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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师徒情深,勿忘师恩

她对我说。“我早已时日不多,要死了。”,两边的秀发黏在脸颊,“我要回去了。”

时间回溯,让我们回到刚到安陵没多久的时候。

瑞阳其实是有大城市的,比如说安陵。安陵是瑞阳的省会也是核心城市,是瑞阳最繁华的地段。

至于我们会来安陵的原因很简单。记得都徽音先前说过前庄主每年回庄的日子么?那天近了,纵使山庄人手再多也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就被王牧尘塞上些许银两跟一张纸推出山庄美名曰采购去了。

谁不知道他其实是怕我们招惹麻烦,在这紧要关头不能再添其他的事情,就把我们支出去。索性他让我们买的东西很少,不算贵,全部按要求买完后再买些贵重物品都绰绰有余,而且他也说过钱用不完的话我们可以花,权当去到山下历练游玩番,估计我们回去时他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们这些孩子,大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出来见到大城市老兴奋了,连汪禹晨都拍着手哼着歌踏入外城内。安陵不愧为瑞阳省会,自外城的繁华程度便可见一斑,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叫卖声从长街这头传到那头,皆被人群细碎的声音哄散了。

王牧尘要的东西都奇怪,兴许是怕我们回来的早,给的清单上罗列的需买商品尽管不是很贵,但极其难找。也幸亏他明码标价每件物品理应是需要多少钱,不然我们还真有可能被奸商骗去大量钱财。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问过不少人,打听过不少事,最终到犄角疙瘩的小行当问出商品下落。

小行当的老板长得贼精明,小眼睛鹰钩鼻,看人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看到钱仿佛眼珠子都能掉出来。他得知我们的需求,不消多时全拿出所需求的物品,我们打算按王牧尘结算的钱把钱两给他,结果他提前摆手阻止我,搓着手朝我们贼兮兮地边笑边走来。

“别看它们这模样,它们可不止值这个价。”,小行当老板说,“它们的确普遍便宜,那是卖它们的人不识货!我可知道需要它们的人不一般,是不是得……你们懂的。”他搓着手,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我蹙眉开口。“说吧,你的估价是多少。”我谨慎地问他,但漠瞧见我的手势攥紧钱袋。

小行当老板闻言仰天轻笑,手捏着胡须似是慢慢在心里捣算。良久,他开口。“怎么说。”,他探出手掌,“也得这个数吧。”

兴许都明白这是何意,小行当老板得意的捻着胡须,我们互相以眼神来示意,通了心气。“五两?”但漠故意装傻问道,没料到这话引起小行当老板强烈不适。

他听见但漠试探的话语,立刻睁开眼,脸上皱纹叠在一起,恶狠狠地对我们说。“别跟我在这装傻,它们能只值这个数么?”,他怒道,“是五千万。”他估计看我们都是孩子,便毫无顾忌地狮子大开口,我们自然心里异常不舒服。

此番话引起强烈不适,我们顿时不爽起来,有些心气高的连声直嚷嚷不可能。小行当老板倒突然歇了心气,回归到我们原先初见他的模样,喝着茶嗦着水烟,眼睛眯成条缝,胡须随风在下巴颏上一飘一飘的。

干脆我们聚在一团互相轻声共同商讨,这家行当小铺是我们走了许久才找到目前已知唯一一家可买这些物品的地方,若是放过此地,不知得跑到何处才能买得到。这放在其次,可如果我们贸然给钱,结果它们在别处其实要便宜许多倍,若是如此,即便王牧尘不介意,我们也得心怀愧疚。

纵使如此,我们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个准头,一会儿偏到去下一家的份上,一会儿又满票通过即可买上。幸亏我们多是练家子练出来了,走出如此长的时间愣是没一个喊难受不走了的。

为什么不用轻功?安陵不让啊。

不用也挺好,用了麻烦事还一堆,不及不用呢。

小行当老板瞧眼我们,冷嗖嗖地说道。“商量好了没啊,给个准头。”,他轻哼出声,“如果不想要它们的话,我就得收回去了。我的小客人们。”他正说着,拍桌而起,茶盏被摆在木桌上,似真的要把东西放回仓库里去。

风无迹挠着后脑勺有点着急,他伸手出声。“慢着!”他大声叫住小行当老板,小行当老板随即顿步,眼神精明的落在他脸上。风无迹叫的急,根本没想好怎么续尾,我动身挡在他面前,替他适当接下些许视线。

苏舒也站出来。“是否,这价格太不合理呢?”他抿唇,小行当老板冷笑出声。

他对苏舒的话不为所动。“合不合理自然我说了算,小客人们,你们到底想没想好要不要买这些东西啊。”小行当老板说得很巧妙,我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应,恰巧此时有人入室前来帮我们解决这问题。

那人是个女子,手持花伞,她入室时适当收伞。即便她衣着连带配饰皆为简朴,可那举手投足的气质证明她不会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姑娘。我们与小行当老板在她踏进房间的刹那顿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依旧没表现出无所适从的模样,反倒更加挺直腰杆,每步姿态优雅得仿佛能够步步生莲。

她路过我时,我隐约嗅到股淡雅的清香,不像是王牧尘先前的雅利安贡香那般浓烈刺鼻,反而清清雅雅如同她本人一般。“这倒有趣。”,她袖手站在小行当老板面前,浅声出问,“老人家,您说这些得要多少钱?”

小行当老板眯眼,唇角略微勾起弧度。“五千万。”他说罢,那位姑娘轻晃了晃头,浅叹出声。

这倒引起我们的注意,小行当老板微蹙眉,客气地问道。“那您觉得这些值多少钱呐?”小行当老板请示,那位姑娘伸出只纤细的手来,小行当老板立刻眉开眼笑。

尤心没能坐住,见状立刻出言讽刺道。“我看你长得好看,怎的做人竟也这般心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距离最近的风无迹跟朱涵两人糊住嘴挣扎着说不下去了。

那位姑娘既没过多唸语,也没闻声转身不满的训斥方才尤心对她的凭空污蔑。她只是静静地对小行当老板平淡如水地说。“不是吧。”,她嗤笑,“我怎么记得这些应该要不到五十舍勒(注:九囿大陆通币,一舍勒相当一人民币)对吧。”纵然她言辞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她的语气及态度非常平和,然而这番话还是成功令小行当老板黑了脸色。

她方说罢,有些孩子才意识到她是友军,欢天喜地地围在她周围。小行当老板抿嘴,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咬牙铁心放下狠话。

他蹙眉呼出烟雾,方对我们严辞呵斥道。“老夫说是五千万,就是值五千万,您爱买不买,不买就别脏了老夫的店!”他说完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哼哼唧唧着继续嗅他的水烟吞云吐雾。

这是真没辙了,我们跟那位姑娘互相看看,倒是耻笑出声。反正没辙的不是我们。“老人家,您不是说,除去我们别人都不识货么。”,但漠轻笑着反将一军,“那您还卖如此高……是打算卖给谁啊?”他得意洋洋的语气我听了都想揍他,更别提小行当老板了。

小行当老板倚着柜台,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下文。那位姑娘爽朗一笑,袖手站在我们面前浅笑安然。

安御峰摇了摇头,轻叹出声。“我们可以到别家去,又不只是标上您一家,您说您何必呢。”我趁机在这上面加把火,哄哄闹闹地打算就此离开。

小行当老板当即下意识出声叫住我们,我们看向他,他用苦大仇深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五两,五两。”他无力地重复着,我们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更加踏出迈向大门的脚步。

出了房门才发现空气是真的好,仔细嗅衣服,仿佛在那小房间闷久了,连衣服也都沾染上水烟的烟味。天依旧是我们刚来的那般天卷云舒,门口栽的老槐树树枝上休憩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连叫声此时都显得悦耳动听。我们佯装与那位姑娘道谢,随后分道扬镳,不料这当真刺激到小行当老板的神经,他发出声怪叫。

随即我们停下脚步纷纷转身看他,这回是他无话可说了,天平的倾斜方向落在我们这里。小行当老板在柜台那里我了半天,我来我去良久就是没有我出下文来。“五十舍勒,五十舍勒!”,我们并没有为他的话暂停片刻,他见状立即改口,“好吧,好吧,二十舍勒拿去吧!”

听出他松口了,我们当即齐齐往小行当店面里走。小行当老板始终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好似狗不理包子上的包子褶,他无可奈何地边叹气边注视我们掏钱结账。东西是被主动请缨的几个男生搬走的,但漠瞧见风无迹实在太过吃力,只好帮他担待点。

走出店铺,我们就该和那位好心相助的姑娘分道扬镳了。那位姑娘却在我们道谢后转身准备要走以前叫住我们,神情很是恳切。“等等,请等一下。”,我们听后随即转身,她好像颇为吃力地追上我们,“这位小友,请问能和我过来一下么?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她的目光所看向的人,是我。

但漠跟风无迹两人想都不想挡在我面前。尤其是但漠,我在他张口即将朝那位姑娘质问出声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抱起汪禹晨把他交到苏舒手里,千叮咛万嘱咐,随后主动牵起那位姑娘的手朝他们道别。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拉小姑娘的手呢嘿嘿。

咳,其实我有我的思量。首先那位姑娘适才帮我们解围,于情义来说我们理应帮她方合适。二则,于礼数上,她是一介弱女子,也害不了我,其次我们身上都穿着的是瑞阳山庄的校服,若是拒绝了虽来往旁人看见的不多,但也终归失了师尊他们的门面,这是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日头正高,按时间推算现在实为晌午,长街上的人虽不多,却也不见得少了哪里去,好在依稀听得清叫卖人所喊的字句。远处人家逐渐升起缕缕炊烟,近处或是酒楼或是饭厅自后厨放上餐桌的佳肴菜香飘入至我鼻内,仿佛呼吸间便得以饱足。

那位姑娘把我的手攥的很紧,恍若生怕扭头我就会凭空消失般。我由此得以从美食佳肴的气味海洋中拔出头来,不消片刻便能感知有种刺骨的阴寒正向我袭来。我仔细判断,至此辨得出只因那位姑娘抓着我的手。

她的手很冷,不像玉冰心,她的冷好像撤去全身上下所有温度的冷。不像是人体体温,倒是像她的整体体温位于人体正常体温以下。

恍然我貌似明白她要跟我即将说什么了,她兴许知道我的想法,兴许并没有只是我想多了,总归领我到处茶馆。我们进去时,说书人正在说评书说到正点上,啪地一拍醒木,折扇往桌面那么一落,即可继续讲起没讲完的故事。

“话说这墨言为救唯一的徒弟盛歌勇闯天道啊,可谓是九死一生……”

刚听说书人讲个开头,那位姑娘动作一顿,握着我的手立刻攥紧几分,随即怕我吃痛松开。我们同去上楼,找了间雅间落座,她替我点些甜点。待送去小侍女后,她提壶茶水,起开茶盏,将其中一盏递给我,里面斟上大半盏清茶水,茶水中间飘着片枯茶叶在沉浮。

她注视着我,兀自苦笑。“你已经猜到了吧,我就是盛歌。”,她晃荡着茶盏,抿口茶水,哭笑不得地说,“这茶真是越煮越苦了。”

我没有回答她,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盛歌,原本也没打算去猜。可我的目光对上她暗藏悲怆的眸子,忽地把那些话给咽下肚里去了。“那你为什么会找我呢?”我问出这句标准的问题把她原先的话忽悠过去。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她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云里雾里地抛出这句话来。我琢磨许久,才琢磨出各种含义,便明了,随即彻底放松神经,干脆瘫在座位等待端着茶汤的侍女上来。

盛歌瞧见我,不由得啼笑皆非地托脸问我。“就这么放松啊。”,她勾起唇角,“一点都不怀疑我。”

对于此话,我翻了个白眼以用来反驳她。“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证明你不是这里人了。”,我耸肩,“反正你又打不过我,反正……”

你快死了。这句话我不忍心对面前这位还处在人生最美好阶段的姑娘说出口,毕竟太过残忍了。

与我想法相反的是,她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是啊,我时日不多了,要死了。”,她的目光落在手上捧着的热茶上,“我要回去了。”

想不到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开口破了这岑寂。

盛歌放下茶盏抓住我的手,墨紫的虹膜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浅。“我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件事情。”,她的目光仿佛望进我眼底,“希望你能帮我把一封信和这把花伞给我师父墨言。”她放开手,慌慌张张地从袖口掏出封信封,我方意识到她指的物品是什么。

但我仍旧很茫然,她轻笑出声,讲起段过去的故事。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耗太多力气便能听清,合着楼下说书人拍醒木的声音,反倒凭自多添几分江湖气。

“我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她持有的还不是念师恩,而是这把花伞——”

旁边有马匹踏地的声音略过,盛歌没太多在意,依旧蜷在角落里低声哭泣着。“小姑娘这是在哭什么啊。”,盛歌头顶有人在说话,“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盛歌抬头,恰好对上墨言的眼眸,墨言的眼眸虹膜偏淡,背着光恍若闪着水色,好看极了。

“鲜衣怒马,咫尺天涯。”盛歌对这段初遇留下总结。

我没多话,捻起方送上的梅花烙往嘴里喂,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厥后,墨言凭借她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哭腔的话里得知她是刚被熊孩子欺负后,立刻捏拳跑去揍了顿那些熊孩子。墨言是干通报上去要掉脖子的勾当,又岂是那些孩子能干得过的,当然揍得他们挨个乖乖跑到盛歌面前道歉。随之要走时,盛歌抓住她的衣角,小声恳求她带自己离开。

盛歌念及此,不禁破功乐道。“我当时可怜巴巴地跟她说,‘女侠,带我走吧。我吃的不多,我很听话的。女侠我没爸没妈没亲人,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吗?不忍心对吧,那就快带我走吧,我很乖的……’,就这样。我生怕她不答应我,没给她可以插话的机会,说到最后我就干脆拽着她的衣角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她抱起我回寝舍。”,她抿嘴笑,“也就师父有这耐心,落在其他人身上指不定一刀了解我,送我见阎王爷提前喝下孟婆汤赶紧投胎去了。”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盛歌这人看起来文文静静,一说起有关墨言的事情,嘴噼里啪啦地似乎合不上般的。“但师父没有,师父对我可好了,师父虽然每天都很忙却总会抽出时间陪我,也会教我武功什么的……反正我师父可好了,非常好。”

听到我没忍住,默默嘟囔句我师父也很好。

她笑了,笑得很悲伤。“那真的很好啊。”,她的双眸似有水在流动,“记住要好好跟你师父在一起呢,别像我一样,跟你师父好好的——”

彼时她的这番话我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从没搞清楚过,只能一个劲儿的她说什么我点头,寻思哄着人家小姑娘好了。直到后来,后来我真真切切地理解她当年所说的那番云里雾里的话,却已经迟到什么都救不回来,落得什么都没有的结局。

墨言捡到她这个便宜徒弟时,盛歌的身高还没有到她大腿。墨言向来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工作,从不知小孩如何带,甚至在开始的一段时间给盛歌讲睡前故事愣是把人家孩子吓到半夜不敢上厕所的地步。

她这番言论,令我想起我当初带汪禹晨的那段日子,多少理解墨言起始的手忙脚乱。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为同样初次带孩子的同僚辩白的话,抬眼却看见盛歌笑得格外甜,勉强把哽咽在喉的话语全和糕点同吃下肚。

盛歌说她师父墨言原本在夜深这个杀手组织里算一等一的杀手,除去手法干净利落不留尾巴外,就是她没有任何软肋,她只有她自己。可带上盛歌就不一样了,盛歌起先只是个小孩,别说自保,连匕首都拿不稳。

索性墨言的人际关系还不算是特别差,在夜深里有些可以掏心掏肺的兄弟姐妹,他们一起拉扯盛歌到差不多跟现在汪禹晨同大的年龄。墨言就开始逐步先教她武艺自保,与书经自学了。

通常伊始全很困难,没有耐心,没有毅力,疼,这些盛歌都感受过,墨言心疼也没办法,只能在每次出任务回来后多送她些甜点。有时候是冰糖葫芦,有时候是桃花酥,不过更多时候是梅花烙。那时候是她的甜,梅花烙更是上升为她最喜欢吃的糕点,每到那时,墨言总会摸着她的头说真乖真厉害,明天再接再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这话时她正看着我,我闻言收回伸向最后那块梅花烙的手。

我想了想,举手澄清刚才的行为只是饿了而已。“其实我最喜欢吃枣糕。”

盛歌没搭理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也就算是苦中作乐吧。盛歌逐渐从连剑都握不稳到能刺中目标两剑的地步了,墨言同样因她每天回来的都早些,身上的血腥味不似当年那般重,也会有事没事带着她到处看风景,顺道读读书共同学习。

“估计在那时候师父就多少有隐退的意思了吧。”她敛眸,注视着梅花烙说道。

人总会长大的,盛歌也是,她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实力足以独当一面闯荡江湖了。墨言很高兴,与高兴成正比的是浓浓的担忧,她作为师父是在帮夜深做事,但手上沾染他人鲜血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厌恶了,更不希望盛歌被上头盯上走上她的路。然则盛歌不这么想,她一直不以墨言饮他人血为生以耻,她成长的这般快只是想帮墨言分担生计的责任。

由此,她们引发了师徒几年来的第一次争吵。

争吵的结果以盛歌的哭诉为结束。墨言心疼地抱住她,说我们一起逃走,逃离夜深吧。

她们就走了,一人一剑一壶浊酒一匹枣红马,去到处自在逍遥。幸亏她们对衣着没什么讲究,到处看风景,有钱吃一顿,没钱接任务护个镖。

但夜深是杀手组织啊,能轻易放过她们?

很明显,不可能。

墨言很厉害,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盛歌就不一样了。所以才有了墨言几次三番救盛歌的故事。

直至有次,就是楼下说书人评说的墨言为盛歌勇闯天道。她救下盛歌时出了件事情,盛歌失忆了。

谢过小侍女,我抱着枣糕盘子啃枣糕,听到盛歌的话后将盘子放置于桌上一旁。“失忆?”我蹙眉,没有吭气,等待盛歌解释。

可盛歌并没有那份闲致,她直接隔过去那段往下讲。固然没趣,可我没打断她,听她细细说道。

说是失忆,盛歌只是忘了有关墨言的事情罢了。墨言见此没多说,把全身所有的钱以及值钱的东西全留给盛歌,骑着枣红马趁盛歌未醒前悄然离开。

此时盛歌发现她无论到哪里都会被迫与“墨言”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就像是枷锁,仿佛没有“墨言”,盛歌什么都不是。盛歌不是忘了墨言是谁了么,就特别烦墨言,直到有天得到消息,说墨言重回夜深时心脏没来由颤了一下。

心疼,我大概猜出来了。

之后就是她一个人闯荡江湖了,盛歌这个名字在她的努力下,逐渐脱离墨言的阴影,被众人所熟知。此时盛歌就以为她这般便满足了,走入家酒家,落座饮酒,却在无意间听到隔壁桌上人正说墨言又逃出夜深的事情。

这回跟上次不一样,这回墨言直接被朝廷通缉了。

“朝廷?”我咽下枣糕后疑道。

盛歌这回总算没忽视我。“那个时候……丽饶还是统一的。”她如此回答,我没了后话,等她续下去。

她一阵东打听西打听,才从说书人嘴里翘出来缘由。原来那天墨言接到份特殊的任务,是杀掉盛歌,墨言看见后心凉了半俩,彻查才明白原因。

每个人都有意气风发的时候,盛歌也不意外。她意气风发的时候到处拿着她那把水君剑招惹,结下不少梁子,仇人越来越多,这就引出上面委托人提名要盛歌首项的任务。

然后?然后墨言秉着师徒情谊帮盛歌擦屁股了啊。

我听过后差点没一口枣糕茬子喷出来。

这就有了江湖上盛传的——“墨言一怒之下撕掉委托,查明她唯一的徒弟盛歌的仇家,挨个杀过去,最后辞去夜深的工作,揽过所有血债”的故事。

“不是。”,我捂着脸,“你难道没有对此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么?”

她纠结着回答我。“如果你问现在的话,我悔得恨不得一头撞墙上以死谢罪。”,她顿了顿,“如果你问当初的我的话……你懂的吧?”

当初的盛歌心里升起那么丁点的感动之情后,更多的是这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盛歌就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墨言替她擦屁股,她自己就能解决了那些事情。殊不知,若不是墨言大肆宣扬盛歌的债她来偿吸引火力,盛歌早就死无全尸暴尸荒野了,又岂容她在酒肆吹墨言的冷风。

这时,我心怀疑问,没忍住,插嘴问道。“不是……那你是怎么想她起来的啊?”我连枣糕都不吃了,等盛歌解答我的困惑。

“是后来的时候,后来我碰见师父了。”她叹气。

后来盛歌在处小巷见到浑身是伤的墨言,惊讶极了,照盛歌的描述,墨言也是同样。然则墨言不同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救治墨言,而墨言则是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盛歌周围,即便爬着也得离开。

“为何?”我又没忍住。

她摇头失笑。“因为我那傻师父,以为她在我周围会让我心烦带给我不必要的危险。”她说完这段话后沉默良久没再开口,我没话可安慰她,只能注目着她自我调整情绪。

她还是救了墨言,她的傻师傅。

不过墨言仍是离开了,留下封道谢的信纸,甚至还说可以将她的去向告知官府,从官府那里领丰厚的奖金。官府当年给的奖金的确丰厚,若是领了,足够普通家人四辈子无忧无虑。

但盛歌是谁?她即便再记不得墨言是她师父,也会潜意识尽力去保护她的傻师父。

直至后来,惊闻墨言已被斩首,吓得她摔杯倒地不起。等再睁眼,已是忆起所有的起承转合,所有的细节。

她快马加鞭,几天几夜不合眼,驾马跑到斩首的场地。却被转告墨言的尸体早已火化撒在乱葬岗,她来晚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听到这里的我的心情,真得贼拉复杂。若说盛歌与墨言可怜,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却又蒙了尘,若说不可怜,可这实在令人心痛。

墨言大概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盛歌无忧无虑吧。

瞧眼旁边的盛歌,盛歌嘴唇咬到发白,终了还是松口气。“幸好,那只是诈死。”,她淡淡地说,“可是,我却找不到她了。”

我没有去问她是怎么发现墨言是诈死的细节。“说到底,你需要我帮你什么。”我请示她,她朝我扬起淡笑。

“我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她垂首,“我希望你能找到我师父,把这些交给她。”

天地之大,去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纵使我有心帮她们,却无力真的答应下来。

她反倒安慰我,给我些提示。“我听说有个跟我师父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在安陵。”,她端茶,“你把东西交给她也可以,就算留个念想。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把外城找过了,她不在外城。”

“名字呢?”我问她。

“没有。”她回答我。

经过场深呼吸,我细细思索后,瞧见窗外的桃树已然开花,电光火石间心里有了计较。“好,我帮你。”,我答应下来,“给我你的地址,我尽力抢在你离开之前,把她带到你面前见到你最后一面。”

待我说完后,她朝我露出好看的微笑。“那最好不过了。”盛歌点头。

踏出茶楼的时候,说书人已经收摊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已经混在一起形成绚烂的色彩。我先送盛歌到她暂住的客栈,记住地点后转步往我订的酒楼方向走去,不消多时,路过买枣糕的糕点摊子。掂量着手里的碎钱,我掏腰包买了些,又远远地瞧见叫卖冰糖葫芦的老大爷,再跑去买根带给汪禹晨。

这一来二去,等我到酒楼,天色已彻底昏暗,家家户户点起油灯照亮。本来蹑手蹑脚溜进前厅,被前厅灯火通明的程度吓了一大跳,仔细看去,方发觉大家都裹着被子围坐在大厅等我。

一时间有点备受感动,我把袋子里的东西放桌上,刚欲发表些表达憾动之意的话,却发现他们早哄着扑到我买的枣糕上了。我哭笑不得地递给汪禹晨串冰糖葫芦,随即屏气也加入了哄抢队伍中去。

“别抢!那是我的枣糕!”

每人天灵盖挨了老板娘一板栗,我们才老实些。但漠先问我盛歌有没有难为我,风无迹紧接着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苏舒问我你们没有发生冲突吧。

由他们仨开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问题铺天盖地甩给我。我怕再把老板娘招惹过来,连忙嘘声叫他们安静。

“好啦,我慢慢告诉你们。”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除去“同类人”那段,其它盛歌所告诉我的,我全部一字不差转告给他们。他们听后神色各异,有抽搐着小声哭泣的,有义愤填膺的,有……有和苏舒他们一样认真思考该如何把东西交给长得像墨言的姑娘手上的。

“范围还是太大了。”,但漠瞧眼苏舒,“叔,你觉得呢。”

苏舒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题,假装根本没听见但漠的那声“叔”。“我觉得我们先分成三拨人比较好。”,他摆手,“一波人收好东西,另一波人去找盛歌姑娘身边照顾她,最后那波跟我们一起找那位长相极似墨言姑娘的女孩。”

“把遗物交给她。”,风无迹续他的话说,“尽力压缩在三天内找到,找到后立即带到盛歌姑娘面前,好解决盛歌姑娘最后的遗愿。”

他们的交谈从没给我留足已插话的余地,我也认了。我埋头收拾好那些默认被认为是遗物的东西后打着哈欠走上楼,简单洗漱好,也帮汪禹晨这小家伙整理好后即可把我跟他扔到床上睡觉。

结果半夜三更汪禹晨睡不着,我只好爬起来给他讲睡前故事哄他入睡。

“从前有个皇后不能生育,于是她就想苍天求了个孩子……”

故事讲到最后,我精神了,汪禹晨睡着了,睡得很香,会突然干笑翻身继续睡那种酣睡。我闲来无事,仰头望天花板,琢磨如何在三天内到主城找到长得很像墨言的姑娘。

模糊间,险些入睡,结果身上一凉立刻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是汪禹晨这小子踢被子把我被子踢到地上去了,我认命地够到躺地上的被子,把他跟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漏丝毫热气。

我凝视着汪禹晨的侧脸,没来由地想起早上盛歌跟我讲的她自己的过去。突然起了兴致,我伸手指戳汪禹晨的脸颊软肉,软软的,噗得一声,汪禹晨嘴角流下些许涎水,看来是戳漏了。

如若,有天我跟娄祝他们对立,跟天下人对立,汪禹晨会选择站哪边?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身冷汗。

我不敢想,因为我知道结局。

随后躺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想到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这次没做梦,睡得极其踏实,若不算汪禹晨朝我脸直来的那一脚丫子。

把他的脚搬开,我撑起手臂遮在前额,分外清楚感受到来自前额不正常的热度。汪禹晨揉眼欲起身,我同时撑起佯装正常地下地整理自己,正常到连我都相信我没问题了。

走到大厅,他们还是围在桌子等我的到来。老板娘端上菜,是熟悉的三菜一汤,索性我买来的枣糕还在,我极其满足地吃过早餐后,该按众人的意见自主分批选择负责区域了。

我自然是归于去找长得像墨言的姑娘的队伍里,苏舒在他们都没注意到我时乘机拉我到他面前,意图将手贴在我的前额。我一激动,打掉他的手,随后后知后觉道歉说叔,对不起,我条件反射。

宽宏大量的苏舒表示不碍事,他的重点明显不在这。“话说你没事吧,穆穆。”,他对我说,“我从一大清早就看你在位子上打冷颤。”

连忙甩出否认三连,方勉强令苏舒的心归位。

“好吧,不过你得记得。”,他提醒我,“一旦要是出毛病了,立刻,马上告诉我们,我们带你找大夫看病。”

“不用吧,时间不够啊。”我喃喃自语道。

此话引起苏舒的强烈抗议。“不可以,有事必须看大夫。”,他蹙眉,我立刻妥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一方面答应他好好好,一方面拉他上马车。马车是但漠叫来的,车夫人长得挺憨,老实人面相。我们向留守在酒楼的人道别后在十字路口兵分两路,再次分手,马车驶向安陵主城的大门。

鼻腔略瘙痒。我乘他们分身道别,用手捂住口鼻朝空地压低声音打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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