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嗜怔住了，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任天一的身子，入手间，那个苍老的身体重新告诉了他，这是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而在翻转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任天一的背后清楚地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血嗜抱着任天一落到地上，他和喘息着的任天一同时转头看去，那个在将散未散的薄雾间站立的黑影，赫然正是鬼先生。
血嗜眼中异芒如妖火，熊熊燃烧，冷然道：“你做什么？”
鬼先生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任天一，那个此刻垂死的老人，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却复杂的多。
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轻轻飘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着心神激荡，只是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平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么？”
任天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口一张开，却是喷出了满口的鲜血。他的脸色在迅速的苍白下去，仿佛生命也在悄悄离他而去。
然后，他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在鲜血与苦涩中，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血嗜。
那目光，此刻不知怎么，却有几分柔和。
血嗜深深呼吸，忽然间眼眶竟是一热，这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老人，此刻却令他不敢正眼相看。他默默放下了老人，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手中若有震魔剑，我绝不是你的对手的。”
任天一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双手紧紧握着，身子似也在微微颤抖。然后，血嗜转过了身，盯着鬼先生。鬼先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甚至连血嗜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血嗜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再不言语，掉转过头，向着玉灵洞府的那条山路走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鬼先生慢慢走到了任天一的身旁。无力的老人躺在地上，慢慢抬眼，看着他，从嘴角边仍然不断涌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音，却是有人从山下走来，穿行于薄雾之中，眼看就要走到这里。
鬼先生脸色一变，黑影晃动，瞬间消失在薄雾之中。
片刻之后，吴昊宇的身影从薄雾中闪现出来，来到场中，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表情占据了他的眼神，那个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人浑身是血，衰弱地躺在地上。
“啊！”
吴昊宇冲了过去，带着一丝绝望，而全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有一条黑影闪过。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吴昊宇冲到任天一的身旁，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想要扶起他，可是入手之处一片绵软，一股恶寒从心中泛起，吴昊宇像是置身无底冰窖，他触手的地方，这个老者竟然没有一处的骨头是完整的。
“是谁，是谁？”吴昊宇的声音瞬间嘶哑了下来，牙齿深深咬着嘴唇，转眼流出血来，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在愤怒与绝望中迸裂。
“前辈，前辈……”
他低声叫喊着，哽咽着，终于哭了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哭的，就在这个浑身苍凉无力的老者身前，十几年前的绝望仿佛又一次笼罩了他。
任天一无力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如此的伤心绝望，以至于不可能虚伪装饰，也许，总归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吧，任天一心中这么想着。
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像是受到神明垂怜的模样，他竟然颤巍巍抬起了手掌。
吴昊宇身子大震，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前辈，前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是谁害的你这样，我、我一定给你报仇，谁，是谁？”
任天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连呼吸都慢慢低了下去，可是不知怎么，他的眼神中却更加的明亮，握在吴昊宇手中的手掌，手指轻轻晃动着……
吴昊宇怔了一下，低头看去，手心中，那根苍老无力的手指，沾着鲜血，轻轻而潦草地勾画着笔画：小……心……
忽然，吴昊宇的背后，那片薄雾之中，黑影闪了出来，鬼先生目光炯炯，凝望着这边。吴昊宇此刻背对着鬼先生，而且全神贯注地盯着任天一的手指，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但任天一却看到了，他的目光与鬼先生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相触，像是掠过了百年光阴。
那一分曾经的沧桑……
任天一忽然笑了一笑，带着鲜血的笑意，对着鬼先生，然后，他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