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阙巍，雕栏玉砌。
二月初一这天早上，正月的节气悄然而逝，对于今年的未央朝，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皇帝在这一天早早醒来，望着枕边的宇文皇后，自行宠溺地笑了笑。
“陛下。”宇文涵秋眼眉弯作月钩，以及那言语间的扰风弄姿，霎时间迷娆了皇帝的心。
“朕多想与皇后幽闭此生，然而祖训不可违，皇后休怪朕不能多陪。”
“陛下有陛下的使命，身为天子，怎能将心思都花在臣妾身上，倒使得臣妾受宠若惊。”宇文涵秋的声音轻柔撩人，不多不少，正得皇帝的倾心。
正月过去，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南门毅早早来到金殿之外，与群臣一起在外等候着。
新年开朝的第一天，照例是务必全部朝臣到场的，所以在京的朝臣们，除了押解在大理寺等待审讯的工部尚书欧阳淳，还有为了彻查此事远赴南境的护龙寺上卿慕容前，以及两位出使须羽国的使臣李崇江、范海胜，其余朝臣都悉数到场。
王工长在君侧点过卯，皇帝在龙椅上审视一圈，又徐徐道：“新的一年，首次开朝，众爱卿可有奏本上奏？”
众臣沉默须臾，首先是礼部尚书郭子宴持奏本上前道：“微臣有本启奏。”
“郭尚书有何本奏？”
“启奏陛下，微臣夜观天象，察觉北方极地夜空又多一颗星宿，皑皑光华，当旨陛下江山永固，天子万岁的祥兆，特奏陛下，以道八方知晓。”
郭子宴的马屁拍得响亮，言语之间，既显出自己本事，又得了皇帝欣喜，一举两得，正是心中窃喜之时，南门华却冷笑一声：“郭尚书为官不到半年，户部琐事未见有出色，讨好的话倒是说得响亮。朕还从未听说过你有观天象的本事，你倒说说看，这些东西是从哪学来的？”
“回陛下，微臣虽官居户部，但年轻时也曾有幸阅过天书，故而知晓一二，不料在御前献丑，班门弄斧了。”
“班门弄斧？哼哼，”南门华笑意渐浓：“你从何处阅得天书？”
“正是在南岭之境。”
“南岭之境？”不得不说皇帝此事感起了兴趣，因为由他之手，才刚刚着手处理了“追星阁”的案子，事发之因便是南境，于是，皇帝侧耳继续道：“照这么说，你与国师倒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皇帝说了这话，郭子宴霎时觉得自己的的本事装得过分了，便连忙后撤一步，言语中也退让道：“国师大人乃是南岭仙人座下得意弟子，微臣不过与南岭仙人有过一面之缘，怎敢与公孙大人攀谈同门！”
回应之间，郭子宴不禁侧眼瞥了瞥公孙羽所站的方向，发觉他并未多么在意，才淡淡舒了口气。
皇帝被郭子宴一言一语的自作尴尬明显逗乐了，却也不多理会。因为毕竟是新年的第一天上朝，南门华再不愿意，终归也要多坐一会儿，于是，他也并未急着让王公公吆喝退朝，只是倚靠在龙椅上找了个舒服位置侧躺下去。
经由郭子宴这单口相声的一番闹腾，金殿上的朝臣再次沉默下来。南门毅却始终静默站在一旁，郭子宴的话他一句没听，只不时有意无意地望望殿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出现。
气氛沉下来半刻钟，台下的朝臣们也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嘈杂起来，就在这时，金殿禁军近侍从殿外箭步进来，行跪礼道：“禀报陛下，黄鹤老先生殿外请见。”
“黄老先生？”皇帝一半惊讶一半心疑地伸手道：“宣。”
随着一人一人传到殿外的声音，众臣也将目光投向自殿外器宇轩昂走进来的白发老人。
黄鹤在这一众或敬仰或惊疑抑或忌惮的目光中丝毫无有动容，只是甩了甩衣袖，以老臣之礼向前跪拜道：“老臣黄鹤，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从容不迫，目光如炬，甚至连坐在龙椅之上的南门华都受之一震，回应的咽喉都明显没有底气：“……老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谢陛下。”黄鹤虽是洁如白玉，但臣子礼节一点没有少，立起身后，又叠手作揖恭恭敬敬道：“老臣有事启奏。”
“黄老先生但讲无妨。”
“老臣现已退隐，自然有时间和四方好友联络。这其中便有臣的师兄，南岭仙人。老臣虽是京城闲官，但终究是未央朝中一员，有些事情却不能知道了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黄老先生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经皇帝这么一问，黄鹤的眼睛很自然地向左右瞥了瞥，南门华见状又补充道：“若是老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待退朝后到武英殿来也可以。”
“老臣一向行事磊落，既有事要说，自然摆在明面上，”边说着，黄鹤又从袖口抄出一封书信，躬身道：“陛下请看此信。”
“什么信？”南门华一面问着，一面示意王工长前去接信。
信件递到皇帝手中，皇帝拆开信封，皱着半信半疑的眼眉逐字看着。
那一抹浓眉紧凑在一起，先是舒展一些，随着阅信的深入，竟愈发收紧起来，直到此信阅毕，方抬头望向黄鹤，眼神中露出惊忪。
“黄老先生此信……可属实？”
因为心中所提到的奇零木掉包一事，公孙羽本是整个案子的首告，就连追星阁的建造构想都是公孙羽跟了十年才终于批复下来的。而如今信中所说，奇零木被掉包竟是公孙羽中饱私囊的结果，南门华不由得深深怀疑，所以才有此问。
“此信乃是南岭仙人千里传书而来，自当属实。”
得到黄鹤的确认，南门华心中的信任是多了几分，但作为公孙羽跟了十年的工事，就为了中饱私囊？况且朝廷给国师的待遇算是够丰厚的，这说法根本说不通。
南门华的目光自龙椅上投下来，落在一侧的公孙羽身上，公孙羽蓦然接过目光，不由得战栗一下，慌张从众臣中出来，跪拜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皇帝只是摇了摇手中的书信，盯着做贼心虚的公孙羽，示意他看过来：“你可知这信中写了什么？”
“请陛下明示。”说到底，公孙羽确实不知信中所写内容，但向来如履薄冰的他终究还是给人一种心虚地感觉，就连说话的字里行间就能深深感受到那种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