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鹤志!”
突然,一声柔和而微带惊喜的呼唤,从竹林的深处响了起来。
长鹤志身子一震,这声音如此熟悉,但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的。他立刻转过身,向声音处望去,顿时身子一窒,赫然只见在一片竹影之中,紫苏一身与周围环境交相辉映的水绿衣裳,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许柔情,几许温柔,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在两个人这般如傻瓜似的注视良久之后,长鹤志呐呐地道。
紫苏慢慢走了过来,此刻仿佛连眼波都是温柔的笑意,柔声道:“我是来看你的啊。”
长鹤志心中一阵激动,下意识咬紧了下唇,半晌才道:“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太危险了!”
紫苏摇头道:“我不管,我只想看看你。”
长鹤志身子一震,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紫苏把心意说的这般直接。仿佛注意到长鹤志的惊讶,紫苏脸上也是一红,随即又道:“你们万灵门这一百多年来都安稳如山,早就放松戒备了,我偷偷上山,也不见有人发觉。”
长鹤志默默点了点头,但心中随即想到,如今正道中人无不知道紫苏乃是魔教血王宗宗主的女儿,若是此刻被人发现自己居然又和她在一起说话,那后果不问可知。
紫苏何等聪明,一眼看出长鹤志脸上有犹豫神色,原本的笑意也渐渐被黯然之色代替,轻声道:“如果你担心什么,那我走好了。”
长鹤志向她看去,但见着紫苏面上虽然有欢喜之色,但总也掩不去那丝憔悴,想来这些日子,必定是为了自己担忧而致,突然之间,他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我还能担心什么,难道我还能更糟么?”
紫苏一怔,看了他一眼,长鹤志微微苦笑,道:“没关系的,现在不会有人来,你陪我说说话吧。”
紫苏笑颜遂开,点头道:“好。”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彼此注视,却居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隐隐有些尴尬。
半晌,紫苏嗔道:“呆子,你说话啊。”
长鹤志抓了抓脑袋,但脑海中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对着这个美丽女子,该说什么才好。正好眼角余光向旁边看去,见不远处地面倒着一根粗大的黑节竹,多半年月太久腐朽而落,便走了过去,呐呐道:“你坐吧。”
紫苏噗哧一笑,如鲜花绽放,清丽无双,走了过去,正要坐下,长鹤志忽然拉住了她,道:“你等等。”
紫苏一怔,道:“怎么了?”
长鹤志仆下身子,用袖子在黑节竹上用力擦了擦,擦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然后起身,也不看紫苏,低着头道:“你现在坐吧。”
紫苏收起了笑容,嘴角动了动,一双明眸只望着长鹤志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随即拉了长鹤志一下,道:“你也坐吧。”
长鹤志脸上一红,道:“我,我坐地上就可以……”
不料紫苏用力一拉,把他拉过来一起坐在竹子上,嗔道:“叫你坐就坐呀,坐地上干什么?”
长鹤志尴尬一笑,只觉得身边隐隐幽香,淡淡传来,从鼻端之飘了进去,到了自己的深心。忍不住他转头向她看去,只见紫苏也正注视着他,眼波如水,说不出的温柔之意。
从来不曾发觉,甚至连当初他们二人被困在玄冥之渊下万宝洞中的时候,张小凡也没有觉得自己与她这般的接近,半晌,他忽然道:“紫苏。”
紫苏微笑道:“怎么了?”
长鹤志凝视着她,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紫苏怔了一下,慢慢把目光移到自己身前的土地上,脸上仿佛也飘起了淡淡迷惘,道:“是啊,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
他们二人的头顶之上,竹叶在山风中轻轻摆动着,仿佛也在轻轻诉说着什么。
“我的家室,还有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半晌,紫苏幽幽地道。
长鹤志轻轻点头,道:“是。”
紫苏缓缓道:“我自小娘亲就不在了,爹爹又忙于圣教宗派的大事,很少有时间管我,周围人看着我爹的脸面,从来都是对我笑脸相迎、曲意奉承。”
长鹤志沉默了片刻,道:“你爹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紫苏点了点头,道:“是,可是我以前都不明白,直到遇到了你之后才知道的。”
她凝视着长鹤志,静静地道:“鹤志,在万宝洞中的那段日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的声音,此刻听来,仿佛也有些幽远:“原来在黑暗里,就算在快死的时候,我也可以找到个人依靠的。”
长鹤志心中感动,却不知该说怎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