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鸣所说的地方,吕放和子青无意中去过,在那里碰到了云栖梦和李不如,一想到两人吕放就唏嘘不已,对于了柳山鸣的请求,吕放也满口答应了,他并不是觊觎柳山鸣身上的神力,也不想他有所报答,既然遇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告别柳山鸣后,吕放出观去寻子青,走下石阶来到了刚刚两人分开的那片树林,一路上倒是鸟语幽鸣,却没有子青的身影,吕放呼唤两声后,就看见子青从密叶中钻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花花绿绿的小鸟。子青见到吕放后就变作人身,落在他的前面,身后那群小鸟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一哄而散。然后子青笑嘻嘻对着鸟群说道。“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子青一脸认真的样子弄得吕放哭笑不得。“刚山上就当了山大王了。”
“那可不是,那些小鸟听说我是从山下来的,喜欢的不得了,都问我山下太平没有。”
“那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子青有些无奈,两人并肩朝来时路走去。“如实说了呗。”
吕放忽然有些诧异,问道。“你还能鸟说话?”
“城主大人,你这是什么话,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一只鸟。”
吕放笑了笑,渐渐西垂的阳光透过绿叶,迎面照在了他的脸上,黑明交错,额头上新生的皱纹更加深邃。“你不是说你是神兽吗。”
“我是鸟中之神,当然也算神兽。”子青得意洋洋,欢快的快跑了两步,抢在了吕放前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了,等吕放追上来两人再次并肩时,子青才问道。“这观中有个人,你见到了?”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也是那群鸟跟你说的。”
子青颔首道。“对,它们说一年前山上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那小孩还身受重伤。”
“两个人?”吕放有些吃惊,心想;难道山上还藏着一个人,这时子青接着说。“没过几天那个大人就走了,把那小孩留在了山上。后来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哦,难怪。”吕放顿悟似的点点头。“那小孩我见过了,他还托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答应了?”
“什么事等会再给你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他们上山时的那片悬崖,此时的悬崖前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云海的尽头挂着红彤彤的太阳,逐渐泛黄的日光将云海染成金色,周身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切,两人无意中站了很久,等太阳钻进云海之中,一阵寒风才将两人吹醒。两人下山找到藏在山下的马,就匆匆赶回城。
城门处夏虫早等候多时,傍晚时分徐妄空差人前来收集各城妖兽的情况,夏虫将其打发,说晚上亲自去报告。然后就一直在城门处等着。吕放听了原由,便说。“城东西北,都没有发现妖兽,明日我再去南边看看。”夏虫听后便骑马朝天元城去了。
天元城北门是徐妄空到后重新修建的,还是往日的模样,城门上的三层阁楼灯火通明,夏虫到后,便被人领着上了二楼,夏虫敲敲门,里面便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夏虫整整衣束推开了门,屋里伏案坐着一个人,夏虫进屋后他也没抬头,夏虫为了缓解尴尬,故意咳了两声。“漳城夏虫,特来报告妖兽…”话还没说完,那人突然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夏虫见这人,粗眉大眼,宽额头高鼻梁,一张菱角分明的方形脸,两边脸颊微微凹陷,额头上布满了一条一条的细纹。夏虫乍一看觉得很是熟悉,但是仔细一想又感觉没见过。他正在思索时,听见那人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夏虫猛然一惊,叫道。“张三。”
那人荷荷笑着站起身,让夏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倒了一杯水提给他。夏虫见他笑起来确实像张三,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张三的脸上怎么会这么干净,他接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你胡子了?”
张三坐在一旁,又笑了笑。“不提了,太碍事让我给剪了。”
“剪了好剪了好。”夏虫接过水杯,发现是凉的,但是也笑着呡了一口,然后将水杯放在桌上又问道。“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原先那人了?”
“你说李四啊,他伤好了,以后这里的事就归我管了。”
“那龙队了?”
“龙队。”张三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嗨,不说这个,对了,你有没有云栖梦和李不如他俩的消息。自从上次我从你们那里回来就…”张三话没说完,就知道自己失了口,上次去漳城把漳城几乎毁了,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也参与了。大半年过去了,再提此事,怕是要让他伤心。
夏虫知道张三并非有意,他跟张三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他觉得非常了解张三,在他心里张三是一个好人。一个听命与人的好人。他笑了笑,又拿起水杯将水喝尽,然后递给张三,张三怔了一下,夏虫将手中的杯子晃了晃,戏谑道。“怎么了,你们寒山城这么吝啬,一杯水都舍不得吗。”
张三会意的笑了,给夏虫续满了水,夏虫并没有直接喝,而是将水杯放在桌上,自己靠在椅子上,思索着关于李不如和云栖梦的记忆。片刻后,略带失望的坐直了身子。说道。“云栖梦我不记得了,倒是李不如半年前去过漳城一次。”
“后来了。”
“后来,他带着我们城主一起走了,再后来你们城主就带着你们来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说是去找云栖梦,后来你们刚走我们城主就回来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张三听完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唉,都怪我。”
“不怪你。”夏虫见他情绪不高,安慰道。“李不如被赶出寒山城跟你没什么关系,况且那日我们在山洞中遇险,可是李不如救的,你就放心吧,说不定李不如已经找到云栖梦了,现在他们正藏在什么山上活得自在了。”
张三知道这是客套的安慰话,但是听完心中也好受多了。“但愿吧。”
夏虫知道不能在待下去,再待下去回去就只能吃剩菜剩饭了,于是他报告情况后,就急匆匆的往回赶。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当他赶回城主府时,已是深夜,其他人都睡了,只有苏婵坐在空院中。苏婵被吕放带回来后,吕放就一直带着她,苏婵也把漳城当成了家,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她不知去向的哥哥。她总是夜深人静独自含泪,今天却不巧被夏虫撞见了。
浮云遮月,夏虫听见黑暗中微微的抽泣声,起初觉得瘆人,然后就转为害怕了,当他见孤院的石桌前朦胧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妈耶。谁在那里。”
苏婵听见夏虫的声音急忙止了哭声,擦去眼泪,起身回到。“夏叔是我,苏婵。”
这时暗云飘去,月影中显现出一位曼妙的女子,夏虫小心接近她,等他看清是苏婵才算放下了心。“你在这干嘛,其他人了。”
“其他人都睡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夏虫听见其他人都睡了,便知今晚是吃上什么东西了。心中便觉得无趣。说了声。“哦,你也早些睡吧。”怏怏走开了。没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苏婵。“我刚刚听见哭声,是不是你在哭?”
苏婵急忙侧过身。“不是,没有。”
夏虫却不信,绕到她面前,将脸凑到苏婵的脸前,从来没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苏婵,苏婵脸色一红,急忙后退两步,低头不语。尽管如此,夏虫还是趁着皓白的月色,看见了两行浅浅的泪痕。
“你还在想你哥了?”
苏婵轻微的嗯了一声,夏虫又说道。“城主明天要出去,我让他去帮你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真的吗。”苏婵抬起头向他走了两步。眼角两行泪泛着淡淡的月光。夏虫的心为之颤动。“真的。夏叔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都这么久了,能找的到吗。”
苏婵神色憔悴一脸期盼的望着夏虫,激起了夏虫的保护欲,他心中的大男子气概让他必须做出一个能让苏婵满意的答复。于是夸口道。“能,肯定能,城主要是找不到,我去帮你找。”
刚说完忽然从院角飘来一个略带调戏的声音。“好啊,我也有点困难,你能不能也帮帮我。”随之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夏虫有些吃惊。“秋葵,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啊。”
“怎么了?”
“怎么了。”秋葵薄怒微嗔。“我留了一些饭菜等着别人吃了,我看那人好像不饿,我呀还是去倒了吧。”
夏虫听见有吃的来了兴致,急忙拦住她。“别别,我也是刚回来。现在就去,走走走。”边说边推秋葵,忽又回头对苏婵说道。“你也早些睡吧,那事你就别担心了?”
两人走后,苏婵站了一会儿,也回去睡了。次日清晨吃过早饭,苏婵便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裳,拿着一把三尺长剑,牵着一匹马,在城门处等着吕放。
吕放见她这一身打扮也有些吃惊。“你干嘛,你要出去吗?”
苏婵笑道。“对。”
“怪了,你有很多没出去过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心情好,想出去转转。”
“也好也好,整日待在城里也闷得慌,外面没多少妖兽,现在还算太平,你想去哪儿啊。”
苏婵低首含笑,吕放突然觉得眼前阳光明媚,一阵暖意灌满了全身,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自从苏婵来到城里后,她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吕放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便笑道。“我去天边,你也去吗?”
苏婵突然望着她,决绝似的点点头。“去。”
吕放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子青从城里飞来,嘴里还叼着那把紫剑。子青把剑扔给吕放,埋怨道。“这剑你不要,我可回收了。”
吕放立马赔笑道。“要要要。我见外面没什么妖兽了,所以就没想着带。”
子青没有回答,他看见一旁的苏婵也要出去的样子,便落在那肩上,问道。“怎么你也要出去?”
“对啊。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愿意倒是愿意。”子青顿了顿又说道。“可是我今天要跟着城主,恐怕…”
“正好啊,我今天也要跟着你的城主。”
“是嘛,太好了,那咱走吧。”子青急忙催促着苏婵上马。苏婵便说道。“别急啊,你城主还没走了。”
“没事没事,一直往南走,他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真的吗?”在子青的催促下,苏婵似信非信的上了马,向南跑去。吕放见阻拦不住,也只能拍马追上去。
马背上子青问苏婵为什么要跟着城主。苏婵说只是想出来走走。子青荷荷一笑。说道“胡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见我们城主英俊潇洒,心生爱慕,找给你俩找独处的机会。”
苏婵听后苦笑不得,又不好反驳,她也不敢确定她的确对吕放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正想解释吕放就追了上来。“苏婵你慢点,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不用着急。”
苏婵听见后便放慢了速度,让吕放在前面带路,他跟在后面一两丈远的距离。这时子青就催着她回答刚刚的问题。苏婵想了想说。“是城主让你问的吗?”
“当然不是,他心里只有漳城,对这些小事从不在意。”
“那他是一位好城主咯。”
“这还用说,我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就没见他做过对不起城里人的事。”
这时苏婵突然对子青的身世有了兴趣。“你不是说你是神兽吗,怎么会跟凡人一起长大。”
“说来话长,我现在记忆的起点就是城主,在此之前的记忆我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咯。”
“胡说。”子青叫道。“我神兽怎么可能只有这二十年的记忆。”
苏婵见他有些生气,急忙笑道。“我就随口一说,别生气,是谁把你送到吕放身边的。”
“他爷爷咯。”
“那你的身世你有问过他吗?”
“没有,那时我什么都不懂,等我想起来后,他爷爷就已经死了。”
“那你觉得可惜吗?”
子青认真的想了想,虽然它对以前的记忆没有印象,但是他现在拥有的记忆却是美好的,他和吕放二十年从未分开,早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有时他也怕想起以前的事会破坏这些美好的东西,所以他不觉得可惜。
到天黑,吕放就找到了那日的密林,他们穿过密林,幽静的山谷依然默默的躺在那里,谷中那颗大树将月影分割成两半,虽然是第二次见,吕放也感到震撼,因为他上次还不知道,这颗树不是自然生长。如今他对柳山鸣的力量更加佩服。
当晚几人就在山谷上的密林中休息,次日清晨将马藏在密林中,子青带着两人下到山谷,那颗大树前面。大树粗不可量高不可攀,周围那些往日战斗留下的痕迹,早被新生的绿草淹没,那些巨兽也都不知去向。苏婵望着大树,惊呼不已。吕放却犯了愁,他看了看子青。“能带我上去吗?”
“试试吧。”
吕放让苏婵在下面等着,他自己踩着青鸟群,沿着大树直飞上天,子青不知道自己能飞多高,所以他这次也是满怀期待,他毫无压力的带着吕放飞过了一层云,以为树尽头就在云上不远处,可是那白云之上还是白云,又飞过一层,两层,三层。白云深处仿佛没有尽头,但是子青却已经不行了。
吕放只好将剑插进大树,然后踩在上面,空中时时都有狂风刮过,一直在吕放耳边呼呼作响,子青散了青鸟群后,便落在了吕放的身上,他筋疲力尽言语无力。“城主,我已经到极限了。”
吕放抱着大树不敢乱动,一个不慎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他看着脚下的白云,又看了看头顶的白云,陷入了上下两难的境地。怎么办?吕放自问道。这时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建议道。“上面不知道还有多高,下去吧。”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都飞这么高了,来都来了,你就不想上去看看吗。”吕放仔细一想,觉得没错,可是该怎么上去了,他望了一眼脚下的紫剑有了主意。
“子青快给我一把剑。”
“你干嘛?”
“给我就是了。”
子青无奈,他把屁股一撅,把尾巴上那五根羽毛展在吕放的面前。吕放扯下一根青色的放在手上,叫道。“快快快。”
子青口念两句咒语,那跟羽毛便变成了一把青色的三尺长剑。吕放用剑在树上试着扎了两下,觉得有点长了,说道。“能短一点吗。”
刚说完,咻的一声,那剑变成了只有一尺长短的断剑,吕放又似了几次,剑扎进树中刚好适合攀爬。再配合脚下那把剑,要爬上去应该不难。吕放刚想弯下腰取剑,发现脚下那把剑也有些长,一长一短根本不能配合。
“子青,紫剑你也能短吗?”
“能。”
子青刚说完,吕放便觉得脚下一空,那把长剑无端少了两尺,他的脚再也没有地方站立。直直的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