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林伯灿,我总会念叨起在我上一辈子里网络上挺出名的一句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哦,对,我也是个男的。
那……
林伯灿就是只大猪蹄子。
在故人归开办期间,林大猪蹄子此时应该还乖乖呆在家里静闭思过,虽然用他的话他没有犯任何的错误。不过能暂时看不见那操心的家伙,我心情甚为愉快,即便在未来四天后我就会与林伯灿初逢。现在我不想他,只是肚子饿得厉害,直咕噜咕噜地叫唤,后面的人还未走一个,我也挤不出去,仅能被迫乖坐在位子上看碧落尘与周意卿比试。
很怀疑他们是不是都开始从积梦石里拿吃食垫肚子了。
有积梦石就很了不起了么?
是的,了不起。
每每看他们自由使用积梦石,我都特别羡慕,往往在此时才会异常期望快快长大,能够召唤积梦石尽情使用。而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人总有贼拉欠得慌的时候,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长大好闯出一番事业;大了就开始感怀小时候纯洁的日子了,该慨天圩地得想要重过回小时候的无知日子。
这个道理是我很久以后才悟到的。先前过得不好,根本没有怀念的必要;如今虽说不是特别舒坦,却总归能够感受到被人爱护的感觉。而这种本不属于我的幸运降临在我身上,长久以往,原本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所债的负罪感被时光消磨至净,反倒生得理所当然。却是忘了,这原本不是我的。“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罪前行”,这句曾被我惊鸿一瞥的话此时彻底被挖掘出来,牢牢地印在脑海,驱不散,散不开,像是自对自的警告般钉在心尖不上不下,扯一下都生疼。
后来更甚,没了一切,更是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孤哀。每次以酒杯邀月,总会回忆起当初捧着酒壶跟挚友们拼酒的过往曾经,心里苦涩异常,连甜酒都压不下去的酸涩自心头蔓延至舌尖。
那时候就犯病了,空闲下来便想着如果我要是能重回过去多好啊,就开始回想当年的苦与甜,最后连苦涩都化作砒霜,压在心尖、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只能任由它卡着。就像我说过的,我不会后悔经历这一切,没资格是一方面,承担责任是一方面,它们实为组成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同血浓于水,再如同骨肉相连,割不断、断不决,我能有什么办法。
啧,饿得有点头昏,思维开始往奇怪的地方伸展了。越想越奇怪,越奇怪越酸得慌,越酸得慌我就胃疼,实在撑不住便抱着胃躬腰。
原先我天生就有胃病,不是特别严重,严重到住院,却也到了每个月必须跑医院拿趟药的地步。自然,这也是造成我即便喜欢饮酒的快感,可是不会酗酒的直接原因之一。我单纯的以为来到九囿大陆兴许就不会发病,没料到恰恰相反,过去的毛病一个不落,而现在又新生出不少麻烦来。
“嘿,没事儿吧?”楚狂拍了拍我的肩膀慰问道。
真是废话,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么。“没事儿,老毛病了。”真的只是词不达意而已。
其实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认为,但是万没料到楚狂还真以为我没有问题,怎么平时没见他这么实诚呢。他当我没事就没事吧,结果楚狂无意间把话秃噜出来,气得我差点就登时吐血三尺。“我原以为你是饿的。”,人跟笑声一样憨厚,“原本我积梦石里还有些干粮粗食的,本想说要不介意的话就用这些垫吧垫吧好了。但你说你无事,那不介意我在这里吃吧?”更可恨的是,楚狂话刚出口,就已经把吃食从积梦石里提拎出来了,楚狂打根本就没给我反驳的机会。
最可气的是,他拿的居然还是韭菜盒子,放虾仁的那种。
倒也令他钻了空子,比武大会摆在明面上的规矩与背地里说道的规矩都没有不可以在比武大会期间吃东西这条,估计当时因为没多少人臆想到十几年后居然会有后辈在庄严的比武大会上吃韭菜盒子观武这种奇葩的情况。能想到才奇了怪了,我耸肩,任由韭菜盒子的香气自背后流窜至它处。得亏碧落尘和周意卿的战场早就不拘泥于练剑台边缘的一方天地了,他们到跑,边跑边打,真正做到了夹风带电,所到之处皆是噼里啪啦。
若是问到韭菜盒子的味道,这场比试估计会更快结束,我暗自在心里默默嘀咕道。
说时迟那时快,忆安剑剑尖一甩,剑刃洁白至好似不染纤尘,剑走偏锋如约而至。桃园义底部点地,碧螺春登时起跳,凌空翻身任由周意卿的招式落了空。竹竿卡在缝隙,桃园义弯出的令我难以想象它竟然是根竹子的弧度,碧螺春借力打力,抢在周意卿落地前踩在地面,由此桃园义直直地朝周意卿的背部打去。忆安剑游走龙蛇,当地一声,桃园义击在剑身,忆安剑剑刃卡在竹子连接处的凹槽。
“厉害。”我忍不住惊叹他们的反应速度之快。
接招还招如此之流畅,令我讶异不已。虽然整体速度被往上提了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实力与风格还是未曾改变半分……好吧,我知道在此之前我未曾见过他们,更未曾与他们过招,然而一个人的风格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尤其碧落尘的浪而不虚,周意卿的稳而不固步自封,都是在座诸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
必须得佩服他们。能够在此时还能打得稳扎稳打,打得火热,却能理智对待真的不容易。
而此时,我更想告诉我后面的楚狂不要再吃了,韭菜盒子的味道太重了,搞得不止我,连周围人观看比试的注意力都被迁移了。直到我回头,赫然发现周围人都吃上了,连汪禹晨那小子也不意外,手攥根一看就知道是谁给的蜜糖棒嗦愣着。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再抬眼看练剑台——真是千呼万唤使出来啊,俩人都扑街了。
当然,我并不想知道他们激烈打斗的全过程,也并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孰输孰赢。我只知道,在他们俩个正面朝大地送给祖国麻麻爱的亲吻的时候,我抱着汪禹晨突破重重关卡,马不停蹄地赶到荣轩堂时——好巧不巧,苏舒他们跟我有相同的想法。我们隔空相视苦哈哈地笑了笑,随即打打闹闹进入荣轩堂大厅,巧的不得了撞上到地方在给师尊请安以前直接找姐姐的公孙书情与公孙大娘姐妹谈心。
这就是全部经过,自然,我讲的时候把那些个人情绪悉数抹掉了。而我没讲到的细节,苏舒他们会帮我补充的。
待话音全数落下句号,公孙大娘长长地哦了声,手肘支撑腕部,单手托下巴冲我们问出另一个问题。“呐,问你们一件事情。”,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保证能够维持她温婉的形象外还能不那么变扭,“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到的瑞阳山庄么?”她的话音落下,当场众人的表情多是复杂。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棘手,并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我是睡了一觉把自己睡死了穿越过来的吧?万万没有想到,比我看起来更加犯难的是主动把话题挑出来的公孙大娘,她抢在我以前就把问题解决了。“哦,王烨你就不用回答了。”,公孙大娘用非常快的语速说道,“我知道你是自己来的。那么其他人呢?我第一次见到你们都是被安瑾锋领过来的。”语速之快不难让我联想到她是不希望我去回忆起更久远的记忆的,这令我非常好奇,可但漠跟风无迹的眼神交流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但漠清咳一声,缓缓地开口讲述到他来到瑞阳山庄前不久的事情。“我的事情么……跟风无迹有点关系。”,但漠瞧眼风无迹,风无迹及时抬眸朝他露出微笑,“那是在个冷天发生的事情了。”
凉风呼呼地吹,小小一团,雪白雪白的孩子穿着破布麻衣,蜷缩在墙角。他手脚冰冷,指尖、脚尖,甚至整张脸都冻到发紫,每次呼吸都像是对肺部进行场酷刑。忽然之间,有股暖和的温度裹住他,他抬头,正好对上脱下外袍罩住他的风无迹。
“这鬼天气还真够冷的。”,风无迹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头,瑟瑟发抖地抱住他,“你不要怕,我是个好人……你可以叫我风无迹,也可以叫我风小沙。”
仅隔层粗糙的布料,他感受到自温热的胸膛传来久违的温度,不仅有点眼眶发热,鼻腔发涩。“你穿的少,把袍子拿走吧。”,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怕冷。”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甚至手捏住袍子一角,打算一把拉开。
这动作被风无迹制止住,风无迹一边摇头叹着气一边钻进棉袍子里,跟他一起搓着手,往手心吐哈气取暖。“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怕你在路边冻傻了所以出手相助吧。”,风无迹偏头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见状愣了愣,拉起棉袍子摊在地面的一角欲往脸上蹭,却被风无迹拦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欻得抬头,风无迹没有在意他近乎审视的目光,自是不曾因此数落他半分。
似乎他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就低下头来,把头埋在膝盖间。“……但漠,我叫但漠。”他闷闷地说,以至于不敢抬头看风无迹得知此事的表情。
等了许久,并没有得到来自风无迹的什么惊诧啊、什么愤怒啊、不可置信啊之类的情绪。“别埋着头。”,风无迹只是板正他的姿势,“会驼背的,还会造成呼吸上的麻烦,你总不希望我把因为这事造成大脑缺氧的你背出去找大夫治疗吧。治疗费你出的哦。”风无迹的语气仍是那般,似乎丝毫不受到方才但漠自爆家门的影响,尾音微上挑,仿佛不需要看也会知道风无迹面带礼貌微笑说话的模样。
结果但漠听完风无迹说的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别想了,我现在穷的只剩两袖清风了。”说完这句话以后,嘴巴是爽快了,但漠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对于这些,风无迹莫名其妙地笑开了。“你可真是有趣。”他捧腹大笑,即后吃了满嘴的雪。
风无迹挑眉:“哇哦,原来你当时想了那么多啊。”他看向但漠,但漠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你管我。”但漠嘴硬地回答。
可我明显看到但漠的耳朵红了。
曾在某一日最寒冷遇见过最炽烈的人。
何其幸甚。(注:剑三同人歌《焰归梅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