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仁德焦灼地等在抢救室门外，看一眼抢救室的门，还没有打开，看一眼身后，女儿没有踪影。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助，妻子的心脏病是老毛病，不是一次发作过的，万一妻子走了他怎么办呢？妻子这一次突然晕倒真不是好玩的，那么突然，要不是他恰好在家的话真是要出事了，要知道心脏不能跳动的话……不敢想。
尤灵胸口憋的就要爆炸，每次呼吸一下就裂开一样的痛，好在她看到了爸爸，快速奔到爸爸面前，尤灵喘着气：“爸，我妈严重吗？”话出口，她才知道喉咙又干又辣，里面是一团干辣椒燃起的火。
尤仁德看一眼女儿，女儿的脸已经失色。哦，不能吓到女儿，他强作镇静说道：“也许没多大事情，一会儿就出来了。”
尤灵紧张地看着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妈犯病的，她给你打的电话吗？”要知道，平时这个时候爸爸一般在外面。
“我今天恰好在家。”尤仁德没有说出是早上的时候妻子就说感觉不好，他看着妻子脸色太过难看没有出门。
“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知道情况了，没事，你不用紧张。”尤仁德又难得地安慰女儿。
尤灵看到爸爸脸色和悦，稍微放了心。
突然，尤灵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尤灵拿出手机一看，马上想起来她是要做什么的，忙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对不起，我妈妈生病突然住院，改日我在约你。”
手里捏着手机，尤灵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柱缓缓流淌，蛇一般。对了，还有莫培明的事情，她都给忘了。
尤仁德看一眼女儿，没有啃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灵焦灼急切等待到麻木的时候，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喉咙干哑的冒火，尤灵踉跄一步扑上去，同时扑上去的还有目光。
“没有生命危险了。”
“谢谢。”无论怎样妈妈没事就好，尤灵吊起来的心放回原处，“谢谢医生。”她真诚地道谢，伸手扶住身旁摇摇欲坠的爸爸。
“不过……”尤灵的心骤然揪起来，医生却只顾平静说道，“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心血管阻塞面积较大，仅仅靠药物治疗只怕不行，建议做支架手术。”
“什么？做心脏支架手术？”一时，尤仁德的身体趔趄一下，若不是女儿扶着，只怕就摔倒了。
“爸。”尤灵失声叫了一声，妈妈病到这个程度了，爸爸再有个闪失，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医生依旧平静地点头：“根据病人的情况，就算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以后……”医生摇着头继续说，“做支架是最好的，不过费用会很高，你们家属商量一下，尽快给一个答复。”
医生说完点点头走开时，一张白色的床被推了出来，尤灵立刻扑上去：“妈……”
张素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一眼女儿和丈夫，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妈没事，灵儿。”
“妈……”尤灵的泪水不自觉已经流下。
看到妈妈因为疼痛和窒息折磨的样子，尤灵心如刀绞，坐在病床前，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看着妈妈因为痛苦几乎又要昏迷，她恨不得替妈妈生病。
做心脏支架手术，是不是说妈妈的病十分严重？是不是做了支架手术妈妈就完全没事了？尤灵不懂这些，但她明确一点，只要是能挽救妈妈的生命，能让妈妈好起来的办法，她都要尝试。
尤灵把妈妈的手放下，忽地起身：“爸，你照顾妈妈，我出去一下。”
尤仁德点点头，尤灵起身走了出去。
张素娟还是有感觉的，知道女儿出去，她又艰难地开口：“仁德。”
尤仁德慌忙握住妻子的手：“嗯，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张素娟微合眼睛，用尽力气低声说道：“好点了。仁德，我想跟你说……心脏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不要听医生说……白花那么多冤枉钱，我活这么大了，该死就死……不要花太多……钱……”
“你在说什么？你没事的，我们听医生的话，你不用担心钱不钱的事，咱们有钱。”尤仁德心痛如绞，他不要妻子死去，有一分希望他也要给妻子治疗。
方才医生说了要做心脏支架手术，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妻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仓促中他还没有和女儿商量呢，都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意见。
自从儿子出了事情，他一直把女儿当罪魁祸首，其实好多事情哪里能离得开女儿？
“你听我说，”张素娟用力呼吸一下，很累很痛，但她强忍着，“军儿在里面……等他出来还要好多年，我们都老了……给他留个钱，给他留着……成家，在我身上，不要花冤枉钱……”张素娟说着眼泪静静流下来，“只是军儿……我不能等到他出来的那一天了……”
“你说什么？你又不是老到不行，怎么就等不到了，别胡说。”尤仁德伸出手掌给妻子拭擦眼泪。
提到儿子，他是痛上加痛。
“军儿……”张素娟止不住流泪，声音低下去，再发不出声音。
尤仁德一边给妻子擦泪一边说：“别说了，你安心养病。等下次探望他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上次我去军儿说想见你了……”
“我回来了。”尤灵适时走了进来，方才爸爸妈妈的话她听到了一些，她不想让他们沉浸在那种悲伤里面。
哥哥是一家人的伤痛，每一次提到他都是疼痛，尤其在这个时候，哪里能提起他来加重所有人的痛苦？尤其是妈妈，万万不可以想到哥哥的。尤灵适时地掐断这个话题：“爸，我方才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按照他们的治疗方案治疗，妈妈会没事的。”
“是吗？”不知道女儿说的是真是假，尤仁德将信将疑，用目光示意女儿，他怕女儿是因为对着妻子是故意这么说的。
尤灵却十分轻松的样子，说道：“是的。”她坐在床的另外一侧，轻轻握了握妈妈的手，“妈，你不要紧张，没事的，但是你要听话配合医生的治疗，不要说花钱多的问题。”
“哦。”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一直在肩上挎着的蓝色女包，压低了声音，“我刚刚收到客户打来的款，这些都是纯利润，我本来是想取出来转存到另外一张卡上投资理财的。妈，我们有钱。”她拉开了包的拉链，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钞票。
“你怎么回事，这么多钱就这样戴在身上，安全吗？”尤仁德惊愕一下，忘记了此时面临的情形，又一次拿他之前对待女儿的态度，一张脸上满是责备。
尤灵忙笑笑：“我也是刚刚从这家银行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去转存，你就打电话。”
尤仁德无声地叹气，实在是太巧了。
尤灵又拍拍包，说道：“戴在身上是不安全，我这就去交押金，准备好妈妈的后续治疗。妈，你什么都不能担心，就好好养病。”
“灵儿，不要……妈也说句实话，妈的病……不是好治的病，不要花冤枉钱……你若有心，你哥哥出来以后……你多帮着点，帮他成个家，他还要那么多年才能出来……若是不能出来你就多去看看他……”张素娟拼尽了力气说。
她不怕死，只担心儿子。
“妈，说什么呢？你的病不是治不好，想那么多做什么？哥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都有我。别说了，我这就去交钱。”尤灵起身。
妈妈病重，她更心疼，看到妈妈想哭的是她，但是她知道不能哭。需要她做的事很多，她要坚强。
“素娟，你躺着不要动，我去看看。”尤仁德忙追出来。
拐角处，尤仁德追上了尤灵。“小灵。”他低唤一声。
尤灵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爸。”
尤仁德示意一下，两个人避开熙熙融融的人来到一个僻静处，尤仁德直接问道：“这钱是你的货款？”
尤灵一怔，一张脸故意露出不解：“爸，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我会抢银行？”
尤仁德松了口气。
“你妈妈的病，医生说的做支架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做不做，我们商量一下。”
“做。”尤灵坚决说道：“爸，你不用担心。我方才问过医生了，妈的病，做了支架以后就没事的。做支架手术费用预计十万左右，这个钱我们也拿得出来。”
尤仁德忽地叹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能保证做了支架之后就没事吗？”
万一最后钱花了人没了，儿子那边怎么办？他不能不救妻子，也不能不顾儿子，他更难。
尤灵顿顿，她也担心，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保证，那可怜的一点点意外轮到某个人头上的时候就是百分百。医生只是出治疗方案，并不是保证，做手术也是需要签字的。她当然不敢保证她的妈妈有百分百的把握全好，但是她不能不给妈妈治疗。
事到如今，这个事情要她决定。爸爸妈妈年龄大了，许多时候需要她来说话。
如果哥哥在多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做决定，尤灵心里掠过难过。
“一般时候都没事，医生说了没事的。爸，就算只有一半的把握……我们也得给妈妈治疗，是不是？我们都担心钱花出去了，妈的病没有好。爸，这个事情不要考虑，行吗？如果我们担心这个不给妈妈治疗，将来妈妈有事我们会不会后悔？”尤灵望着爸爸的眼睛，说道。
尤仁德的眼睛垂了垂，女儿的话一针见血，他无话可说，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小灵，你的钱应该算是你家的，你把钱花在你妈妈身上，你也得给文杰打一个招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