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愤懑的雄鹿一般闯下公交，莫澜夺路狂奔。
去白霸王，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远方一公里外的主干道，还有最后一片十字路口，巍峨的白霸王盘踞在远处十二个车道的主干道后。
只差一座公园的距离。
“好心提醒您吧，别去白霸王，莫澜先生，警察或许就在那等着你呢。”
这声音来得毫无预兆。繁茂树冠让整条人行道都落入阴影中，静谧的公园过道空无一人，但一辆突兀的黑色特斯拉缓缓停靠在路边。
“哐。”四扇车门齐声打开，身着黑色西服的四人秩序井然地在莫澜面前一字林立。
莫澜远远问：“你们是什么人？”
“莫澜先生您好您好，初次见面，日后请多关照，”当头的英俊青年端庄地伸出了右手，“我们是皮影大厦的猎人，我们在这等你好久了。”
莫澜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他看一眼路边的黑色特斯拉：“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要和您洽谈一件事情。”他们全都梳着整齐的头发，打了发胶，有的带着端庄大气的金丝眼镜，一脸的和气洋洋。
怎么看都像是做生意的商场人士，至少也没刚才那些人马杀气腾腾。
莫澜朝这群黑衣人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学生，和你们这样的……大老板没关系，你们找错人了。”
“哈哈哈……莫先生不必拒绝得如此畅快，我们看中了您的游戏天赋，”英俊的青年踏步拦住然后爽朗一笑，他的动作快过常人，“先听听我们说的事情再做决定也不迟。”
另一个带眼镜的儒雅男人不紧不慢地围上来，悄无声息间，恰好堵住了莫澜能在这包围中唯一能逃开的夹角。
莫澜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这些人外表仅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气势和举止上咄咄逼人，像极了惯用暴力进行商酌的人。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在白霸王俱乐部观望了您很久，我们承诺有办法为你洗脱罪名，剑豪。”他语速不算快，还在和平商量的范畴里。
“真的？”莫澜的声音狠狠地抖了一下。
“是真的。”英俊的青年人带着笑容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剑豪是我？澄清……不是免费的吧？”莫澜迟疑不前，假笑了一笑，“你们想要我的什么，我的大拇指么？”
“您说笑了，我们组织仅仅只是需要您这样天赋异禀的格斗玩家加入我们，具体你现在还不需要了解，等你加入我们之后，一切都会慢慢教您，放心，工资待遇每月二十万起，同时，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他接过戴眼镜的同伴手上一婴儿大小的黑盒子，笑着递过来，“这是我们邀请您的诚意，里面有一样贵重物品。”
“贵重物品？”
“它的名字叫‘假智能’，一台超级电脑，以后就是你的了。”
“……恕我直言，我还不敢相信你们，”莫澜退后，“你们有些……莫名其妙。”
“但我们相信你，兄弟，”年轻人挺步上前，强硬地把盒子塞进了莫澜怀中，拍了拍他肩膀，“要收好啊。”
“喂……”
“我们完全没有欺骗新成员的想法，大家今后是要把背后交给对方的战友啊，所以我们决定向莫澜兄弟你坦白一件事……”英俊青年塞完东西，退回一步理了理衣领，“我们是黑客，您的作弊行为就是我们伪造的，对不起。”
话音刚落，三名黑衣大汉和这年轻人同时鞠躬。
“是你们？”莫澜眉头紧锁，整个人都激动得打颤，却鼓不起一点勇气朝他们挥拳，他们友善过分了。
年轻人起身伸出一手，“握个手吧，我们的友谊，现在开始。”
莫澜犹豫不决。
年轻人似乎清楚莫澜的顾虑，上前一步，“实在是抱歉，我们太需要你了，才会出次下策……这是我们的名片。”
他双手递过来一张印着飞蛾的卡片，低下头，“请收好，剑豪。”
这些人彬彬有礼得过分，莫澜生不起气来，老实说他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被陌生人这么尊重过了。
几双皮鞋轻轻敲击地砖，他们不紧不慢地迎上来，其中一人交给莫澜一卷红色的信封，上面贴着斑斓的飞蛾标本。
年轻人笑着补充说：“还有你的入职介绍书，签上名字请带上它来市中心的皮影大厦。”
他一说完，转身悠悠走向奔驰车副座，再坐回了车子上，随行的人们有条不紊地跟上车，他开窗挥一挥手，“我的朋友，不见不散。”
莫澜看着绝尘而去的奔驰车愣了好久。
他掏出手机想报警，但还是停下了，转而搂紧了盒子，找到一片树荫，捂住额头坐下。
这些人一点都和恶棍的印象联系不起来，在这种要命的时刻雪中送炭，任何一个失败者恐怕都会心甘失去原本的信仰而靠近他们，莫澜觉得自己也不会例外。
——“我们是光荣的执法世家，你爷爷和我都是猎人机关的人，不能丢掉我们家的正气！”
还记得父亲出门时，他的每一步都会很沉重，就像是肩膀上背着不可见的重量，他每次长期外勤前都要唠叨，就像每一次都会是生离死别。
一阵过路风断开回忆。
“正直……”莫澜长叹。
过了很久，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已经没必要去白霸王查了，他想去医院看看妈妈。
滴、滴、滴……
正午的时候，是华康医院静养室一天最黑的时候，这里也一直都很安静。
莫澜就这么麻木地立在边上，凝视着病床上的母亲，她的脸的确又消瘦了许多。
他看向窗外刚才走过的护士，很想怪责医院这些用来搪塞的营养餐，但始终没敢行动。
算一算，他欠医院的医疗费已经太多了好像，以至于他每次做噩梦都会遇见停止母亲疗程的梦境。
门忽然开了。
“你这小子！”李老师走进房间坐在一旁的空床上，他的衣服还沾着白墙灰，大概一路上赶得很急。
莫澜吃惊地看住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叔叔？”
“有人没人都得叫老师！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俩走关系！”
“我不叫也全都知道啊。”
“算了，我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严慨和我说你去白霸王了，还害我往俱乐部跑了一趟！”李老师一上来就质问着莫澜。
“还有，去年被你伯母赶出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不吱不响的，真的是……哎，对了，要不你今晚还是来我家住吧？”
“……我不会回去住了。”莫澜低声说。
李老师听完叹口气，也是万般无奈。
“不聊这个了吧，我刚听到来接你的是禅城猎人学院，打算得告诉你一些事情了，其实早就该说了……”李老师轻咳了两下，静静地说，“我是一名退休的虚拟猎人。”
“虚拟什么？”莫澜又一次把李老师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这个壮硕的老男人不像是个重度中二人士啊。
“虚拟，猎人！”李老师狠狠瞪着莫澜，因为这就是他的尊严。
“那是什么职业……你以前不是警察么？”莫澜问道。
“的确是警察，但要从头说起，”李老师搓搓手掌，“科技进步，网警和警察正式分局，猎人局曾经监管所有通讯系统，攻破骇客的窝点，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
“通讯系统的中枢在虚拟世界也在现实各大超级电脑服务器的机体里，那是迄今为止最为顶端的信息技术，它是5G时代出生的产物延续开发，人们接入神经实时互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信息都避不开那个世界。”
“可我避开了虚拟技术。”莫澜并不是故意拆台，但却看见李老师没生气，那老男人反而开始窃笑起来。
“你并没有避开，你的终身档案，日常的所有通讯和存储信息全在那个世界里，现实里，所有信息沿着网络，都会变成那个世界的一砖一瓦。”
“那虚拟猎人到底和警察有什么关系？”莫澜问。
“这世界有很多野心家，他们会雇佣灰帽黑客甚至是黑帽黑客来谋财害命……虚拟猎人就是指猎杀骇客，阻止这些野心家的人。”
“且慢，”莫澜把指尖顶在掌心里，“什么是灰帽黑帽黑客？是……帽子不一样嘛？”
李老师刚刚平缓了一些，又被这种话刺激得像是头怒马，“小子先别在这乱嚼，等我说完！”
“哦。”
“黑客是指熟练掌握电脑技术的人，可大部分的媒体把“黑客”用于指代电脑侵入者。其实黑客分三种，白帽黑客是指有能力破坏电脑安全但不具恶意目的的黑客，白帽子一般有清楚的定义、道德规范并常常试图同企业合作去改善发现的安全弱点。”
“灰帽子是指对于伦理和法律态度不明确的黑客。黑帽子用来区别于一般正面的黑客，结合safe cracker的含义，成了一个犯罪和黑客的合成词，也就是骇客。我们虚拟猎人是正儿八经的白帽子，联合国际曾经承认过我们的特殊警察身份，可四年前发生过全球性的电脑病毒瘟疫，全球意外丧生数亿人……”李老师停下来叹了口气，“以至于全社会都在排斥和诉讼我们这个群体，联合国际被迫降级了我们的身份，外界一致认为我们不配做公务员……”
李老师站起来走到床边拿起热水壶，“塑料杯在哪里？”
“下面。”
“哦，”他拿出塑料杯盛装热水，“你要吗？”
“不用，”莫澜听着有些入迷，“你继续说下去。”
“降级之后很多厉害的警员都被迫辞职了，剩下来的警员就组建了一个组织，名字就叫做‘国际猎人组织联盟’，因为人们的利益被损害所以也就有了这一方面的需求，这个职业好歹就幸存了下来了。”
“咕嘟、咕嘟……”李老师对着小小一杯水狼吞虎咽之后马虎地擦了擦嘴，“黑客这片江湖复杂得紧，骇客、红客、蓝客，管他什么客，只要出发点无恶意，即为猎人，因为我们都将面对骇客组织，而骇客组织拥有来历不净的外骨骼和武器以及庞大的资金，所以为了应对他们，我们也有庞大的武装。”
“猎人也分势力，今早来找你的是‘国家安全局’的人，是正统猎人，‘红客’，但即使是他们也早没有办法拿出搜查令强行搜查，所有情报网也要自己拉帮结派的组建，搜查主要靠秘密潜入，总之我们的工作被迫转入地下……即使做了好事还见不得光！”李老师渐渐愤慨起来，话题已经撮到了他的伤心处。
莫澜很奇怪老师陡然激动的情绪，“老师……冷静啊。”
“莫澜啊……”李老师看了看莫澜，脸色慢慢回转，“现在猎人这行酬金是十分丰厚的，老实说降级之后虽然国家安全局不发工资了，但钱比起以前多了好几百番，用来发家致富是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可比拳击或者足球运动员阔绰多了，况且虚拟猎人的地位也很恐怖，每个势力都需要猎人保障内网环境和商业机密的安全，同样也需要猎人这样的合法暴力者守家护院，这个年代，人人都追求猎人，但矛盾的是，也唾弃猎人。”
李老师开始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拍了拍莫澜的肩膀，“上船吧，想什么呢？男儿志在四方啊！”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触虚拟技术呢，”莫澜上下打量李老师发福的身材，突然笑起来，“猎人的退休标准是什么？有低保吗？”
“臭小子，乱瞥什么？”李老师一掌扇下他的头，“我是因为之前和你爸出任务负伤了才退休当老师的，现在的我打三个拳击冠军都不是问题！”
“我爸也干这行吗？”莫澜这次真的被吓愣了，“他不是警察吗，我小时候还见过他的警察证来着。”
“没听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吗？怪不得成绩掉的这么离谱，原来是越长越蠢了啊。”
“哦？所以他也是猎人？”
“行了，就说这么多，得提醒你，进这行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你马上就是正牌猎人学院的猎人，今后必须得和野外的猎人分道扬镳！”李老师严肃地盯着莫澜的眼睛。
“等等，我还没说我想进那个猎人学院呢，还有……”莫澜同样也很好奇，“为什么啊？”
“野外猎人败坏了正统猎人的名声，他们非科班出生，只为逐利而来，没有信仰，所以猎杀骇客时目无法纪，经常损害无关民众的生命财产来完成委托，搞得近些年猎人学院的宣传举步维艰。”
“像你一样对黑客不了解甚至有误解的年轻人一抓一大把，人民可是不分正统不正统的，这样下去……我们正统的新鲜血液只会越来越少，你知道我们正统猎人的信念吗？”
李老师一改沉重的语气，每节分贝里都是希翼。
“那是什么中二的东西？”
“去你的中二！”李老师忍不住，对莫澜又是一记当头猛劈。
“哎呦！”
他转向窗外，医院的公园里一片莺飞草长，如世外之境，此刻他如此郑重，“得到人民的承认，重新恢复人类联合国际的警察身份！”
莫澜没了兴致，为了人民……典型的假大空，三年前爸爸失去工作后，他受过太多左邻右舍的轻蔑与诋毁，曾经敲锣打鼓送来家里给爸爸的锦旗，全都成为了鲜活的讽刺。
“怎么样？好好干的话这会是个很光荣的职业！”李老师一巴掌盖在莫澜的肩膀，十分严肃。
“嘶……我家可不缺锦旗，”莫澜疼得牙齿打颤，这老男人力气真不小，“这行，会有生命危险吗？”
“说实话，我说有，你会怕么？”
“我拒绝这份工作，”莫澜甩开肩膀上的手，“我不能出事。”
“什么行业没有危险？”李老师声色俱厉，“这真的是身份很光荣的职业啊！”
李老师继续说：“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医院没催你交钱吧？”
莫澜迷惑地看着他。
“是啊，难道是……”莫澜不明所以却又忽然间似有所感，“不会是老师你给的吧？”
“猜对了，我特别要求院方保密的，匿名捐助。”
“谢、谢谢！”莫澜再难以维持从容，他猛地站起来握住李老师的手，“我、我真是……早就该猜到了，叔，什么都别说了，我以后一定会还你！”
“你想还啊？你想还也行，”李老师眯上眼，“你想怎么还？等你真能赚到这大钱我这老得都不记得了……而且，到那时，我可能也没办法赚钱救大嫂了……”
莫澜顿时语塞。
“我们这一辈的猎人背负骂名，且都是中老年的躯体，等不起了……”李老师重新走回空床上正襟危坐。
“我们需要年轻人替我们翻案，需要你这样的孩子给我和你爸翻案，可现在新一代的猎人里，正统血液竟不足十分之一……”
“算了，就不提我了，猎人对于你们年轻人的个人发展来说，也是一条高风险的捷径，一条去往更高地位的捷径，我是不行了，要倚靠你去和上位者们对话，我才能有更多的渠道找到你爸，还有我那些失联的好兄弟。”
莫澜瞬间语塞，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像个重磅炸弹一样。
“怎么样？拿上你的录取通知书上学去，下了课我这前辈好歹也有能力给你恶补猎人业务能力。”说完，李老师得意地朝着莫澜挑挑眉毛。
可莫澜怔住了，他轻声说：“老师，通知书……我、我撕掉了。”
“哈？！”李老师一时间瞠目结舌。
过了很久，李老师的拳头开始咯咯作响。
“你脑袋被驴踩了吧！真的是蠢啊……啊！受不了了！”
李老师追过来一记接一记盖头猛劈，莫澜痛的哇哇大叫，在房间里连跑带跳。
“我真是恨不得宰了你！”李老师接着站起来追过去，头冒青烟，歇斯底里的样子绝不像是说假话。
“您好……请问……啊！！”走廊里的一阵乖风随意拂过，差点掀起那名少女那一席活泼的短裙，她慌慌张张地压下裙角。
发丝妩媚又张扬，实在是一幅动心又动魄的画。
莫澜这时百感交集，已经没有时间应付失足闯入的女孩儿，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小姐，你找错人了！”
李老师毫不留情又一招下去。
“卧槽！这次是为什么？！”莫澜受不了这无缘无故的胖揍。
“怎么和漂亮女孩子说话的？！”
“那个……是剑豪么……”女孩子紧张地问道。
“对，就是这小子！”李老师恶狠狠地看着莫澜，“白霸王的擂主。”
“白、白白？”莫澜惊异十分，“你怎么来了？！”
要是白白也能找来这里了，他不得不怀疑全世界的人都能找到他妈妈，“你怎么来的啊？”
“我带她来的，在门口等好久了，听说一早来学校找你，她先找到了我这个班主任，”李老师拎着莫澜慢慢走出门外的走廊，“说这个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那、那个……剑豪大人……”叫白白的女孩儿忍不住脸红了。
“……怎、怎么了？”莫澜也变得手足无措，这是他面对白白的常态了。
李老师面无表情，“好好说话，不要怕，他现在不是你的偶像，是头蠢驴。”
“好、好的……”女孩闭紧双眼晃晃脑袋，“大、大人，您被坏人诬陷了！有未知黑客篡改了白霸王线下竞技场的数据，他们想让你背骇客罪名，警察要抓捕你审问！”
“警察……”莫澜面露疑惑，“警察？”
“别担心，”李老师不文雅地揪着鼻孔，“警察那边我警察局有人，猎人学院应该也能给你顶住，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栽赃你，他们不可能没有动机。”
“好吧……是皮影猎人，”莫澜有些慌张，“刚才他们找来，邀请了我加入他们，也承认了这是他们诬陷我的目的。”
“哦？”李老师好奇起来。
莫澜不说话，他走向床头桌，摸出了那张斑驳的飞蛾标本，它裹着的信封完好无损，还有一个小小的匣子。
“老师你看，这是入职介绍书。”莫澜重新走出走廊，递过来那张飞蛾信纸。
李老师有些气愤，他一把抓来，看了又看，“合同都拟订好了！特么敢挖我的人，真不知道我是谁么？”
“老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莫澜问。
“野外猎人里吃相最难看的一伙人，他们有猎人执照，但不是科班出生，更加不是党员，我们正统忍辱负重这几年里，他们拼命抹黑我们，用舆论抽取我们的新鲜血液，把好些优秀的猎人苗子都给带歪了！最恶心的是，他们垄断了七成的禅城猎人事务，有些交易可能比黑帮还脏，但始终没有证据，禅城正统猎人已经把他们拉入了嫌疑骇客的调查名单。”
李老师骂着骂着忽然扭头望着莫澜，“你答应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莫澜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表现得庆幸一些。
“那就好，”李老师轻松一笑，“盒子拿给我看看……”
哐咚！
这时，诡异的黑匣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似的，猛的一抖，忽然从床头柜上跌下来，滚出个圆溜溜的物件。
——“哈哈哈哈，爷走了！”
“这是什么？！”李老师震惊了，他慌忙不跌地把那球状物抱起来。
——“你放开……呲呲呲……我发飙了嗷！！”
“想都别想，哈哈哈哈！”李老师开怀大笑。
“这是什么？”莫澜探头。
“没事，我来！”李老师埋头对付起那球状物。
“那个，大人……”白白攥起了拳头。
“白、白白？”莫澜瞬间挺胸收腹起来，他忘了还有经纪人在这儿。
忽然间，像是打开了奇妙的开关，白白激动地扑了上来。
“我、我有办法救您，大人，”白白已经抓住了莫澜的衣角，“咱们一起回白霸王查数据库吧！我能为您澄清罪证！”
莫澜说不出话，白白的行为对他来说跟掐住他喉咙一样没区别，任他应付城际冠军千般巧计，却没一点办法从容应付女孩子。
“大人，求您了……”白白紧紧捂着胸口，想说什么但总组织不起来，最后急得眼圈通红，说话断断续续，“只要你、你别离开白霸王，我、我还可以是你的经纪人的话，就算是不出名的也可以，我保证不会再劝你去虚拟竞技了！我保证！”
“我、你让我……说、说句话……行吗？”莫澜一瞬间不会思考了，凑太近了，太近了！又不敢明说让她离远一点。
“大、大人别去行吗？”白白也和莫澜一样紧张得稀里糊涂。
她忽然就翻手牵住了莫澜。
莫澜忽然之间摸到女孩子的手，那就像是块涂胶的红炭，放不下又忍不来，一下子乱了全部阵脚，火蹭蹭地往脸上烧。
“好。”一紧张起来，应承人的话简直脱口而出。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白开心得不知所措，蹦哒蹦哒着忽然跑向病床。
白白端详起病床上的面孔，然后弯下腰拘谨地招招手说道：“阿姨好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白白是个铁打的追星族，撞见了电竞偶像的亲生父母似要恨不得聊长问短，作为“剑豪”粉丝团的头号人丁，也作为经纪人，剑豪的粉丝团她一直运营得很好。
窗外阳光陡然亮了三丈，少女的侧脸和妈妈的侧脸像是冥冥的命运齿轮契合在这画框里。
曾有个相声人说，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遇，是个不该遗忘的画面。
莫澜真的想永远记住这个画面。
“哈哈哈！莫澜快看啊，我成功啦！”李老师在一边狂笑起来，“好东西啊！”
“来了，来了。”莫澜趁机撒手，迎着李老师跑过去。
他脚底都湿透了，李老师这位大救星的出现，太及时了！
——“系统觉醒！”
突然出现了合成声，浑厚得像钟鸣，它的愤怒苍劲十足，气势堪比游戏BOSS的配音，“别怪我不留情！”
“这、这是什么……”莫澜难以呼吸，浑身打颤，这是情绪失控的症状。
神迹一般，威压降下，明明二十平米的病房眨眼间只感觉有五平米。
——“你这老东西怎么回事？！”
“无线局域?神经代谢干扰？把你的威压收回去，凭你的神经代谢干扰还影响不了我这样的精神体质。”李老师握着盒子，驾轻就熟。
——“英雄猎人？”
莫澜诧异地望着姿势奇怪的李老师许久，“老师，你手上是什么？”
——“劣畜，你不配知道爷的身份！”整个房间都是它的回音。
电子合成的粗犷人声很明显，一节一节干巴巴的。
“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臭？”李老师无奈至极，把这个卵黄色的球状物给掏了出来，“谁给你设定的程序？”
——“没有人有本事教，老子是至高无上的！你们这一群卑微、低贱、让人恶心的虫……”
“它怎么还会说话？”莫澜呆滞地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地东西好久，“而且怎么只会说脏话？”
“掏烂你家的祖坟，全家都得死光！”那破球抖个不停，“杂种东西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莫澜被怼得火冒三丈，“你特么……”
“冷静冷静，”李老师逮着那个不停叫嚣的球翻来覆去找了很久，终于会心一笑，“终于找到了。”
莫澜凑上来，“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假智能的待机键，那群皮影黑客存放他的时候，不知道给他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那个和它一起的盒子里装了《死侍》系列全套的碟子，怪不得……对了莫澜，你来关了他。”
“为什么？”莫澜不解。
“臭小子别管那么多，赶快啊！”李老师既兴奋又很着急，“对你有好处就行了！”
莫澜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点名让他关，但他还是抬起手了。
——“你是家母逝世了？你敢关老子？！”白瓷球怒号道。
“你这家伙……”莫澜脸色一僵，又遇到一个张嘴喜欢拖家带口的混账。
——“你特么敢关我试试？！”
“闭嘴吧你。”莫澜愤然朝一枚流淌银光的地方摁下去。
锋利的金属流转声响起，莫澜迅速缩回手指。
“针？！”
李老师激动异常，他大喊：“果然是这样！我没猜错，它自动记录了你的DNA，还稀释出一个虚拟共鸣神经元，假智能，果然是一台完美的超级计算机啊！”
“什么意思？虚拟共鸣神经元是什么意思？”莫澜问。
“是欺诈运动神经元生长基因再度转录的人工信号，促进神经元进化，是猎人体质增强的本质……对了，从今天开始，你小子，每天晚上给我早点睡觉，听到没？”
“那怎么行，我还要打比赛呢！”
“我管你小子这么多，”李老师一把把莫澜揪住，“我找个饭堂给你用手抓苍蝇，你每天早上得过来，记得一定要早点睡！别浪费神经元欺诈发育的时间！”
“用手抓苍蝇？你是要教超人出来吧？”
“你管我这么多？！”李老师狠厉地松开他。
“你这老家伙太不讲道理了吧？”莫澜捶胸顿足。
“哼，讲道理能行得通，哪里还有罪犯留给你？”李老师傲然一笑，“打不过你的人才和你讲道理，懂吗，年轻人？”
白白一直紧跟在莫澜背后，她眨眨眼，终于才认出来这样东西。
“天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假智能……这可是法定违禁品啊。”
“好了好了，”李老师镇定下来，他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异常艰难地点着了，“皮影珍藏它肯定有企图，但为什么决定要白白交给莫澜呢？”
“嗯？叔叔在叫我吗？”白白抬头看着李老师。
“没有没有～，哈哈……这真是一家子，白从生了个这么憨的闺女，”说着李老师夹着点着的烟伸来嘴边，“白白啊，白霸王的超级电脑没出什么事吧？好久没去看了。”
“这个……”白白犹豫起来，“难说，前辈，你一会儿去亲自看看就明白了……”
李老师刚叼住烟尾，房间的电器突然被激活，墙上的液晶电视出现滚动屏，平和的声音往四周蔓延。
——“这里是禁烟区，请您熄灭烟火，谢谢配合。”
李老师听后把烟掐灭丢进电视下的垃圾桶里，一马当先走出病房，“都别愣了，现在就走吧。”
“是你想抽烟吧。”莫澜嘀咕完便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