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下贱不要脸,怎么能说是你的错……”老人又愤怒地把目光对准床上的女儿,“雪梅你自己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破坏你表姐的家庭?”
雪梅惊慌失措,她很清楚爸爸不会饶过她,这不过是在厂子里,是别人的地盘,若是自己的家,爸爸还指不定用什么来惩罚她,她岂能不怕?面无人色的她,眼见惊恐的几近疯狂:“爸。”
“好了,你不要闹了,这里不是你自己的家,想怎样闹都行先回家去!”秦雪梅的妈妈痛惜女儿又愤恨女儿的不争气,她又惊又怕。一辈子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做最普通的家庭妇女,哪里经过什么世面又怎么会处理这突然而至的祸事?
尤灵本来生气到不行,可是眼前这一家人的表现也让她怕,万一秦雪梅的爸爸妈妈再把秦雪梅逼出什么事来,她如何是好?这里,是她的地盘,这一片地方出的事端已经够大,难道还要恶化下去吗?
“姑姑姑父,你们都不要闹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雪梅的孩子……我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带着她去流掉了,是我也有过错。”
“孩子啊,你有什么错?难道还要她把孽种生下来吗?你这是帮了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
又是哭泣,除了那个一张冰铁脸的男人,剩下的女人全哭。尤灵双眼朦胧着,心里却清楚地恨着那个作为罪魁祸首的男人,他倒是好——逍遥自在地躲着去了。她是想把他揪出来面对两个老人的,可是她又羞于把他揪出来,她也清楚就算把景文杰弄死……木已成舟又起什么作用?更多的是这个时候她不想看到他,甚至连想到他都觉得恶心。
她还想到两位老人是不是会提出要见一下景文杰的,结果他们连提都不曾提一句,想要也是憎恨他,或者因为她的原因,什么都说不出来吧?想及此处,尤灵更为难过。
好久了,她才想到两位老人远道而来,都不知道他们在接到她那惊心动魄的电话以后是怎么焦灼胆寒的,一路赶到这里肯定也是没吃没喝,此情此景不用说是给了他们巨大的创伤打击,再如此下去只怕他们也承受不住,倘若他们再有个好歹,如何是好?毕竟他们是她的亲人!
错的是秦雪梅,老人没错,如何让老人替承担女儿的过错?她的心还是软的,她不忍。
一时清醒过来的尤灵忙把眼泪抹了一把去给两位老人倒水,手提起暖壶才知道暖壶是空的,又急忙烧水。秦雪梅的妈妈看着尤灵忙,也是双手抹了抹眼睛,努力张了张苍老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小灵你不用忙,我们不渴。”
尤灵哽咽了一下深深叹口气,然后才说:“都走了这么远的路,哪里会不渴不饿。姑姑,你们先歇着,我出去买点吃得回来。”
“不用吧,你不用去。”姑姑阻拦。
“一路上肯定没有吃东西的,事情都这样了,你们也不能不吃不喝的,身体怎么行呢?看着水开了你们自己倒着喝,我出去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尤灵很真诚地说。
不论发生什么事,秦雪梅的错有她承担,眼前的老人是她的长辈,她必须照顾。
“我们吃不下的,小灵。”
尤灵看了两位老人一眼,说道:“不用说了,你们歇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她转身走出来,匆匆忙忙回了她的办公室,然后洗了一把脸,从镜子里看了看,确信外人看不出自己哭过,看不出自己在难过了,这才拿了钱包走出去。
虽然是郊区,但城市近郊的郊区村落相对于山乡来说还是繁华的,不缺少饭馆超市。尤灵去到最近的一个饭馆,要了两个炒菜又要了两个凉拌的小菜,然后买了主食,都让服务员给打包好后,匆匆忙忙地赶回来。
等她回到秦雪梅的办公室,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尤灵一时愣了:人呢?就这么一点时间,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人还能不见了?莫不是秦雪梅出什么意外吧?
她惶惑地四下看一眼,转身把手里的食物放到办公桌上想要出去找一下时,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她连忙拿起来看。
“小灵,对不起,姑父姑姑带雪梅走了。发生这种事情太丢脸,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给你交待。是雪梅的错,她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的家庭,弄得我们的亲戚关系这样难堪。这件事情,你丈夫也有错,我们不找他了,你看着处理吧。不多说了,以后再见。姑父!”
手里的纸条飘落在桌子上,尤灵跌坐在椅子上。
姑姑姑父走了,秦雪梅走了,不用多纠缠,不用多解释了,大家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在她哥哥出事的时候,姑姑姑父帮了那么多忙,她都记着,秦雪梅跟着她在这里,也是帮了她很多,怨归怨恨归恨,情还是存在的,以后还是要来往的。他们走了,不用再面对,不用再难堪,也许这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好办法,不是吗?
尤灵感觉到头晕眼黑,她忙俯身爬在桌子上,等到眼黑过去,她拿出手机给姑姑发短信:姑姑,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们还是亲戚。你们多保重。想了想,她又给秦雪梅发了一条短信:秦雪梅,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知道,好好照顾好姑姑姑父,也好自为之!
她的短信发完了,没有人回复她。她就那样坐着,一直坐着……
天黑了,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她就在黑暗中坐着,无知无觉。
倘若不是手机突然响起来,惊醒了她,只怕她能坐一夜。手机铃就那样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惊吓的尤灵哆嗦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她慌忙朝着发光处伸手,拿起手机。
是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说:“灵儿,吃饭了吗?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了?”
“妈……我吃了……”眼泪又哗地一下淌了满脸,她起身去墙上摸到了开关把灯扭亮,泪眼朦胧中看看打包带回来的那么多食物,模糊中高高堆积着就好像一座小山,她哪里吃过饭了?但她怎么会和妈妈她没有吃饭,哽咽着说道,“怎么办,都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离婚。”
张素娟叹气:“先别说这个了,雪梅呢?你也是的,怎么那么急带她去打胎,她做了那等事自己承担后果,再说了还有景文杰,哪里轮得到你去给他们擦屁股。”
张素娟如何不气?自己的女儿是受害者,却依旧要收拾烂摊子。
“雪梅走了。傍晚的时候我姑姑和我姑父来了,我出去给他们买饭,等我回来……他们带着秦雪梅走了。”
“……也好,都是自己亲戚,这么丢脸,也就不用说了。景文杰呢?他有没有去找你?”
都这个时候了,景文杰消失了一般没有露面,尤灵在不见了秦雪梅以后,才隆重地想起这个人,想如何和这个人算账并解除夫妻关系。妈妈又提起他,尤灵只有满满的恨。
“他死了一样,没有音讯,没有来找过我。我会找他的,我看他还要怎样!”尤灵咬牙切齿地说。
“这种事,我们也没法说了。灵儿,都怪你的,去年他和雪梅就有了那事,你还因为这事把孩子掉了都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也是怪你。你若早点告诉我们,大家商量处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吧?好了,这也不是埋怨你,是……说什么呢?先冷静一下,好好休息,等想好处理的办法了,再说吧。”
尤灵根本就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得知去年的时候,景文杰就和秦雪梅在一起了有多气愤,只是两个老人看到女儿如此被伤害,许多话都咽了下去罢了。
“好吧,妈,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我能处理好的。我挂了。”
尤灵挂了电话,把桌上的食物都拿起来,又关了灯,这才走出去,返身又把门锁好,这才慢慢走回她的办公室。
“文华,你说她会不会不理我们?我也是怕了她了。”昏暗的路上,杨艳手里拿了一柄小小的手电筒,和女儿景文华并肩走着。
景文华扶了妈妈一把,叹口气:“妈,你哪里是怕了她?你还怕她?我们怕的不过是一个‘理’字。这一次次的,文杰怎么把事情整成这样,唉……不过尤灵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给我们难堪的。”
景文华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如何和尤灵谈话,却总是感觉胆怯。作为景家出嫁的女儿,她给她弟弟拖累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好,这一次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妈妈一个电话把她叫回来了,只是她如何给弟弟擦这个屁股,如何帮妈妈处理好这件事情,如何安抚好这个家?
杨艳的脚步有点蹒跚,她是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抬手擦一下泌出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叹气:“这一次又一次的,叫个什么事呢?不争气的东西……要不是……去年要不是他发疯,尤灵的孩子也不至于流了,也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了。”
景文华只能劝说妈妈:“事情都到这儿了,就不用再说别的了。我们就看尤灵是什么态度吧。”
杨艳倒也明白:“唉,什么态度也怨不得人家,这事要是放在咱自己身上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