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李新十分伤感，妈妈一生的感情付诸东流，孤独凄凉，说穿了感情就是自欺欺人的一个游戏，如同过眼云烟，玩完了就烟消云散，他答应娶那个女人，确实是只想让妈妈开心的，至于他——没感觉。
“也许是我也没有遇到我喜欢的女人，所以对感情不看重。”
那时他想，也许经过漫长时间的磨合他会喜欢上那个女人，那最好；也许就这样身心不起波澜地黯然一生，他都无所谓。就因为妈妈的孤单凄凉在他眼里心里根深蒂固，他什么都不在乎，他没想到的是发生意外。
“真是难为你了。”
李新的话让尤灵难过。怪不得他在晚上有那么多的时间上网，曾经她想过他的婚姻是不是有缺陷的，如果是正常的家庭，哪一个愿意让自己的配偶深夜还守着电脑聊天？就是她，倘若和景文杰情深，两个人卿卿我我还都嫌弃时间不够，她哪里会抱着电脑不眠？
李新无奈地低了头。如果仅仅是这样，日子平淡也就平淡罢了，谁知道不幸还在后边，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他的思绪飘到了那个时候，往事如烟，却是他的痛。
那天他是外出办案子的，中途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尖声喊叫着他的名字，吓了他一跳。
“妈，怎么了？”妈妈总是一副忧郁的面孔，有时候大惊小怪他也习以为常，但这次妈妈的声音变腔变调，完全失了方寸。
“小琪出车祸了，死了……死了……”
“什么！”
小琪是他的妻子，他和她没有感情关系不咸不淡，头天晚上他们因为一点小事拌嘴，他临上班的时候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没想到她出车祸死了？不管怎样他还是不愿意让她死的。
十万火急赶到医院，小琪正在抢救室抢救，最后，并没有妈妈说的那样死了而是因为头部重创成了植物人。
至于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尤灵磕磕巴巴地问。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李新的话，又觉得李新不会编了谎话来和她开玩笑，但是这样的状况，怎么会落到李新的头上？
她只希望他过得好，真心希望他过得好。
李新两只手抵着额头：“我也不想让自己的日子变成这样，可这就是事实，我没办法改变。我倒是希望小琪能早点醒过来……说实话也是我有能力让她在医院维持那种状态，不然，还真的不敢想象。”
尤灵感觉到脊梁骨嗖嗖地冒冷气，植物人，太可怕了！她不知道李新在妻子成为植物人的情况下是如何过着难以煎熬的生活，也难以想象他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和压力。
一直以来，她总感觉到他强大，此时……她又觉得他那么脆弱，需要安慰需要帮助，她想抱着他，用自己的肩膀给他支撑，用自己的胸怀去温暖他，她愿意给予他一切他需要的。
“别这样！”尤灵不觉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拉过他的一只手来，紧紧地攥在她的手心里，“小琪会醒过来的，你也别太担心，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
李新怔了怔，突然笑了：“小灵，我也希望她能醒过来，但是她醒过来了又能怎样？她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吗？我又能给她什么呢，除了钱？钱……我那位自知辜负了我们母子的爸爸不会在钱上亏待我们，会源源不断地把我需要的钱给我，但是，人活着仅仅是有了钱就够了吗？”
尤灵不知道怎么说话，好半天，才说道：“也是。但是，她醒了，你可以给她自由也给你自由，你能寻觅到你想要的幸福。”
话虽如此，但尤灵想到倘若有一天李新再也不和她聊天了，她又是什么样子？她不愿意。
“其实我也早就找到了我想要的幸福，只是不能罢了。”李新轻轻说道。
“什么，你……你有意中人了？”尤灵还是吓了一跳，他有意中人，他有……她的脸不觉就白了。
“对呀，我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不能。”李新伸手另外一只手覆盖在尤灵的手上，“我是心你永远不懂，你也不会明白我。我的话，是不是吓着了你？”
他抬眸看向尤灵，尤灵正在看他，她的眼里含了满满的泪水，如果可以，她愿意做他的女人。
婚后那么多的日子，不知道要是没有他，她会怎么过下来？人活着，是有一具身体在支撑，但是游离在身体之外的那么多东西，有时候比身体更为重要，李新支撑了她身体之外的东西，所以她顺利地走到现在。在她的意识里，景文杰是土地的话，李新就是阳光和雨露，土地虽然重要，但是没有阳光和雨露，她也早就枯萎死掉了。
“你……你也不懂我，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她的眼泪，一点点滴落下来。
中间隔着餐桌，两双手紧紧地握住，纠缠着，缠绵着不想分开。他们都是明智的人，知道哪一个应该哪一个不应该，知道那件事能做那件事不能做，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实困住的是人，心，是永远都困不住的。
“谢谢，谢谢你小灵，有你这句话，我受多大的折磨都值得。只是，我……”他的心完全被搅乱。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对他的好，更何况她直言不讳地表白，他如何不激动不感动？
“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也是一样，倘若给你知道真相，相信你也会吃惊。但是我们相识相知了，做为朋友，今后的人生我们相互安慰鼓励，相信我们都能过好的，相信吧！”尤灵轻微地哽咽着。
还能怎么样？生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那么就让自己的心底留一个供自己开心的小秘密，不妨碍别人，不得罪别人，总可以吧？
李新的情况是这种，她呢？不知道她若是把她的家庭情况告诉他，顺便告诉他她还因为自己的哥哥把自己卖给另外一个男人，他会如何吃惊？说不定他会鄙视自己，然后放弃自己，所以她不说！那是她心底最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包括眼前的他，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私心里，就希望她在他心目中是美好的，他喜欢她……从而让她有一个心灵的栖息地。
“小灵，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还有一件事，我……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的爸爸……我和莫培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是的，就是你认识的莫培明……”看着尤灵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李新还是狠着心说了出去。
晴天霹雳！怎么会……
“为什么……”尤灵近乎呻吟，连把手抽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什么会这样，她究竟犯了什么罪，要遭受如此惩罚。
李新想到过他说出这个事实给尤灵什么样的打击，却没想到他给尤灵的打击如此之重。
他也是急了：“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和他……必有原因的，我也完全相信你！小灵，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的喜欢你……”
“为什么你们是兄弟，为什么……你可以贫穷可以处在社会的最底层，都没关系，可你偏偏和他是兄弟……我的家……我是被逼……”没有什么比残忍的真相更叫人撕心裂肺，这一刻，尤灵感觉到的痛苦比她失去了他的消息更为剧烈，“我宁愿你是一个穷人，我也是一个毫无羁绊的女子，那样我们或许有……或许能实现一点心中的愿望，李新，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和你，你原本是我大海里捞起来的一根针，何其珍贵何其难得，我心中清清楚楚。我们相约的那一晚，莫培明派人盯上了我，将我挟持到碧波山庄……在那里，我们兄弟两个……当然这些是你不知道的……因为莫培明对你情深，我也想放弃你，但是我做不到……”
“那晚，你失约是因为莫培明？”太叫人震惊。
尤灵的目光灼烧一般盯着李新，那么多的怀疑难过困惑，慢慢也得到了答案，可是这样的答案好残忍。
李新痛苦地点头：“是。”
还有什么可说，还能说什么？有时候，一些事情的真相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还有，知道真相以后的伪装是不是更痛苦？
“我和他之间，是因为我的家庭，他挽救了我的家庭……某种程度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以回报——除了我的身体。我把自己卖给了他，与其说是他的要挟不如说我也愿意，毕竟……我拿什么回报他？说什么今生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那是空头支票，且也是自欺欺人的空话……谁知道下一世呢？我和莫培明，他给我他给得出的，我付给他我付得起的，交易……用真情也好，交易也罢，他取用他想取用的，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公平……”
恍惚如梦，眼前的一切迷迷蒙蒙，真与假，虚与实，那个能说得清楚那个说不清楚？除了自己的感觉，也有时候自己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李新，你的妻子……我对她做过数不清的设想，却从来没有想到她是那种……你也同样是有名无实的婚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可以，我愿意补偿你，给你你所有欠缺的你需要的……”
“我愿意要，我愿意，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只是我很清楚，就算我付出所有……也得不到你的。那么多的夜晚，你是陪我度过，这是感情……也是恩情，小灵，你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思……”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高大的身体弯曲下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