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秘密行动,不宜张扬,所以此次护送卓烨前往梁州府的人选除去林萧,卓烨二人之外,慕容云海只让鬼叔另外精心挑选了五名勇士作为护送随行。
慕容薇自然提出也想要一同前去,却被慕容云海一顿呵斥,并派人将其看守了起来。
慕容薇心中不服,但在众人面前也不便表露出来,便愤愤然离去了,但心中其实早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子一同前往。
告别了慕容云海,林萧和卓烨便启程前往梁洲府。
出了寨子,林萧与卓烨二人在前,五名勇士紧随其后,一行八人便沿着林萧来时的路,朝着虎跳峡方向前进。
离开寨子的时候,卓烨心中五味杂陈,这一个月来,他经历了愤怒,懊悔,孤独,沉默,也第一次感觉到在命运面前,人力是多么的卑微无力。然后他开始自暴自弃,既然无力改变,便听之任之吧,每每躺在床上,周围一片黑暗,他好像看到自己正处在一叶孤舟之上,在****中随波逐流,初时他还充满斗志,要与天地争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丧失了斗志,开始迷失方向,于是他慢慢将手中的帆扔开,摊开四肢躺在船板上,静静地抬头看天。
没想到就在他要彻底放弃的时候,林萧来到了寨子,还带来了一个可以拯救自己,拯救部族的机会。
面对这黑暗中突然亮起来的一盏烛火,他内心其实是激动的,这是一个赎罪的机会。但同时他也害怕命运会再一次打破他的希望,如果战争真的爆发,他将用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的景象,他不敢去想象,他害怕了。
作为部族年轻一代中勇武的佼佼者,卓烨害怕了,于是他用愤怒掩盖住自己的胆怯,他开始憎恨创造了这一切的汉人,同样的,憎恨也在面对林萧时产生,即使林萧正是那个在他的黑暗中手擎烛火的人。
“再往前就超过寨子警戒的范围了。”一名随行勇士开口说道。
卓烨将思绪拉了回来,掩藏起内心的愤怒,静静地看着林萧,并不言语。
“我来的时候不认识路,兜兜转转,在山中花了近两日的时光。如今想来,我们估计只要一天便可以到川边了。”
“是,此地我们五人甚是熟悉,那就让我等为二位开路吧。”
“有劳了。”
林萧对着五人施了一礼,五人亦回礼,唯有卓烨一动不动,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五人分成两波,二人在前,三人在后,这乃是警戒的阵势,毕竟此处已经出了部族的势力范围,五人心中不敢放松。
未行多久,前方二人突然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停了下来。
“什么人!出来!”
先头一人大喝一声,朝着林中方向警戒道,五名勇士迅速将卓烨和林萧围了起来,摆开了防御的阵势。
“别大惊小怪了,是我。”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林中传出,然后一个婀娜的身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偷偷跑出来的慕容薇。
“薇儿小姐?”五人面面相觑,但也解除了警戒的模式。
“你怎么来了?族长不是不让你出来么?”卓烨皱着眉头,虽然以他对慕容薇的了解,慕容薇能偷跑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一行人中,只有林萧心中砰砰的跳个不停,他此次冒险来羌族,说到底还是因为慕容薇的缘故,本来慕容云海不让慕容薇一同前行的时候,林萧心中就有些失落,毕竟不知下一次见面又会在何时,所以此时看到慕容薇出现,他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惊喜,甚至把此行的危险也都忘记在了脑后。
“卓烨哥哥,怎么不欢迎我来么?”慕容薇佯怒道,然后轻轻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五名勇士明显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正在互相交换着眼色,也许他们正在思虑是否需要将慕容薇私自出寨的消息回去告诉族长,卓烨则显得有些不耐烦,也许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梁州府之行有更多的人在场,唯有林萧,轻轻的低着头,脸颊有些泛红。慕容薇这才转怒为笑,开心的跑到了林萧身旁,一把挽起林萧的胳膊,对着卓烨愤愤说道,“也只有林萧欢迎我,卓烨哥哥根本不欢迎薇儿来。”
卓烨无语,从小到大,慕容薇在卓烨面前只要一撒娇,他便没了主意,如今二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可这种关系却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他叹了口气,即使自己不允许慕容薇跟着,但依她的性情也不会善罢甘休,私自离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与其将其喝退,不如跟在身边还能有个照应。
内心这么想着已是认输,但脸上却不愿意表现出来,只能淡淡的说道:“你若要跟着便跟着,我可没有功夫来管你!”说完,迈开腿朝前继续走去。
慕容薇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拉着林萧就跟了上去。
林萧感受着胳膊处传来的温度,又闻到了身边那淡淡而清幽的香味,脸红到了耳朵根处,一时间竟迷失了自己,任由慕容薇拉着向前走去。
既然卓烨和林萧都没有意见,五名勇士也便不再有异议,毕竟他们此次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二人安全到达梁州府。
虽然已是夏末,林中也多树荫遮阳,但一行众人依然走的汗流浃背,不时的抹着额上的汗水。卓烨和慕容薇自幼习武,体质较常人优异,步态倒还轻松,五名勇士也是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也还能适应,只是苦了林萧,连续的往返山间,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额上的汗水蹭蹭的往下淌着,但他也不愿意在慕容薇面前示弱,一直咬着牙试图努力跟上众人的脚步。
众人一刻不停行进半日,卓烨依然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慕容薇因感觉到了林萧的吃力,刻意放慢了脚步,五名勇士若是跟着卓烨的步伐,也有些力不从心,此刻倒是正好,依然可以维持阵型。
行进至下午,林萧再也忍受不住,他感觉自己的脚好似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脚底都像有刀片在划一样,终于一下没有控制好,一个趔趄差点从山坡上滑下去,幸亏慕容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林萧感激的望了一眼慕容薇,又有点羞赧的低下了头。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吧。”慕容薇开口道。
五名勇士也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将目光齐齐看向卓烨,卓烨虽然心中不耐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撇过头去,一个人坐在离众人有点距离的树下,静静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于是众人都寻了地方,坐下来休息,五名勇士围坐在外圈以防偷袭,慕容薇靠着林萧身边坐下,缓缓将手伸向怀中,然后拿出一方手绢,轻轻打开,林萧望着这一幕,竟怔怔的出了神,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正是二人初见之时的情景。
慕容薇取出一方酥饼,递给林萧,道:“想什么呢?”
林萧接过酥饼,感慨万千,楞楞的回答:“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你请我吃了酥饼。”
慕容薇咯咯的笑了,轻轻撕下一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完,说道:“你那时对我可不怎么友好。”
林萧红了脸,回忆过往,点点滴滴浮现在了眼前,眼角竟有一些湿润。
若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多好,没有后面的五猴山之行,也没有诸葛墓,没有血头陀,也没有…解…
但一切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无奈和心痛,林萧一时有些哽咽,嚼在口中的酥饼竟无法下咽。
众人各自休憩着,林中出奇的安静,竟然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正在众人放松警惕,沉迷在这一刻的安逸之时,突然空中突兀的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咻~”
“咻~咻~”
破风之声划过,打破林中的宁静,随之而来的便是数枝利箭,齐齐朝着众人射来。
众人猝不及防,坐在外圈的两名勇士接连中了箭,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命呜呼。剩下几人连忙翻滚开来,甚是狼狈,还未等众人站稳脚跟,新一轮的进攻又紧随而来。
“小心!快躲在树后!”
“敌人在东南方向,人数应在十人左右。”
在经历了初期的狼狈之后,众人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虽然损失了两名同伴,但余下的三名勇士依然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众人前面,并第一时间找到了敌人的方位。
但双方之间还有数十米的距离,一时之间,林萧这一方只能防御,没有办法回击。
而对方在试探了几轮之后,也没有办法再用弓箭造成新的伤害,于是一时之间,空气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双方进入了对峙的状态。
时间继续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林中的树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斑驳,太阳开始落山了,林中开始传来了不同的虫鸣叫的声音。
卓烨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天色渐晚,敌在暗我在明,又是有备而来,若是拖到了晚上,只怕情况将变得更糟,必须乘着现在还有视线,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