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白色的母狼蹒跚的走在木叶山的山谷,灰白色的毛稀长,有多处露出块状的褐色的皮,感觉非常的坚硬,就像年轻时受过重伤而留下的疤痕。它的眼睛深邃却没有了明亮,似乎有一种风烛残年留下的那微微的弱光。后面跟着一个佝偻的十岁左右的孩子,身材高大因佝偻像猿一样的走路,却感觉非常有力。他蓬乱的头发已经过肩,从他冷峻的眼神和宽大的脸庞能看出来他是一个男孩儿。他的身上系着一张破残的虎皮,在他跳来蹦去的时候下体暴露无遗。裸露的下肢像铁般的坚硬,两只大脚硬硬的抓紧在山石上,上肢同样裸露,双手习惯的撑在地上,时而抬起时而落下,时而左时而右的跟随着。
走出群山峻岭,来到一座悬崖壁上。一轮通红的朝阳从东边升起,照耀在刚破冰的潢水。奔流的河水与土河水相溶会,在木叶山的脚下形成了辽河。那曾经辉煌的临潢府城依然矗立在三条河水之间。
惊蛰使山谷内生机盎然,有星星的山花映去昨日严寒。城周围那广袤的草原泛起绿色,遥遥看去一群马队在草原上驰骋。
母狼在悬崖峭壁之上对着那座城池,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寻金箭,杀金王。
男孩儿听得懂狼语,但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恐慌,不知所措。他也朝着狼王呜呜地叫,不解地发出狼语回应着母狼的悲戚。
正在此时,从西南方向刮了一阵狂风漫卷着乌云,犹如万马奔腾,天兵天将下凡一般。
突然一声霹雷,震的深谷都有些颤抖,连那挺拔的松树都被惊吓的瑟瑟发抖。
母狼苍老的脸紧紧的对着那男孩儿的脸,男孩子抚摸着母狼涩旧皮毛儿。母狼观此异象,无动于声色之间,再也没有力气嘶叫了,它已达到狼寿命的极限了,最后它深邃的眼睛里流淌出一滴老泪,便一命乌呼了。
男孩儿凝视着母狼突然的离去。他直起身来举起双手对着这一行的天空嘶叫。他骨骼奇特,力大无穷。他捡起几块石头向持刀舞枪的黑云投去。云朵压得很低,踏着男孩儿的肩膀而过。
男孩儿想跳到云上,山在云下移动,拖着男孩儿向那城飘去。少顷,那乌云飘的无影无踪了,竟然没有落下半点雨滴。
那座宏大的、诡异的、雄伟的、神秘的城池就在前方。
男孩儿经常看到那城里的人,甚至还独自靠近过人群,但他都快速跑掉了,他是一个狼还是一个人呢?他从有了记忆,就生长在狼群里,他是吃着这条母狼的奶活下来的。他能活下来,没有被冻死,全靠着他特有的身体,还有母狼的那如被子的厚厚的皮毛儿。这母狼是尊贵的狼王,是战无不胜的母狼,是唯一一个当上狼王的母狼。
男孩儿能在狼群中生存,并不是靠着狼王的呵护,他奔爬的速度不亚于狼奔跑的速度,他天生神力,狼群攻而不胜。
男孩儿从未攻击过人类,他斗过虎豹,杀过牛羊,逮过鸡兔,追过隼鹰,在山林中他学会了生存,他喜欢山花烂漫和山果丰收的季节,与和群狼狩猎感觉不同,他没有锋利的牙齿撕裂生肉的快感,虽然他也习惯吞食生肉,但是腐蚀的肉从来不沾。
寻金箭,杀金王他没法真正的理解,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但是却深深留在他的脑海里。其实他渴望别有洞天,神秘而更吸引力的城,那里有和他一样的人,山里的狼虽然把他当成狼,当他第一次见到人时,他便有了和狼不一样的思维。
他最不能离开的母狼死去了,他不懂死亡,狼经常死掉的,羊常常被他们吃掉。他跑到山间采寻着一泛青的树枝,还采了一捧野山花,盖在母狼的身上,哦哦的叫了三声,然后义无反顾向那座城池奔去。
我们的故事转回十年前,仍是这个地方,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通往城池的道路全部的覆盖。整个宇宙整个天地都封闭在大雪之中,只有那座城矗立在依山傍原之间。茫茫的草原都变成了雪海,没有一处不是白的。城池边山上的松树,也变得像雪树一般。地上一片白,天上一片灰,白天不见一点阳光,夜色中更不见一点儿星光。城池四周环七山四河东西两面皆草原。山林之中竟是豺狼虎豹,唯狼居多,加之草原上的狼,狼成为最为常见的来往于城池周边的动物。
庞大的城池,变成了雪城。那十多里的石牌坊,也变成了雪的牌坊,上面隐隐约约的露出三个大字“临潢府”。此城乃辽太祖射了一支金龊箭,落在三山之间,建筑龙眉宫,后成皇都。城池自灭辽后虽挖坟掘墓,战火毁都,尽失繁华,然此为西楼之地,水美草肥,建金后,改为北京(此北京非今北京)。没几年功夫,又恢复了都城的繁华锦绣,可惜三殿仍有五滦殿无法修成,有的寺庙也被移为平地永远消失。南北两城,依是辽上京之规模,虽然改朝换代,仅为金五京之一,而且足不挂齿,人们依然称之为汉城与皇城。
南城南福门内陆陆续续被推出了一堆的雪,城外的雪已成了雪山。宫城的雪出东门。高二丈的城墙变成几丈的雪墙。城外伶仃的帐篷也被淹没了半个,袅袅的烟火缓缓地升上灰色的天空。
离城二三里的地方,有一座破寺。雪把这一个坍塌了寺院全部掩盖。只有那石制的观音菩萨像,肃宁的矗立在那里,没有一丝的雪点,凝视着这茫茫无人的雪原。
狼三五成对群的在雪中蹒跚着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在茫茫的学雪海之中,无法找到任何的食物,它们只好向着城池靠近。
护城河离南城门大约有一公里的距离。从南城顺阳门走进城池,是一个宽大的广场。从另一个门南福门同样进入这个广场。一条东西宽宽的大街两侧都是商铺。二层楼的商铺。风格全是汉人的风格,琉璃条瓦。最重要的皮草生意,在此时也已经关门歇业。有一些地方小吃,羊肉大饼,锅里犯着羊汤,锅底下的柴火烧的很旺。熙熙攘攘的人们都在忙着往外运雪。街道的雪到早已踏成泥泞的街道。楼顶上的雪刚扫完一茬又被另一茬所覆盖。
大街往北有数个宽大胡同通过错落打杂乱的各民族的居住区。多个市楼监督和镇守城内居民,有几个戴着皮帽子的小男孩儿在外面戏耍。闹市儿有几匹骏马,从胡同里飞驰而过,这是临潢驿站的武官挥舞着皮鞭,叫喊着:“躲避着。”房檐的雪,被马蹄声震动的簌簌往下落。
从宣化县衙走出的知县郭子轩,头戴着一个大皮帽子,套着一件儿狼皮的大氅,走向马车。他被邀请到开皇殿吃头鱼宴。他坐在马车里,猜不透这位来临潢府不久的瑾王完颜享要做什么,他心里盘算着,不时的摸索着袖口儿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又去摸氅上并不高贵的毛儿。他突然想起刚来的这个瑾王,是被流放的,还是派遣的,总之来头不小。
听说,金上京会宁府那边,当今皇上太宗早就眼斜嘴歪,流哈喇子,似乎没有几日了,这位瑾王完颜享的大伯父完颜宗干逼太宗立十三岁的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皇储),亶是他的干儿子。
他对朝庭甚感兴趣,对大金也常细细揣摩,所谓大金始祖讳函普,出从高丽来,辽为镔铁,金克铁,长久也。
女真族生活在南起鸭绿江、长白山,北至黑龙江,东抵日本海。女真完颜部酋长完颜乌古乃的长子劾者主内,次子劾里钵主外,劾者有子完颜撒改,孙完颜宗翰;劾里钵有子完颜阿骨打(旻)、完颜吴乞买(晟)、完颜斜也(杲),完颜阿骨打灭辽建金,为太祖,死后四弟吴乞买继位,为太宗,五弟斜儿为皇储,这就是兄终弟及,可惜斜儿早亡。
立储只能在下一辈里找。
太祖有儿十六个,宗干、宗望、宗辅、宗弼、宗峻等,前四个相当厉害,为女真四太子,嫡出宗峻亡,该立的死了,太宗有儿宗磐想为储,太祖的儿们不敢,他们握有军权,另一脉有军权的宗翰向着太祖,最后皇储落在嫡孙完颜亶的头上。
唉,这皇宫立储之事准有一些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对撞。皇储隔辈立,大金国兄终弟及制已完矣,宫内要乱矣。
郭子轩在临潢府的汉城内也算有些小名气,他处事圆滑,做官无为之道,通达汉学,亦懂蒙、金文字,时常授人以渔,而立娶妻,不曾纳妾。
可没人知道他乃靖康之变流亡而来的汉官,更没人知晓他梦魇哭喊:“百姓救我。”
过了顺天门,到了皇城。再往里就是内城。他下了车,随从把马车赶到一边。
内城的雪景真是与众不同。宽阔的大道两边的古松,雪压不动。东南方向的天雄寺,遥遥看去就像寺内的观音菩萨像洁白的矗立在那里。北边儿那个九鸾殿,破旧残垣断壁覆盖着厚厚的雪,一番风味谁自知。白色的开皇殿,安德殿就像放之西楼的象征不知何时随雪化去。其他的王府宅院,司监署第,寺庙观坊,亭台楼阁化成天宫的仙境。
腊月的寅时,天空仍然是阴着的,天是要黑下来的样子。聚集的官员们都在承天门两侧的东华门和西华门等候的。官员大部分是知县和各州的使员,临潢府内侯司帅尹都在内城。郭子轩知道自己官小言轻,躲到东华门与认识的官儿寒暄着。
承天门自灭辽后还未开启过,大门和墙砖无法修葺的如原般模样。
没有人能想到承天门缓缓开启。卫兵列队而出。郭子轩不知道走进去是否还能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