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后半夜便听到外面滴滴答答的响着,弈城的天气越发的凉了,闷了几日的雨终于是下了起来。第二天一早,弈城郊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只是乱葬岗之中,铺满地面的金色落叶为这个秋日徒增了几分冷寂,落叶盖在被杖毙的李鑫的身上,总归不算是曝尸荒野了。
不远处一个人缓缓走了来,手中拿着一把长锹,走到李鑫尸身旁边站住了脚,弯身挖出了一个不大的土坑,铺上一席草席。将李鑫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尸身,安放在上面,在盖上的一席草席,随即望天一叹,之后方才说道:“虽然,药是你下的,可你也是我亲手查出来,亲手抓到了,你想用你的命,换你家人的,这我理解。可是,你听着,我上官逸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躲在黑暗里只会背后害人性命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说完,将那个土坑填上,立上一块木板,板子上却未曾留下一个字……
天空有些暗沉沉的,似乎还有一场大雨等待着时机,准备倾盆泼下,把这个广袤的大地浇一个彻彻底底。离开郊外的逸云,在街上闲逛了半晌,才跟着喧喧嚷嚷的大臣走进了皇宫,但是却没有朝着凌云殿走去,而是拐了个弯,径直来到了我的鸾凤殿。
就在逸云走进来的时候,我刚好从寝殿出来,送翊宇离开,往凌云殿去上早朝。望见逸云沾了一身的泥,忙问道:“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啊?”
“我去了一趟乱葬岗!”逸云冷冷的回应着我的话。
“这一大早的,你跑到乱葬岗那种地方去干什么呀?”听闻逸云刚刚从乱葬岗回来,有些疑惑,连忙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满脑子都是李鑫临死前的样子,那种哀伤,那种无助……今儿一早过去看了一眼,两天了,血迹都干了,混着昨晚的雨都渗到了地底下,已经不再是鲜红色,那人……也不知道被多少野兽咬过,都不完整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去看。大家都说人入了土,方能安生,所以随便找了两张草席,就把他埋了。”
“他可是……”李鑫是皇上亲自下旨杖毙的,于理是不能收尸入土的,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被仍在乱葬岗,尸身随意喂了野兽,如今听闻逸云去埋葬了他,着实有些吃惊,连忙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翊宇拦住了,随即只听到翊宇说道:“好了,既然人已经入土,也就算是安生了,你也不要想这些事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要见的冤死的、枉死多了去了,若是每一个都要伤神,也只是白白的伤了自己。至于早朝,你就不要去了。”
说完,翊宇又吩咐小海替逸云烧些热水,好好的洗个澡去去晦气,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见翊宇没有追究逸云的莽撞,我也放下心来随即说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过去,别让百官等太久才是,云弟在这里,自然有人照顾。”翊宇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带着苏全匆匆离开,朝着凌云殿赶了过去。
看着翊宇离开之后,我连忙拉着逸云进屋之后方才说道:“你也算是几经沙场的人,怎么还做出这等的糊涂事,明知道李鑫是圣旨赐死的,你竟然还替他去……真是胡闹!”
“长姐说我糊涂了,难道自己也糊涂了吗?李鑫和那些入侵我玉门关为非作歹的敌人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他……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只是可怜他的经历,好好的一条命,白白搭在了这件事情上面,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你说的倒也不错,确实是可惜了些。皇上没有怪罪你为罪人收尸安葬的事情,大概也是因为觉得有些可惜吧。如今人也葬了,其他的,你也做不了什么了,就别再想了,虽然他是可怜之人,但他下药的事情也是证据确凿的,那孩子,不也是一条命吗?”
“我知道长姐为了我那个没有出生的外甥伤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幕后黑手的,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逸云愤愤的说着,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好,现在,你还是赶紧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你可是翊国的侯府世子,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
听了我的话,逸云似乎才想起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看着泥点满身不由得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没想到,竟然溅了这么多的泥,是该好好洗一洗才行!”说着傻笑着离开了房间,跟着小海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重新回到鸾凤殿,看他干干净净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忙笑道:“对了,这才像个样子。”
“娘娘,各宫的娘娘都到了,您也该去前殿了。”从外面缓步走进来的云竹提醒着我,我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也好,本宫也正好想和她们商量一下中秋节的事情,走吧!”走到逸云身边停了一下随即说道:“忙了一个早上,你也饿了吧,不妨在这后殿用些糕点,算时辰,一会儿九王爷就该到城门口, 你要无事,就去迎上一迎。”
“是吗,九王爷回来了,那我一定是要去迎一迎的!”翊宇听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反而是添了几分兴奋,随即从桌子上抓了一块糕点,便跑出去了。“原先还说让他去找秦兄待上一段日子,这几日的事给耽误了,如今九王爷一回来,大概也就不用让他走那么远了!”
“是啊,世子最近心思确实是有些沉重,不过遇到九王爷,便也就什么都忘了。娘娘也不用过于担心了,用不了几日,世子肯定还是弈城中耀眼的少年!”云竹听了应和着我的话,我听了笑了笑随即说道:“好了,走吧,别让她们久等着了。”说着带着云竹朝着前殿走去。
“本宫来迟了,让各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姐姐说的哪里话,于理姐姐是中宫皇后,于情又年长于我们,我们等会儿姐姐,不是应该的吗?”柔妃听了连忙起身说着,随即各宫妃嫔一起应声行礼,我伸手示意她们坐在之后才说道:“柔妃妹妹这张嘴,总是那么甜。正好,本宫也有事找你。”
“姐姐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进来,本宫身子不好,婉贵妃、贤贵妃还有淑妃又都忙于照顾皇子公主,反倒是妹妹的公主,甚是乖巧,这宫里有些事,便要妹妹多费些心思。过两日的中秋家宴,九王爷和晗依公主都要参加,皇上和本宫想来想去,便是交给妹妹操持,最是稳妥。”
“这家宴一向都是有婉姐姐操持的,妾身虽有心为皇后娘娘分忧,却没有这个能力啊!”
“韩妹妹就不要推辞了,若是这宫里妹妹不行,还有谁能当得起这样的事情呢。”坐在那里的文姬听闻柔妃推脱,连忙劝了几句,你来我往推了半晌,柔妃才勉强的答应了这件事。
各宫的嫔妃散了之后,云竹方才对我说道:“娘娘,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有,这位柔妃娘娘,看上去不争不夺,这些日子冒的却也有些太快了。娘娘心里还是要有数才行。”听到这话,我看了一眼云竹,想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不说,本宫还真是没有发现,只是韩妹妹的为人,本宫还是信得过的……”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后宫之中的算计实在深似汪洋,本宫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你们就替本宫多多注意一些吧。”云竹听了自然答应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离开鸾凤殿去迎接翊峰的逸云,纵马出去迎了二三百里才见到坐在茶棚里喝茶的翊峰和晗依,连忙下马走了过去说道:“我找了许久,原来九王爷竟在这里饮茶,还真是好兴致!”
“你怎么来了?”听到这话,翊峰猛然回头,看到逸云连忙一问,说着却招呼逸云坐了下来,也不等逸云回答便说道:“这个时辰,正好是早朝,我匆匆的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晚些,在外面赏赏秋景,等快到午膳时分的时候再回去便是了。”
“也对,回去那么早也确实没什么事,不过这秋景萧瑟有什么可赏看的,徒增伤感!”听到逸云的话,翊峰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问道:“最近宫里,不怎么太平吧?”
“啊,九王爷何出此言啊?”
“你是谁啊,堂堂的侯府世子,玉门十万铁骑之帅,这悲秋之言,可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不搭,十分的不搭!”逸云听了呵呵一笑随即说道:“是吗,那我应该说什么,说秋景特别好看吗?”翊峰闻听连忙反问了一句说道:“不好看吗,四处稻谷垂头,一片金黄,就像是地上洒满了黄金一般,虽然说春季是生机勃勃,可这秋季,才是丰收之时节,如何不美,依我看,是四季之中最美的季节才是!”
听着翊峰口中的秋天,逸云有些沉默,许久方才想起,秋季转眼过了大半,可自己却并没有塌下心来好好的赏过一次秋景。只是人云亦云的把故人言秋之殇搬了出来而已。
“好了,别想了,趁着时间早,咱们也好好看看这弈城郊外的秋日之景吧!”翊峰没有给逸云思考的时间,而是拉着他便去赏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