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武官也觉得唐潜不可能包庇秋娘，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答了声“是”，锁上了牢房的门，留唐潜和秋娘单独在牢房中，然后离开了。
唐潜蹲下，与秋娘靠得近了一些，方便小声说话：“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秋娘不再伪装，说起话来显得干脆利落：“奴家没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城主的大事，奴家给你的信你看过没有？”
唐潜听到秋娘提到那封信时，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身子，似乎是有些抗拒，这个小动作自然被秋娘看在眼里。
于是，秋娘做了她最擅长的事，用看似温柔，实则带有哄骗意味的语气道：“你只需做到信上要求你做的事，其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没有人会查到你这里。”
唐潜此时倒是不怕自己被怀疑，他更担心的是苏锦会因为城主策划的这件事而被李承怪罪，他犹豫道：“可是……”
秋娘见唐潜犹豫不决，于是靠近唐潜，在他耳边道：“你难道忘了你来京都城的目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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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盛行佛教，京都城西面的山上有一座护国寺，唐国的历任君上每年都会在上元节这天正午亲自供奉香火以求佛祖保佑唐国国泰民安。
一队人马此刻正在前往护国寺的路上。
靖安司昨日接到圣旨，要求靖安司派人前往护国寺为一年一度的法事做好准备。
唐潜顶着眼下的乌青骑马跟在苏锦后面，他昨日见过苏锦之后便没有睡觉，因为他的脑中始终重复循环前天晚上的画面。
审讯秋娘那晚，秋娘那句“你难道忘了你来京都城的目的了吗”让唐潜的思绪再次陷入挣扎，他沉默了片刻，低着头对秋娘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是不是都喜欢把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托付给后代去完成？”
秋娘听到唐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一笑，眸光转来转去，好像在印证什么，接着她仰起头来自嘲一般地笑了几声。
唐潜红着眼眶盯着秋娘的一举一动。
秋娘的笑声慢慢沉寂下来，她的薄唇轻启：“大人可能真的是这样吧。”
那声音轻柔而脆弱，缓缓地拨动了唐潜的神经。
唐潜站起来转过身去，一滴眼泪飞快地从他的眼中滴落在地面上，没有痕迹，也没有声响。
秋娘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回了回神道，语气中带着一股狠意：“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算你心中不愿意，可你真的敢辜负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吗？而且，”秋娘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无情，“你的父母已经被城主接到无罪之城中了。”
唐潜猛然回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吼了出来：“你们骗我！”
吼完之后的唐潜颤抖不已，他满脑子都是他的父母，不再去想到底要不要配合无罪之城的计划。
秋娘嘴角一勾，一脸坦荡，毫无愧疚之心。
“大人。”守在地牢出口的两个武官闻声赶来，“大人出什么事了。”
唐潜压了压被秋娘激发出来的怒气，掩去七分，留下三分撑着气势，对武官道：“她根本不想配合本官，只不过想羞辱本官罢了，等苏大人来亲自审问她，本官不信就连苏大人也审不出来。”
武官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应和“是”。
唐潜交代完后便回到自己的案前等待苏锦的到来，在等的过程中，唐潜回想起自己在无罪之城度过的那几个月，便更加担心自己的父母了。
他真的后悔了，那感觉就像自己最爱的东西落入急流后离自己越来越远，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过了不久，苏锦来到了靖安司，唐潜赶紧迎上去：“苏大人你来了。”
苏锦利落道：“去地牢。”
唐潜跟着风风火火的苏锦来到地牢门口，苏锦突然停下对唐潜说：“你是不是已经审问过犯人了？”
唐潜道：“是。”
苏锦再问：“她说了什么？”
唐潜一时没想好说词，显得有些支支吾吾：“她……”
苏锦见唐潜不说，便问武官：“犯人说了什么？”
武官道：“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刚刚犯人醒后要求独自与唐大人说话，唐大人做主让下官守在这儿，所以下官不知道犯人说了什么。”
苏锦听完武官的回答，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唐潜：“你知不知道单独审问不合规矩？你刚入靖安司时本官让你看的东西都忘了吗？”
面对苏锦充满责问的语气，唐潜赶紧半跪请罪：“下官一时心急，害怕错过审问的最佳时间，所以才自作主张，请苏大人恕罪。”
苏锦继续问：“那你问出什么了？”
“回大人，秋娘与本官独处时，只是嘲讽了本官，说本官身为靖安司的官员，竟然……竟然如此那么容易就被拐走了。”唐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向了别处，看起来有些羞恼。
苏锦吸了一口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跟我进去。”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地牢里走。
唐潜咽了咽口水，站起来跟在苏锦身后。
武官打开秋娘的牢房门后，苏锦走到秋娘身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秋娘，这的确是她在离开京都的那三年间跟一位师傅学的，这样做一般是为了让犯人看不出自己的喜怒，让犯人无法预测接下来的事，然后让犯人在被审问前，就产生精神上的裂缝。
秋娘本身专于蛊惑人心，控制人的心智，知道苏锦在干什么，她以微笑回敬苏锦，似有挑衅的意味：“你们就只会这种被奴家用烂了东西吗？”
苏锦也回敬了秋娘一个微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接着，她下令道：“拖到刑房绑起来。”
武官道：“是。”
唐潜看到苏锦刚刚那个“微笑”后被吓得后背发凉，他想起他在家乡的集市上听书时，经常被说书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东西：人凡是做了缺德的事便会被地府的判官记上一笔，阴德损失到一定程度之后，判官便会派傀儡来收走这个人的魂魄，因为傀儡毕竟只是傀儡，身体里填充的都是些稻草和棉布，不能像人一般有丰富的面部表情，所以为了保证傀儡顺理地完成任务，判官在制作傀儡时，通常会把他们的脸做成笑脸，傀儡的笑脸，便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