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来便十分聪慧的安儿来说,若真是塌下心来认真学,讲解《论语十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不能安心,一心想到都是骑射,自然就难了些。不过有没有背下来也并不重要了,因为就在答应安儿后的第三天,翊宇收到了一封国书,权衡之下只好取消了今年的春猎,全心筹备着,准备迎接一个重要的客人,一个将会影响翊国朝局的人,这人正是北疆王。
四月十六的月光当真是灼灼其华,明亮耀眼。隔着玄窗看在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心中渐渐萌生出一丝温情。不知望了多久,见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坐在一旁的雨蝶连连抱怨道:“十六追月之日,往常,皇上一早就到了,怎么今日拖到了现在都不见人影……”
那座万人瞩目的宫殿,昏暗的烛火,隐隐若现。坐在中间的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明天上午,北疆王就到了。众位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的忙呢!”大臣们也纷纷起身,拱手施礼后离开了。凌云殿终于安静了下来,这瞬间的安静让人感到了一阵空虚涌来一般,一时间只想找个净土躲进去……
“什么时辰了?”等的实在有些疲累的我,张口问道。听雨蝶说已经快到三更天了,更加觉得困意袭来,这是反倒是小海走了进来禀道:“娘娘,听说皇上刚刚翻了清宁宫去了,今日许是就在宁婕妤那里歇息了吧……”谨小慎微的说着,隐约间,还有一些瑟瑟发抖的感觉,大概对于他来说,告诉我这件事情也是备受煎熬的抉择。一方面既想让我早些休息,另一方面又不想让我听到翊宇去了别的宫殿。
“什么宁婕妤,本宫怎么从未听过?”听小海回禀着,我的脑子似乎瞬间出现了空白,一时之间,对于小海口中所说的清宁宫的宁婕妤竟然毫无印象,不由的问了一句。其实,随后想想也是正常的,宫中没有皇后,各宫妃嫔无需请安。我又一向喜欢躲在鸾凤殿里,不愿出门,来往的也不过是文姬和温雅,再有就是韩、秦两位昭仪,对于这个皇宫,早就不似当初一般,心中有数了。
“娘娘,宁婕妤进宫快两年了,当初苏昭仪引了霓妃给皇上,紧接着,霓妃就举荐了宁婕妤,不过这个宁婕妤倒是奇了,从来不争宠,连寝殿都选在了西北角那里的冷僻之地,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霓妃走后,孟家倒台,一大批人都遭了秧,偏偏她独善其身……”见我问起,小海急忙解释了几句,随即又说道:“听说宁婕妤的琴音甚妙,连贤妃娘娘,只怕都要稍稍逊色于她……”听到小海的话,雨蝶忙道:“有什么好的,小海,你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她琴音再好,难不成还能比上咱们娘娘的琴艺吗?依我看呀,便是皇上多情花心,到处的沾花惹草罢了!”自从晴芸嫁到楼府之后,原本还颇为沉稳的雨蝶就变得快言快语起来,说话都不经大脑一般了,听到这里,心中暗思,好在还有一个云竹识得分寸。
“琴艺也好,诗词也罢,不过是想留住他罢了。当初,本宫一心想要寻得个一心之人,无奈终究是求而不得。你们都说,他们都说本宫任性妄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呵呵……情之一字罢了,一入则深,难了还逃脱的出来呢。”望着流满烛台的烛泪,喟然长叹后继续说道:“每天,就盼着能见到他,斗两句嘴也是好的,再不济,远远的望上一眼,也就知足了,可偏偏这么一点愿望,在这深宫之中都是奢望……”接连几声叹息,让雨蝶和小海的心中也如同打翻了五味醋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的站在那里,有些发呆的看着我。
“行了,去锁了门,熄了灯,睡觉吧!小海,本宫明日不想见人,你出去和守门的禁军们说一声,就说,不论是谁,本宫一概不见,去吧!”小海迟疑了一下,转身去吩咐了。待他离开之后,我亦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只顾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温软的床却勾不起人的睡意,翻来覆去,良久亦难以入眠,起身提了一个灯笼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着天上那轮圆月,从心底渐渐涌起一丝愁绪,也许他还在为国事忙碌着吧,毕竟他管着一个国家呢,一个刚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国家,情这个字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大概只有方寸之地,或许真的是自己求的太多,忘记了自己与他,注定不能像平常的夫妻一般……想着想着,便也只剩下空自嗟叹……
走到清宁宫门口,偶然抬头,忽然看到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圆的样子,心里一惊忙问道:“苏全,今日是几号?”听到翊宇突然发问,苏全连忙回道:“今儿个是十六追月之夜!”、
“原来如此,难怪总觉得忘了点什么!”翊宇听了一手轻轻拍了下额头,嘴里连连说着。转而责备起苏全来:“朕过乱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朕啊!”苏全听了,微微颔首,连说道:“是老奴之罪,不过,皇上,如今已经过了三更,您也已经翻了宁婕妤的……”
“朕,还是去鸾凤殿。你去趟清宁宫,告诉宁婕妤,朕明日再去看她。”说完转身便离开,径直朝着鸾凤殿走来。望着离去的翊宇,苏全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下想到:这样我如何去说,宁婕妤虽然一向不争宠,可这性子却是烈的很,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心里抱怨着,可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见到宁婕妤,只说翊宇有事,不能来了。
说完话,苏全匆忙离开了清宁宫,背后传来的是阵阵的碎裂之声,不知道有多少的瓷器在今夜粉身碎骨。“今个儿是十六吧,这三更半夜的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去赴那追月之约去了。当初霓妃姐姐在的时候,皇上每月都要到我这几次,如今倒是一日都不愿来了……”
“娘娘,霓妃是罪臣之女,您还是少提的好,好在当初,您和她没有什么牵连,不然只怕也要被连累。”站在旁边的侍女沁文连忙提醒着,她甚至于比宁婕妤更加明白,在这宫是断然不能再提孟蝶、再提霓妃的。“提不提的,宫里谁不知道,不过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如今苏姐姐也走了,这苏家步孟家后尘,也是迟早的事,我只盼着自己别被牵连进去,以后若能生个皇子,我宁家,在这翊国才有出头之日!”宁婕妤这样想着,小心掩藏的野心。
自从霓妃和苏清容离世之后,宫里很多人的野心都在逐渐的显露出来,这宫里的人太少了,以至于很多人都看到了曙光一般,心思都在变化着。这样的事情,翊宇心下明白,我心下更加明白,在这宫里,从来都不缺少对手,不会有一日的安稳,不过想到与文姬和温雅的情谊一直如初,心中倒是深感欣慰。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了守在门口的宫人,宫人打着哈欠,满是不愿的起身,口中还抱怨道:“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啊!”站在不远处的我听了看着宫人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不由一笑。但见到宫人走近,打开了门,随即匆忙跪倒在地,我的心中已然知道来的人是谁,压抑了一夜的气氛猛然涌上心头,旋即转身便朝着寝殿走去,理也不想理站在门外,却被宫人怯生生的拦住的翊宇。
“皇……皇……皇上,娘娘说……说她已经睡了,不见任何人!”前面还磕磕巴巴,后面瞬间语速就变快了,匆忙说完,便不再言语。站在那里的翊宇有些诧异,随即轻声一叹道:“这个梦儿,还是这么的任性!”抬眼看到我朝里走去,忙闪过宫人,径直朝着我走来,快走了几步,正好在寝殿门前拉住了我,随后说道:“你这又闹哪出啊!”
“我闹什么了,这大半夜的,当然要睡觉了,既然要睡觉,当然不见人了!”听到他的语气中似有抱怨之意,我连忙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
“明日北疆王就要到了,朕最近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在凌云殿处理政务,你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听到他的话,一时生气忙怒道:“我哪里不让你省心了,我都不见人了。秦兄,天翼哥哥、清河、甚至于逸云都替你去干活了,还有你,都快半个月不露面了,我这里见天空落落的,我说什么了嘛!倒是你,要干嘛呀,三更半夜,来我这,就是过来和我吵架的啊!你想吵,我还不想吵呢,放开,我要去睡觉!”说着甩开他的手朝着寝殿里面走去。
见我离开翊宇愣了一下之后,匆忙追了上来。待他也躺好之后,我下意识起身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偷偷一笑随即一边玩弄着我的头发一边说道:“北疆王就要来了,等他一来,有些事就证据确凿了,等事情解决了,朕便天天来陪你,好不好?”
“翊郎是一国之君,那么多的事情,哪里有忙完的时候,不过是说说而已罢了。”听着翊宇的话,我随口说着,不过心里却感觉到一阵温暖,其实所求的,也不过是他心里有我,便不负我千里归来,回到这个满是拘束的地方。
“国事确实没有忙完的时候,可是也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如此繁忙吧,何况,你这里离凌云殿那么近,抽空来看看你,有什么不可能的。放心吧,朕说的,一定都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