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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爱的迷阵

苏扬看得出,李昂身上有种超乎他年龄的成熟,在为人处世方面几乎天衣无缝。他总是条理清晰,目的明确,理性节制,井井有条,一切尽在掌握。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苏扬日渐感到压力。她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爱他。她只是在利用他。若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定然愤怒,甚至可能迁怒于祉明,苏扬想,李昂完全有理由也有能力把他们整得很惨。

她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玩火了,应该开始疏远李昂。

但她知道自己无力,对现状无力改变,对寂寞无力承担。她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分子,受制于外部环境。积极的时候,被命运领着走;消极的时候,被命运拖着走。

五一假期,刘圆圆和肖峰来北京旅游。高中毕业他们一起进了华师大,爱情道路一帆风顺。

他们到北京后,约了苏扬和祉明一起吃饭聚聚。听说两人分别有了男女朋友,刘圆圆笑着感慨道:“怎么就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啊?”苏扬和祉明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作声。

刘圆圆想去爬长城,肖峰又不想去八达岭之类的景点凑热闹,于是决定去司马台野长城。他们要苏扬和祉明当导游。苏扬看了祉明一眼,没见他有什么表示,便说:“让祉明陪你们去就好了,我去了肯定拖后腿。”说完她在心里诧异,为什么要这样说?天知道她有多想和祉明一起去。

刘圆圆怪苏扬扫兴,又鼓动她和祉明分别带上男女朋友,六个人一起去。苏扬马上说:“哎,那不行。”

她的过激反应使祉明脸上掠过一抹微笑。人在看好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笑。

刘圆圆直怨没劲,说:“苏扬,你男朋友是青蛙王子啊?不敢带出来给我们看!”

祉明笑道:“她男朋友可是帅哥,物理学院高材生,整天开辆A8去楼下等她。”

刘肖二人马上“哇……”起来。祉明淡淡地笑着,这是他嘲讽别人时的典型表情。他十六岁站在教室里嘲笑语文课本的时候,就是这种淡淡的笑。苏扬现在才知道,这个迷人的微笑同样可以让人心碎。

刘圆圆说:“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嘛,有什么关系?”

“哎,算了,他太忙了。”苏扬含含混混地说。

刘圆圆和肖峰都去看祉明,他们似已察觉出苏扬和祉明之间的种种微妙和尴尬。

苏扬又说:“要么我不去了吧。让祉明带上女朋友陪你们,你们四个人好好玩。反正我也不爱爬山,体力不好耽误你们的行程。”

苏扬说完,他们三个人都沉默了。刘肖二人大致可以判断祉明与苏扬之间有些暧昧不明的情愫,只是不便问,也不好点破。所有人都尴尬着,祉明却突然说:“带什么女朋友啊,苏扬你就当我女朋友吧,还是咱们四个一起去。”他说这话的态度是一副玩笑开大了的样子。

苏扬没什么表示。她还拿不准听了这种玩笑应该有怎样的表示。

刘圆圆这时说:“对啊,还是这样好,就咱们四个好好聚聚吧。”

肖峰也适时地起哄,“就是就是,苏扬一起去吧,别那么没劲。”

他们一起看苏扬。不过是高中好友约着出游一次,他们弄不懂为什么她从头到尾跟他们唱反调。其实苏扬自己也困惑,这样别扭是在闹什么。

“那……好吧。”苏扬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等肖峰陪刘圆圆去找洗手间时,苏扬问祉明,“五一放假你不用陪你家叶子啊?”

他不说话,只是笑,好像她刚才那句话不是疑问句。

“你打算怎么跟叶子青说?”她把第二个问题又抛给他。

“就说跟你一起去旅游啊。大实话。”他一脸坏笑。

傍晚,祉明和肖峰去打篮球,刘圆圆非拉苏扬一起去。

她们在篮球场边席地而坐,看着两个大男孩玩篮球,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祉明最擅长的不是篮球,但那带几分闲散的上篮动作还是潇洒帅气的。

苏扬痴痴地看着,忽听刘圆圆在耳边说:“苏扬,你是不是喜欢郑祉明?”

“啊?”苏扬躲着刘圆圆的目光,“没有,怎么可能……”

“你骗不了我。”刘圆圆笑起来。

“我有男朋友了。”苏扬说。

刘圆圆轻叹一声,说:“对啊,还是奥迪哥哥好。”

“什么哥哥?”

“祉明不是说你男朋友开A8的吗?”

“哦……”

“你别哦啊哦的,跟我说说你的奥迪哥哥。”

“没什么可说的。”苏扬眼望着远处,祉明投进了一个三分球,肖峰笑着骂了一句什么。她不知道一切从何说起。

“说说嘛。怎么认识的?”刘圆圆拿胳膊肘碰她。

“看电影的时候认识的。”

“人怎么样?”

“人……挺好的。”李昂有什么不好?

“我问你,他家是不是特有钱?”刘圆圆眼波闪闪。

“也没有吧,就是个普通人。”苏扬懒懒地答道。

普通人?李昂普通吗?有多少普通人二十岁就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公寓和别墅?开好车,穿奢侈品?要不要把这些都告诉刘圆圆?这一刻,苏扬突然警醒,审视自己的内心。她找了个如此不普通的男友真的只是为了气气祉明,让他嫉妒?有无可能,她不过是在放纵本性中的虚荣,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不易察觉的堕落?尽管她的理性不会认账。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刘圆圆困惑地看着苏扬。

“挺喜欢的啊。”

“你这样子叫喜欢?”

这时苏扬的电话响了。刘圆圆说:“看,奥迪哥哥来电话查岗了……”

见到来电,苏扬的心跳骤然加快。居然是叶子青。

“怎么不接?谁啊?”刘圆圆看着她。

苏扬把电话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叶子青愤愤不平的声音:“苏扬啊,我跟你讲啊,郑祉明这个浑蛋……”叶子青说话向来风风火火,这会儿声音大得刘圆圆都听见了。

叶子青在电话里控诉祉明的罪行:祉明本来说好今天陪她去唱歌,居然失约了。打他电话,关机。去宿舍找他,也没找到。

“你说他去哪儿鬼混了?”叶子青问苏扬。

“我……不知道啊。”苏扬看一眼球场上的两个人,又看一眼刘圆圆。

刘圆圆在那儿笑,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苏扬窘死了,脸通红。

叶子青不依不饶地又来一句:“你今天见过他吗?”

“我?我……没见过他。”苏扬心虚理亏,撒谎总不自然。

好在叶子青只说了句:“那好吧,不打扰了。”便挂了电话。

刘圆圆非要苏扬交代她和祉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扬心里乱糟糟的,只说没什么事。

刘圆圆飞过来一个眼神,说:“你俩肯定有事。”

苏扬说:“真没有,他女朋友是和我一个宿舍的,就是刚才来电话的那个。我们都比较熟了,所以她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祉明和她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你说我该说什么?”

刘圆圆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祉明和你倒挺般配的。”

“不,我们不合适。我们不是一类人。”苏扬不知是想说服刘圆圆还是想说服自己。

“不过呢,我要是你,我会选奥迪哥哥。”

“拜托,圆圆,别提了!咱们说点别的行吗?”

刘圆圆笑笑,说:“苏扬,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闲情太多。”

苏扬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刘圆圆又说:“我的意思你懂的。爱情固然好,但有钱岂不更好?”

苏扬依然沉默。有钱就一切都好吗?钱不是万能的,这道理众所周知。

远处,祉明和肖峰玩累了,拍着篮球朝她们走来。到了两人面前,肖峰问:“你俩聊什么呢?”

“女人和女人碰到一起还能聊什么?”刘圆圆说笑着,从包里拿出两瓶运动饮料,一人一瓶朝他俩丢过去。

“郑祉明,你女朋友查你岗呢,电话都打到苏扬手机上了。”刘圆圆嘻嘻哈哈地喊着,“这叫人家苏扬情何以堪呢?”

“不会吧?”祉明笑笑,轻描淡写地说。

“行了行了,好好的你关什么手机?快快回去跟叶子请罪!”苏扬咋咋呼呼的,不知演给谁看。

祉明仰着头把瓶中的饮料喝光,扬手把空瓶子抛向球场边的垃圾桶,眼睛却是看着苏扬,嘴角挂着一个痞痞的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他的眼睛在说:爱演你就演吧。

咚的一声,瓶子准准地落进了垃圾桶。苏扬的心也一颤。

她想:不是我爱演,是我对自己缺乏信心,对我们之间的感情缺乏信心。你在高中里交女朋友,一进大学又先后交了一堆女朋友,现在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叶子青。在众人眼里,你郑祉明从头到尾没我的份。你指望我能对谁掏心掏肺地说,知道吗,我和他在秘密地相爱?别人一定以为我有病。我宁可维持现状,宁可把戏演给所有人看——我苏扬是个挺好的女孩,有人疼有人爱,而且我的男朋友还不坏。我不执着,不矫情,不敏感,不多情。我和你们所有人都一样。

第二天,气象预报说有雾,早起却是个大晴天。祉明租了辆吉普车,四人自驾前往司马台。

开始登山后,刘圆圆和肖峰手拉手在前面走。苏扬和祉明并肩走在后头,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刘圆圆兴致很高,拉着肖峰看这儿看那儿,说说笑笑。苏扬和祉明却都很沉默,各怀心事,只管看脚下的路。说是野长城,其实很多地方就是山坡上的乱石堆,很是险峻,一脚没踏实就可能摔下山崖。好几次,苏扬脚边都有碎石滚落下去,她自是走得心惊胆战。行至一段陡坡,祉明自然地拉住了苏扬的手。苏扬便也没有挣脱。

山上游人不多。后面赶来一群人,男男女女十分吵闹。对方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高中生模样,像从外地来旅游的。

起先他们并没有在意,直到隐隐约约地听见那群学生在议论什么,才发现那些人竟然一直在偷偷打量祉明,并对着其中一个女孩子起哄。

接着这群人就走到他们前面去了。而先前被推搡的那个女孩却放慢了脚步,来到他们身边。她走到祉明面前,笑吟吟地说:“郑祉明学长,好久不见了。”

大家都一愣,祉明也是愕然。

女孩毫不尴尬,依然笑着,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自信与成熟。她说:“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吧?我来自四川,是一名中学生。”她说了个地方和学校的名字。“去年你来我们学校给我们演讲,我当时作为学生代表接待了你,你不记得了吧?”她说着自己就笑了。那笑里有种浑然天成的妩媚、质朴的野性和世故到头才有的纯真。

大家都去看祉明,他脸上是抱歉的笑,混合着一点茫然。

“你的演讲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我的同学都很喜欢你。我还给你写过信呢,不过你没有回信。”女孩说得坦然,脸上没有丝毫羞涩或者失望。

“谢谢你,很抱歉没来得及给你回信。”

“没关系了,知道你很忙。”女孩说着,却朝苏扬看了一眼。

“你们什么时候高考?”出于礼貌,祉明问了一句。

“今年。”女孩说,“这不,趁五一假期出来放松一下。自从听了你的演讲,我更坚定要追寻自己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祉明问。

“这个嘛……”女孩甜甜一笑,“我要考京大的生命科学院。”

“不错,好好努力。将来当科学家。”

“不,我只想当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

“那也是很好的理想。”

大家都笑着。好个一本正经又好高骛远的高中女生。

“还有一个梦想嘛……”女孩又是一笑,“暂时保密。”

刘圆圆撇了撇嘴,那意思是——可以啊小姑娘,还是个陌生人呢,就会撒娇了。

祉明笑了笑,又是那副有点懒有点烦的样子,对女孩的那个“暂时保密”的梦想兴趣不大。

女孩恍若未觉,又笑着对祉明说:“学长,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祉明的笑里多了点宽容。

“这位漂亮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女孩指指苏扬。

苏扬倒吸了一口凉气。刘圆圆和肖峰也对此感到愕然。大家都等着看祉明的反应。可祉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先笑了起来,说:“应该不是吧?不怕你笑话,学长,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发誓要嫁给你。”女孩自顾自地笑着,声音爽朗,表情自然,那样子是说:你们可别把这话当真,我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们,瞧你们认真得跟什么似的。

两秒钟后,大家都跟着笑起来。这时候不跟着笑会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哎,你聊个没完了?”

“我们可不等你了。”

“要不你留在北京算了。”

前面的同学嘻嘻哈哈地招呼女孩,女孩朝祉明和苏扬笑笑,算打过招呼,快步跟上她的同学。

女孩前脚刚走,后脚刘圆圆就推了祉明一把,说:“行啊你,到处留情。四川小妹妹都不放过。”

“饶了我吧你们,还没烦够呢。”祉明随手抓起一块小石子儿,用力地扔向远处的山谷。

刘圆圆嘿嘿一笑,说:“祉明学长,我还给你写过信呢……”她再次用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来挖苦那写信的女孩,就像回到高二那年,她一封一封调侃祉明收到的情书。

谁知女孩走了走又回来了,再次来到祉明面前。她嘴角噙着笑,说:“我不是来跟你要电话的。”她塞给祉明一张纸条,“你收着这个,想起来打给我就好。”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祉明展开字条,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这时女孩远远地又回身喊道:“我叫安欣,希望下次见面你不会再忘了我的名字!”

女孩的笑容如花绽放。她的声音自信而嘹亮,回响在山谷间。

太阳渐渐落下去,西边的天空泛起红色的彩霞。

傍晚的风大起来。苏扬一直心不在焉,走得懒懒散散。快到山下时,又逢一段急剧的陡坡。祉明见苏扬走得吃力,要来搀住她。苏扬心里却为什么事赌着气,让开了他的手,逞强地自己走,还故意快走了几步。这一心急,她一脚踩在碎石坡上没有踩实,滑了一下,跌倒在地,扭了脚踝。

祉明赶紧将苏扬扶起,问她疼不疼。苏扬咬着牙,摇了摇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愧疚似的笑了起来。

伤势看着不严重,祉明扶着苏扬,慢慢地走。由于他们走得慢,渐渐便和刘肖二人拉开了距离。走了一阵,苏扬感到脚踝的疼痛加剧,便与祉明在一处烽火台停下休息。

暮色四起,山谷像是融入了一层淡淡的水墨。风景倒是很美,只是有些凄凉,尤其是这清冷的晚风吹过这些灰灰的乱石,让人徒生一种悲凉之感。苏扬心下伤感起来。这些乱石已有几百年历史了吧?将它们修砌起来的人们早已不在了,可石头还在。那些古人,他们可曾轰轰烈烈地爱过?恨过?无奈过?悲痛过?而现在,一切都了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都不在了。他们有过的感情也不在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时光带走了所有的记忆。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被遗忘的。没有什么会留下来,除了这些石头。而这些石头,终有一天也会化作尘土。想着想着,苏扬眼里突然有了泪。

“若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会怎么样?”她说。

祉明转过头去看她,微微一笑,说:“为什么要死?”

苏扬忧伤地望着远处,愣愣地说道:“死就是生,生就是死。这片山谷如此之美,若能与你一同葬身此处,我也无憾了。”

祉明不接她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眼神透出淡淡的温情与明朗的笃定。他并不附和她这葬花般的小儿女情怀。但他理解她,并愿意承担和包容。

苏扬久久地无言,而后叹息一声,垂下了头。祉明伸手过来,将她揽入怀中。他把她这么一抱,她便控制不住,在他的怀里哭泣起来。

“这么多人爱你。”她呜咽着说。

“那又如何?”

“可你究竟爱谁?”

“我爱你。”

听到这一句,苏扬怔了怔,随即叹道:“可你送了叶子青戒指。”她抬眼去看祉明的手,手指上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拉我去商场,非要买,还要我也戴一个。”祉明说着苦笑一下,“戴一阵哄哄她,不习惯也就不戴了。”

“你知道戒指代表什么?”

“形式没什么意义。她既喜欢,为何不成人之美?”祉明的语气平淡随意,似乎这事小得不值一提。

苏扬不再说什么。这些事情她和他永远说不通。

祉明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轻叹一声,道:“若你喜欢,我也可以变成叶子青这样的女孩。”

他说:“我不要你变,我喜欢你做你自己。”

她看着他,又是无言。从十六岁起,他就是如此。对人对事随心所欲,于人无任何期许,也无任何束缚。她敬畏他内心的强大,却也为此感到痛苦。

他始终坚持,他是爱她的。她是他心底保留的一个角落,维系着一份纯真的感情。而在现实中,他只要轻松随意的关系。

她选择相信他,放任他的行为,亦不追究那曾经的诺言。她需要信仰,即便是恍若幻觉一样的信仰,也可给她力量,使她与那空洞无望的等待相抗衡。

暮霭沉沉。他们就那样并肩站在风中。

祉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女孩写给他的电话号码,松开手。风把纸条带起。纸条舞动,飞向黄昏的山谷。

最终消失不见。

再次出发,苏扬脚踝的伤势又有些加重,最后一段路几乎是祉明架着她走完的。待他们赶上刘圆圆和肖峰,苏扬已痛得不能走了。

眼见着天黑了,刘圆圆提议让祉明先送苏扬回去,她与肖峰会在两天后自行搭火车返校。苏扬自是觉得这样不妥。但刘圆圆与肖峰一再坚持,说他们第二天还要游金山岭,苏扬这状况的确是不能再同行了。

于是也只能如此安排。祉明当即携苏扬返程,开车回北京。

三小时的车程,两人言谈寥寥。

回城路上天气突变,似是大雾降临,又似沙尘暴。空气混浊起来,可见度骤降。下了高速,夜色浓了,路况更差。祉明把车开得很慢,打了大灯。

车正行驶在城郊的小路上。忽闻远方有爆竹声响,随即天空闪亮。透过车窗,他们看到远处夜空烟花绽放。在这雾气弥漫的沙尘天,竟有人放烟花,不知所为何事。

一切亦真亦幻,仿若梦境。眼前空气浑浊,灰蒙蒙一片,而远处却有五彩绚丽的光芒,穿越这茫茫沙尘,照亮天空。

这只是一个巧合。那放烟花者远在几公里外,却不知这烟花升腾到空中,映衬了这一对情人的心境。

苏扬未说什么,祉明已将车停下,犹如心有灵犀。

苏扬推开门下车,望着远处的夜空,目光清凉如水。璀璨的烟花随着隆隆的声响映在她漆黑的眼眸中,一明一灭,好似一声声叹息。

祉明跟着下了车,脱下外套披在苏扬身上,而后伫立在一旁,望着烟花,亦是无言。

此时,他们心里所想的或为同一件事。美好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绚烂激烈如这漫天烟花,也只有刹那绽放的最美一刻能与这无边无际的广漠黑暗对峙抗衡。若心存犹豫,不把握当下一刻,或许就是永远的错过。

最后一朵烟花在高空绽放,照亮了天空。之后是久久的寂静,无声。一切停顿,一切如旧。空气灰蒙蒙的,让人窒息。天空再无色彩。

两人呆立片刻,默默回到车上。

祉明没有重新发动车子,只是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想着心事。苏扬转头看他,轻轻地靠过去。他伸手抱住她。依然是没有话,就那样相拥在一起。

雾从半开的车窗涌进来。

“你冷吗?”他问。她轻轻地摇头。

“脚还痛吗?”他又问。她淡淡一笑,还是摇头。

若不是他问,她早已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是什么缘由让他们此刻相互依偎。高中好友的相聚、司马台的乱石、脚踝的扭伤、大雾、烟花……或许一切不过是上苍为今夜做的铺垫。

她仰起脸,朱唇微启。她含羞地望着他,目光澄如秋水。他犹豫了一下,俯下来吻住她的唇。她像是预感要发生什么,略有顾虑,却仍将手臂绕上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他的呼吸深沉起来。他捧着她的头,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他们吻得热烈,几乎难以自控。这是多么长久的隔绝、对峙与等待之后,他们再次放开一切,投入彼此的怀抱。

此情此景,犹如一场梦。

他将座椅放倒,伸手探入她的衣襟。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她看到他眼中的情动与热望。但这一刻,她却突然清醒,握住他的手,让他停住。

“怎么了?”他看着她,目光中有怜惜,也有困惑。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仍是犹豫着。

他反握住她的手,再次俯下身亲吻她。

她低声叹息,轻轻推开了他。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茫然。静了一会儿,她抬起眼,昏暗的车厢里,她的眼睛异常明亮,犹如裹着一层晶莹的泪。

她说:“我们把第一次留到结婚的时候,好吗?”她的神情充满执着与天真。

他浅浅一笑,在她额角轻吻一下,扶她坐起。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懂:那美好的、神圣的、庄重的事情是需要等待的,也是值得等待的。

这个夜晚,已足够温暖。

片刻之后,他发动了车子,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现在是第三天。水喝完了,但开始下雨了。空气似乎好了些,不再让人窒息。手机还有两格电,希望它能维持光明,让我写完所有的话。

苏扬,对于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以及一次次的离你而去,我请求你的原谅。这是我第一次,恐怕也将是最后一次,正式地,请求你,原谅我。

大一期末的一个夜晚,叶子青坐到苏扬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吐露了一个秘密:“苏扬,我做过那件事了。”

哪件事?苏扬困惑地看着叶子青,只见她羞红的脸上全是甜蜜的快乐。

苏扬瞬间就明白了,灵魂出窍一般呆住,愣一会儿问道:“和谁?”

“还有谁啊?”叶子青笑着低下头。

苏扬只觉身体仿佛急速下坠,有如失重一般的慌乱与恐惧。她想从叶子青的臂弯中挣脱出来,却浑身无力。她想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魂飞魄散。

“你说……我是不是特傻啊?”叶子青问道,把头靠向苏扬的肩膀。

“没有啊,有什么傻的。”苏扬机械地应答。

叶子青就那样挽着苏扬,开始讲述她的秘密:时间,地点,一些让人难为情的细节。苏扬与她一直在对话,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说了什么。

叶子青带着满足与些许不安,完成了倾诉,末了还喜滋滋地骂一句:“男人都挺不是东西的,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个色狼。”

苏扬在小台灯下看了一夜书。

黑面64开本的《圣经》。十岁生日的时候,继父赠予她的礼物。多年来,一直伴随在她身旁。

继父并非虔诚的教徒,只是家中素有这样的惯例,在孩子小的时候给予这本全世界被阅读次数最多的书,希望孩子明理、行善、自律,学会爱。

苏扬记得母亲当时颇有微词,事后私下同她抱怨:“越有钱越小气!孩子大生日的,竟然送本书!才几块钱的东西。港巴子,吝啬鬼!”

十岁的苏扬不敢回母亲的嘴。她心里却是明白的。吃穿用上,继父没有少花钱。学钢琴、学芭蕾也都花费颇多。作为生日礼物,一本书或许比一件名牌衣裳更为郑重。

十四岁之前,苏扬就已将整本《圣经》通读。她喜欢那些故事,几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智者的言语、先知得到的默示、信徒记录的神迹……这些至今还在引导人们的生活。

爱是不嫉妒,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当止住怒气,离弃愤怒,饶恕人的过错,爱你的仇敌,保守己心,与人和睦。

每一次感到忧愁或者困惑的时候,苏扬都去书中寻求慰藉。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却无法安宁。

那些字句从她眼前滑过,却依然止不住她内心的颤抖。

没有什么能够治愈她。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绝望、背叛、仇恨、永别这样的字眼。她再也没有信心,没有忍耐,没有宽恕,没有盼望。

脸上的泪静悄悄地流,又静悄悄地干。

黎明时分,她合上了书。

七月的早晨,日满东窗。宿舍热得犹如烤箱。苏扬醒着躺在床上,却没有力气起来。

手机一直在振动,李昂的名字一闪一闪。苏扬想起过往的许多个日子,在她失落或者寂寞的时候,总能在李昂温暖的笑容里找到些许安慰。然而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想要了。

手机振了一会儿就停了。很快来了一条短信:亲爱的,起床了吗?

苏扬心烦意乱,丢开手机,不愿理会。

过了片刻,又来了一条短信:快放假了,我想见见你。

苏扬闭上眼睛,仍是不理。

第三条短信又来了:中午在雕刻时光吃饭。我订了抹茶雪糕,还有靠窗的座位。

苏扬鼻子一酸,投降了。

她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内心软弱,不甘寂寞。受不住伤害,忍不了委屈。

是的,她委屈死了。她折磨了自己整整一夜,读诗篇,背箴言,咬紧牙关,流了一枕头的泪,却仍是消化不掉这份天大的委屈。现在,她看着短信,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想要立刻见到李昂,抱住他大哭一场。

在雕刻时光咖啡馆,他们要了简餐、咖啡,还有预订的抹茶雪糕。

咖啡和雪糕端上来的时候,苏扬走神了。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炎炎夏日,同学聚会之后,她和祉明一起坐在中学对面的咖啡馆。她还记得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记得他为她点的香草雪糕,记得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记得他轻轻撕开糖包为她的咖啡加糖,记得他说过:“我不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一年后的现在,什么都变了。

李昂问苏扬:“暑期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苏扬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舀了一勺雪糕,融入咖啡,胡乱搅动着。没有清晰好看的圆弧,杯中只有一片混沌。她闷头搅着咖啡,突然把勺子哐当一丢,说:“真恶心!”

“换一杯吧。”李昂说着,抬手招呼服务生。

这就是李昂,总能沉住气。他对苏扬发的这通无名火不置一词,甚至愣都没愣一下。他没有对她施展傻乎乎的关切,摸摸她的头,问她:“有什么心事?怎么不高兴了?”或者质问她:“好端端的发什么火?”他不闻不问,就好像无事发生,又仿佛洞悉她的内心,觉得一切都是小事,不屑一问。他心平气和地招呼服务生再上一杯咖啡。

苏扬看着李昂,觉得有些泄气。李昂的涵养实在太好,想跟他吵一架泄泄愤都吵不起来。

新的咖啡端上来了。李昂把杯子推到苏扬面前,又把那杯浑浊的咖啡挪到一旁。

苏扬垂下头,喝了一口。旧的咖啡让人恶心了,能换新的,可人呢?这样想着,她内心刺痛,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她哭得很安静。眼泪热热地流淌在脸上,无声无息。

李昂不作声,从桌上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不问她为什么哭,也不用话语安慰她。他安静地坐在她对面,让她独自消化这份无名的悲伤。

这正是她要的。

她不要他来问,她什么都不会告诉他。她也不要抱着他哭,不要倾诉。

他这样安静地坐着最好。她需要的只是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苏扬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望向李昂,看到他眼里满满的柔情与关心。李昂依旧只是默默地握着她的手,怜惜地、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话。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走过来,跟李昂打了招呼,说这么巧在这里碰到,又笑着问苏扬能否借李昂说几句话。不等苏扬回答,她就拉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下。李昂看了苏扬一眼,用眼神表示歉意。他们是熟人,那女子戴金丝眼镜,衣着时尚。这样的陌生女人看起来有一点可疑。

可苏扬并不关心。他们的谈话从她耳边擦过,变成了无意义的噪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恍惚间,她扯过盘子里叠得四四方方的餐巾纸,拿起桌子上的留言笔,信手在餐巾纸上写下了一些句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些句子。它们几乎没有经过她的思考,自己就从笔尖流淌了出来。或许它们被克制、被埋藏得太久,已无法继续留存在她心里,必须找到出口,喷薄而出,获得生命。

不知何时,谈话的女子已经起身离去,李昂转过头来看她。

“写什么呢?”他伸手过来拿纸巾。

她猛然惊觉,忙将纸巾抽走,揉成一团,“瞎写的,没什么好看的。”

“看看又何妨?”李昂朝她微笑,眼神和她对峙。

“别看了,乱写的。”她说着转开脸,随手将纸团塞进口袋。

他们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李昂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刚才是一个影视公司的公关经理,他们想找我母亲所在的集团投钱拍一个电影,托我去游说。”

苏扬随意地嗯了一声。

李昂轻轻叹一口气,又说:“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我认识不少这样的人。有个写剧本的朋友,总要我帮忙策划拉投资。有个朋友是做制片人的,总问我有没有兴趣给他的电视剧做发行。导演朋友看我圈子不小,整天让我推荐好本子。还有会唱歌的要我帮他们找唱片公司签约。前阵子还有体育推广公司老板问我要不要一起组织乒乓球的海外赛事……”

苏扬抬起头来看着李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昂望着窗外,怔了怔,随即感叹道:“如今这个时代,人际关系总与利益紧密相连。每个人和我交往,都带着明确的目的。人人都想从我身上捞好处,都想我为他们带来些什么。这也没关系,世界本就是这样子。我早已习惯,得到真正的朋友很难。”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转回目光看着苏扬,“可我仍然希望,我与别人交往的时候,能够换种心态。多想想自己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不求总能做‘锦上花’,只愿偶尔能做‘雪中炭’。”

苏扬看着李昂,没有接话。

李昂微微一笑,拉起苏扬的手,说:“现在你告诉我,亲爱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李昂的目光温柔而真诚,活脱脱一个大队辅导员真心想帮助坐在他对面的失足少女。

这念头差点就让苏扬笑了出来,可她心里真难过,实在笑不出来。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她想来想去,不觉得他可以安慰自己。

“对不起。”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李昂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不开心些什么,但或许出去散散心对你有好处。暑期我们出去旅行怎么样?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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