘,孩儿练的不好。”
“臣儿,你练得太好了,这剑,好怕人哪,好利害呀,你有这么高深的功夫,娘不知道怎么高兴了。臣儿,这剑法太厉害了,上天可斩天神,在人间可斩恶魔,娘不仅没见过有这样的剑法,听都没有听说过啊,臣儿,这是谁教给你们的?”
“娘,这是二娘教我们的。”
“你二娘可真是个高人,高人哪。”杨玉坤感慨不已,她拉着君君和臣臣的手,走进了她们的卧室。
二
佛香阁除了十八个带刀侍女、两个清扫庭院房间的大丫头,与八个丫鬟侍奉着两位小公主之外,谁也不能走进庭院半步。王府虽然增加了几十名侍卫,也只能在院外周围,秘密地守卫和看护。红红的高墙,院内的事情,院外的人谁也看不到。
君君和臣臣非常刻苦地练剑,把托日削月剑法练得越发精奇,特别是把紫薇剑法揉进托日削月剑法中之后,托日与削月的剑法更加奥妙无穷,威力无穷了。
这天,君君和臣臣练完剑后,又洗漱了一会儿,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是后半夜的丑时时分,也是人们正在熟睡之时,尚云香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轻装,头系黑色的发带,带上了无痕面具,脚踏无声软底靴子,背背宝剑,人不知鬼不觉,一路连个黑影都没留下。穿过佛香阁院外的五十四位巡逻侍卫和二十五位固定的守卫,跳越大墙,来到佛香阁小院,站在君君和臣臣的卧室外边。小院里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
尚云香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又耳贴在窗纱上听了听,屋内发出细微的鼾声。她拿出小宝剑,把窗纱挑个小洞,往屋里细细地看去。在昏暗的肉红色的灯光下,君君和臣臣在红色的纱帐里,甜甜地熟睡在软绵绵的床上。尚云香心里说道:
“小君君,小臣臣,并非我心太狠,是我留不得你们呀。一是你们太聪明了,二是你们的剑法太高明了,三是,秋莉儿到底是不是你们的母亲?所以,我宁肯杀错人,也不给你们留着报仇的机会。因为,不除掉你们,终究是我的祸害。你们死了之后,也无须怨我,这是天意吧。”
尚云香从怀里掏出一个两端密封的小纸筒,把纸筒的一边捅开,伸进窗纱里,然后用嘴从纸筒另一端的小孔向屋内吹去。
这纸筒内装有一种很有效的迷魂药粉,吹进屋里,那药粉立刻弥漫在屋内,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家伙,便沉沉地昏醉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尚云香来到佛香阁小院这是第四次了,她把小院里的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她拨开门闩推开门,进了外间堂屋,把一粒药丸含在嘴里,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卧室,来到那红纱幔帐外,看君君和臣臣两个女娃,互相搂抱着。她一咬牙,拔出了宝剑,掀起纱帐,向君君和臣臣的脖子上杀去。可怜的两个女孩,一点儿的声音都没叫出来,两颗少女的头,便滚落一边了。从脖腔飞溅出来的血,喷了一地,流了满床。
尚云香把宝剑插入剑鞘,悄悄地走出屋。
尚云香做得无声无息,她心里得意地说道:
“杨玉坤啊,杨玉坤,你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又伤了两个孩子的性命,你若是不认领她们,我今天也坏不了这两个丫头的性命。”
尚云香脸上浮出了淡淡的一笑,又蚊声似地说:“杨玉坤,你的命也太苦了!你再病上十年吧。”
尚云香悄悄地走出屋,带上门,顺着廊檐往一侧走的时候,在她前面迎来一个人。她看那人,个儿不高,又胖又粗,一双大脚,还是个光光的大秃头。那秃头,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一道眉毛浓浓黑黑的向外高挑着,另一道眉毛低低的向下滑来,滑下的眉毛越来越淡。在那黑浓浓的眉下,是只小小的红豆一样的小眼睛,而另一条淡淡的眉毛下却是个又大又圆的眼睛,大嘴唇向下咧着,好一个吓人的模样,背上还背了一把宝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尚云香想,此地不是争强比试的场所,手下不能留情。她拔出宝剑,以汹涌洪水淹没洼地的一个招式,运用了全身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向那怪人刺去。
她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两臂被震得酸痛,手中宝剑险些被打掉,自己的身上虽然没被人家的宝剑刺中,可是,左侧的衣服被划了个大口子。想着,要不是有这许多年来的苦练,攻中有防,否则,就这一剑,自己就要送掉了性命。
她被逼到了院心。
尚云香惊魂未定,她看到那个秃矮人,剑背在背上,远远地站着,神情木然。而在她身旁又出现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
她看这个人,也是身材不高,又瘦又弱,小小的脚,头上乱发蓬蓬,像一堆又干又脏的干草,有点火星便可以点燃烧起来。长着八字的眉毛,也是一条浓一条淡;浓的如泼墨,又粗又长,淡得如线头,又短又细。鼓着两只圆圆的眼睛,鼻子又小又短,嘴好大,大得没有下巴,又是个好丑好丑的人,木然地站在她的前方。
尚云香又气又恨,又焦急又烦躁。心想:我若是不能一剑杀掉这个瘦子,那个胖子上来,我再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了。她把全身的功力都贯注在剑身上,拼命地向那矮人刺去天网恢恢无疏漏一招。这一剑,是她精心苦练的全部家当。可是,得到的比第一剑更坏。她全身流汗了,胳膊酸痛得如同力战几个月没得休息,抬不起来了,另一侧的衣服被划个长长的口子。她面前的瘦矮人,剑背在背上,就像没同她比试过,脸色木然。
尚云香觉得今天碰到了高人,是两位武功奇高的高人,她不认识对方的剑术,是从来也没看见过的,连听说都没听说的剑路。这剑术,又奇、又快、又凶、又猛。想不到杨玉坤在府中请来了这样的高人。觉得,我不能迅速走掉,不被擒拿,也得被杀死。她猛地向瘦人虚晃一剑,刺去,转身便向院墙上跳去。她的一只脚踩到了墙头上,和那个光秃的人,打了十几招,又被逼到院心来。
在院心,瞬间又和瘦人过十几招。她身前身后,一瘦一胖两个人,剑依然还是背在背上,好像她们根本就没有打斗过一样,根本就不着急与她过招比试,只有她举剑进攻时,对方才以一剑还击。这时,尚云香完全领略了对方的剑术了,要走出这个小院,怕比登天还难啊!
尚云香后悔了,也是在这夜里,她来过四次,怎么忽略了这两个人呢。今天,只有拼死一搏了,若是被她们抓住,闹到皇上那里去,比死还难啊。尚云香紧握手中宝剑,一起身周身八万箭一招拼命地刺出。她看到对方了,只见一张手,小院立刻风雨骤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阴森森如地狱一般,同她打斗了一百多个回合。她颓废地站在院子的中间,浑身战栗着。她身上虽然一点伤也没有,可是,身上的衣服不能遮体了,是一条条一块块地挂在身上。她明白,对方不想杀她,也不想伤他,就是不放她走,而死死地困住她。
这时,院内院外,整个王府灯火辉煌,叫喊声一片沸腾,小院里涌进来七十几名护院高手,飞快地向尚云香围来。
几个小丫头拼命地哭喊起来:
“两位小公主被人杀了!”
“两位小公主被人杀了!”
“小公主被人杀了!”
“小公主……”
尚云香看两个矮人一愣,呼地握剑在手,那剑立刻吐出蓝光,绕着白气,吱吱作响。尚云香明白,他们要取她的性命,为两位小公主报仇了。
尚云香后悔死了。
等着死吧。
她手中的宝剑,立刻被削成了碎末,一紫一红的两条带子,霞云一般向她身上罩下来。身子被捆得牢牢实实。对方的宝剑,吐着炽烈的白光,阴森森,白皑皑,如同蒸汽。此刻,她知道她将粉身碎骨了。她痛苦地喊了一声:
“吾命休矣。”
尚云香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从房上飞下两个人来,高个儿的解去了尚云香周身缠绕的带子,把尚云香挟在腋下,另一个个头稍矮一些的,周身放射着一股迷人的香气,用一把长剑,架住了两个小矮人的宝剑,回身又拾起尚云香丢在地上的剑柄,扔给高个的人,那高个儿的人,腋下挟着尚云香,拨开向她蜂拥而来的几十位护院卫士的钢刀宝剑,转瞬间跳出小院,踏着墙头就没了踪影。
这个稍矮一点的人说:
“这个人,现在不能死,你不能杀她,你杀不得她呀!所以我才救了她。我认识你们俩,后会有期,再会。”
他说着,纵身跳到房上,又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两个小矮人,愣一会儿,他们没有去追赶,互相看看,打个手势,便倏地在小院中消失了。
这个时候,在贡王府沸沸扬扬的叫嚷声中,杨玉坤不是被人扶着走来的,而是被众人连架带抬来到佛香阁。她悲痛得哭不出声来,已经昏晕过去三次了。
她后悔,不该去郑州把孩子领回来。
杨玉坤走进君君、臣臣的卧室,看到躺在床上的尸身,抱起两个头颅愣住了,这两个孩子的容貌与君君臣臣是有些相像,但她们不是君君和臣臣。她在惊疑之际,出现了两个宫娥打扮的小丫头,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极小的声音说:
“娘,你可尽量地哭,却不可悲痛。”
杨玉坤回头细细地看看这两个宫娥,心里明白了。
杨玉坤伏在床头哭起来,全府上上下下,都为之悲痛,杨玉坤当下传出话来,迅速买两具上好的棺木,在太阳还没出来之前,必须把两位死难的小公主入殓。停放在佛香阁的厅堂正中。
连夜,皇上也震怒,是何人这么大胆,杀害了两位小公主。急令九门卫指挥使李达封锁京都各要道,路口检察此案,捉拿凶犯。
君君和臣臣两位小公主,夜间被刺杀身亡,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京都。
三
尚云香再也无力挣扎了,老老实实地被挟在腋下。心想,此刻在京都没有人能前来救她,一定是李玉玲娘家派来的人,我会死的更惨。那人脚步飞快,不多时来到了靖王府院外,把她放在地上,又在她身上拍了几下,还把她的那个被削掉剑身的剑柄也交给她,对她以极细微的声音愤愤地说:
“你怎么谁都想害,你害死了亲生女儿,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养女,你不苦恼吗?你不后悔吗?你怎么又跑去杀害人家的一双女儿,你还是给你的儿子朱成治积点阴德吧,救你的人,没有第二次了。”
她周身的气血立刻流通起来,她也能说出话来了,刚想说声谢谢那人,那人已经消失了。四周既无人声,又无踪影。她急忙跳越高墙,翻身进入院中。
尚云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场面临死亡的惊魂才算平静下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思索起来:最使她疑惑的这四个人,一是贡王府的两个怪人,武功高,身法神奇,剑法玄妙,人也好怪。这两个人,为什么开始时并不想杀她,也不擒拿她,全身衣服被她们割成了碎块,都无法遮身了,却不伤及她一点皮肉。当听到君君臣臣被杀,只一招削碎了她手中的宝剑,一红一紫的两条带子立刻缠住了她。救她的这两个人的武功又高出那两个小怪人的武功,身手之快,如同鬼魅。他们为什么要救我?看来,贡王府的那两个怪人知道我是谁,救我的两个人,不仅知道我是谁,对我了解的还颇为清楚。难道他们与邱立有什么关系,故而救我?真怪?
尚云香太疲累了,脱了衣服,刚入睡,映霞走进屋来叫她。她惊魂未定地从梦中醒来,吓一跳,说:
“映霞,什么事?”
“前院传过话来,贡王府来人了,报贡王府的两位小公主,叫君君和臣臣的,昨晚被人杀害了,问王妃怎么办?”
“你去告诉她二娘娇渃,我与她带治儿现在就去贡王府吊唁。你在家里,把这个家管好啦。多细心一些,我不在家里,你对齐映红不要再责怪她了。”
“是。”
映霞答应着走出屋去了。
尚云香嘴角上又露出了笑意,全身的疲倦和劳累也一应儿的全消了。心想,我总算削去了一块心病。又想,我得设法访察访察这四个人,把他们请来,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