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府。
拓跋绍歪着身子趴在桌子上,似睡非睡,他面前的桌上胡乱摆放着几个空酒壶。
现在,他挣扎着坐直身子,左手抓住一个装满酒的酒壶,颤颤巍巍倒在右手端着的酒杯上。桌上的酒杯早已斟满,杯口溢出来的酒顺着杯身流淌在桌子上,再缓缓流向拓跋绍身上的锦袍,锦袍袖口处、胸口处早已浸湿,可锦袍主人仍浑然不知。
“殿下!你不能再喝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打扮得体的妙龄女子,跑过来夺过拓跋绍手里的酒壶说道。
“青芫!你来了!”醉眼朦胧的拓跋绍紧紧抓住女子的手,亲密的叫道。
“殿下!你认错人!我不是齐王妃,我是万奉兰。”
女子一边使劲挣脱拓跋绍的手,一边叫道。
“万奉兰!”听到这个名字,拓跋绍清醒了些,睁开眼盯住眼前人。这时他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确实不是慕容青芫,而是他府上那个跟慕容青芫长得三分像的万奉兰。
“走开!”拓跋绍双手一挥,有力甩开来人。
“啪!”万奉兰重重跌倒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快飙出来。
“走开!”拓跋绍毫不怜香惜玉,再次对万奉兰喝道。
万奉兰挣扎着爬起来,看了拓跋绍一眼,不说一句话,低头委屈的退出房间。自从被拓跋绍纳为小妾的那一天,她已习惯拓跋绍对她的忽冷忽热。
赶走万奉兰后,拓跋绍重新回到桌前,端起酒壶,拿起酒杯,继续喝酒。他越喝越多,越喝越醉,头越来越重,最后他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回忆往事。
迷迷糊糊中,他回到五年前。
那一天,他去卫王府找皇叔卫王拓跋仪。当他行至花园中时,遇到卫王妃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卫王妃指着拓跋绍对小女孩说:“青芫,这是清清河王殿下!快见过二殿下。”
“见过二殿下!”女孩的声音婉转悠扬,甚是好听。
拓跋绍忍不住抬头打量站在桃花树下的慕容青芫,慕容青芫也好奇盯着她,两人目光相接触,慕容青芫并没有像其他女孩子,吓得马上避开,而是笑嘻嘻的好奇盯着他,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在拓跋绍身上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儿,慕容青芫转身笑着对卫王妃说:“姑母!很多人说,二殿下戾气很重,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卫王妃吓了一跳,连忙说:“那都是别人乱说的,不可信。”
“哦!”慕容青芫应了声,走到拓跋绍身边对他说:“你是嗣哥哥的弟弟,你应该比我小,我可以叫你绍弟吗?以后你可以陪我跟嗣哥哥玩吗?”
“当然可以!”拓跋绍高兴的回答,第一次有小女孩不讨厌他,愿意和他做朋友,拓跋绍突然发现眼前小女孩很美。
桃花树下,她笑靥的脸庞比粉红的桃花还要鲜艳,微风吹拂她身上的浅绿色衣裳,犹如画中的仙子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他心里莫名跳出一种想法,这个小女孩很美,很单纯,需要人来保护,而他拓跋绍就是那个保护他的人,他愿誓死守候他,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从此,他拓跋绍经常有事没事跑来卫王府找慕容青芫。他本来很讨厌拓跋嗣,那个一出生样样都比他好的皇兄。但为了慕容青芫,他还是愿意陪他们二人一起读书写字,出去逛街看戏等。
他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在慕容青芫身边,守候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有一次,三个乞丐的脏手抓住青芫的漂亮衣服,他不能忍,上前杀了这三个乞丐,砍了他们的脏手。因为这事,他被魏帝杖打了五十大板。但他不后悔,要是有人再弄脏青芫的衣服,他照样杀了他,砍了他的手。
被杖打五十大板后,拓跋绍在府里躺了三天,期间拓跋嗣跟慕容青芫来看他,慕容青芫还给他带来了金疮药,他很开心,他一下觉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自己所作所为是值得的。他会继续保护青芫。
这不,当他看到那位凶神恶煞的妇女抢夺慕容青芫的饰品时,他怒不可遏,上前杀死这位欺负青芫的恶女人。虽然当时青芫并不感激他,相反吓得跑开了。但他并不需要青芫的感激,只要她不被人欺负就行了。
回去后,他因滥杀平民,被魏帝臭骂一顿,还被吊起来,头朝下泡在井里反醒。幸得拓跋嗣跟慕容皇后以及自己的母妃贺兰皇妃苦苦相求,他才得以活命。
这一次严厉的惩罚,使得他病了,他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天。期间只有拓跋嗣来看过他,慕容青芫没有来。他忍不住问,青芫为何没来。拓跋嗣生气盯了他一会,告诉他,上次他在青芫面前杀人,血还溅在她衣服上,回去以后,青芫吓得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现在连提到拓跋绍的名字,她都害怕,怎么还会见你拓跋绍。
拓跋绍听了,沉默了半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次错事,很严重的错。
从此,他收敛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就杀人。魏帝很高兴,以为上次的惩罚见效了,自己的这个逆子,终于转性了。殊不知,拓跋绍的转变乃是因为慕容青芫。
自从上次的妇人事件之后,慕容青芫跟拓跋绍的关系逐渐疏远。慕容青芫经常躲着拓跋绍。
拓跋绍有一种预感,再这样下去,自己将见不到青芫。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经常见到青芫,保护她,守候她。于是拓跋绍找准机会在青芫生日那天,告诉卫王,自己想娶青芫。卫王听了,没赞成也没反对,只是说他一定把他的想法告诉青芫,另外再传达给皇上。
可令拓跋绍想不到的是,卫卫王还没进宫,宫里就传来皇上赐婚给青芫跟拓跋嗣的消息。
一听到这个消息,拓跋绍犹如五雷轰顶,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卫王府的,自己又是怎么回到清河王府的。他只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慕容青芫。
那一晚,他失眠了,他想了很多方法,想夺回慕容青芫,但没有一个办法可行。后来他突然想到,他们成婚是在四年后。也就是说,这四年内,皇兄要是不在了,那他们就成不了婚了。他本来就讨厌拓跋嗣,现在更是讨厌他。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年里,他想方设法除掉拓跋嗣。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一次都没成功。拓跋嗣还是跟慕容青芫成婚。就在成婚前几天,魏帝特意派他去永安给刘净远押粮。他明白魏帝这么做的意思,他也不想自己看到青芫跟自己皇兄成婚时触景伤情。于是欣然答应前往永安。他在心里默默祝福青芫过得幸福。
可现在看来,她过得不好。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拓跋绍,眼角有泪光滑过。
第二天,拓跋绍被万奉兰叫醒,提醒他进宫参加家宴。他起来后发现自己头很痛,满身酒味。他坐了一阵,接过万奉兰送来的漱口水漱漱口,接着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新衣服。
饶是如此,拓跋绍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是很差,他有点不想进宫参加宴会,但突然想到也许能在宴会见到慕容青芫,他就出发了。虽然拓跋绍深知让瑶母妃能突然改变主意,解除青芫禁足的可能性极低,但他还是对此抱有一丝希望。
拓跋绍姗姗来迟,步入宴会现场时,宴会已开始了,顶着魏帝充满责备的眼光,他走到拓跋熙的身边坐下。坐下后,他极力搜索慕容青芫的影子。他几乎望遍宴席的每个角落,仍然一无所获。拓跋嗣右边位置上始终空空的,那个位置就是为齐王妃慕容青芫准备的。
见不到慕容青芫,拓跋绍本来很差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差。他突然发现宴会现场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席上的鱼肉入口索然无味,琵琶、古筝的声音跟闹市街头那些叫卖的声音一样难听,宴席场上婀娜多姿的舞伎的舞蹈像是疯子一样跑来跑去,毫无美感可言。他恨不得下一刻宴会就结束了。
跟拓跋绍一样厌恶今日宴席还有荟儿。荟儿坐在拓跋嗣右边空位的旁边,跟拓跋嗣跟着一个空位相望。这倒什么,只是她一见到坐在宴席中间的魏帝,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父亲,自己一家惨死在平城外的护城河边情景。她心里就很堵,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丝竹歌舞通通不能抚平自己内心的痛苦。她只想尽快离席而去。
虽然有人希望宴会早点结束,宴会还是持续到傍晚酉时结束。结束后,刘皇妃留下荟儿交代一些事情,主要是关于两天后的蕴霞观祈福、布施事宜。
刘皇妃告诉荟儿,由于上次遇刺事件,自己今年不会去蕴霞观参加祈福、布施了。让荟儿找卫王妃陪同。
“皇婶她今日没来参加家宴。听说生病了。不知过两日,能不能身体康复。”荟儿想起今日卫王告诉皇上,他的夫人身体不适,抱歉不能前来参加今日宴席。
听到荟儿提到卫王妃生病,刘皇妃冷笑,对荟儿说道:“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你明天去她府上拜访一下就知道了。”在刘皇妃看来,卫王妃没参加家宴肯定不是生病,慕容青芫被禁足无法参加宴会,作为她的姑母,卫王妃一定觉得自己还是托病不去参加家宴好一点,这样就可以避免好事者向她追问青芫之事。
“宁云明白。宁云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早便去拜访皇婶。”听了刘皇妃的话,荟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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