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见血,幸亏划的不深。
丁不怪呷了一口茶,道:“阿丑小姑娘,你可不许死,这一刀下去,死了不值呀!”
“你闭嘴!”阿丑怒斥道。
丁不怪自讨没趣,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呷着自己的茶。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世上已没有一人值得我活下去。”阿丑伤心地说。
盖聂道:“不,还有一人,至少还有一人。”
阿丑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忍不住问道:“谁?”
盖聂道:“你忘了你爹了吗?”
阿丑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哽咽道:“我爹都已经死了,我哪还有什么亲人啊......”
话未说完,盖聂人突然上前夺下匕首,匕身一转,匕锋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此般情景不仅让阿丑吃了一惊,就连在一旁看戏的丁不怪也十分惊讶,瞪鼓了眼睛。
阿丑有些意外,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爹的仇还没报,你甘心就这么死掉吗?”盖聂双眉竖起。
阿丑似乎被他说中心事,眼中泪水急涌,犹豫道:“我......”
忽然间,寒光一闪,冰冷的匕锋“嗤”地一下刺入盖聂的胸膛。
盖聂的声音比匕锋更冷:“这一刀可不可以换你的命?”
屋内升腾着寒气,秘幽的气氛,对盖聂来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有时虽然可怕,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意境。
这次他的决定十分干脆,这一匕刺下去,虽只用了三分力,但胸口的鲜血很快就沁了出来。
阿丑看呆了——大概是没有想到盖聂会拿匕首刺自己。
盖聂准备再来一刀——却马上听见阿丑的哭叫:“我不死就是了!”
阿丑缩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如死灰的脸,冷冰的眼神,好似决心要跟盖聂保持距离。
盖聂看着匕首,笑了笑,起先他只是为了让阿丑不再寻死,也没有真的想刺死自己。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人生中很多事都是让人意外的,无论什么事都会有改变的可能。
砰!他再次昏倒在地。
过了不知有多久,盖聂越睡越沉,耳旁传来阿丑的声音:“他会死吗?”
“死不了!”丁不怪悻悻道。
“怎么还没醒?”
“咦,丫头,你怎么又不想他死了呢?”
“我本来就没想他死啊......”阿丑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
“我现在就杀了他,一解你心头之恨!”
“丁老怪!你现在要是杀了他,我立刻就死在你的面前!”阿丑撅起小嘴。
“好啊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丁不怪哼地一声,生着闷气。
“丁老怪,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做吃的了!”阿丑脸上红成一圈,像是生气,又不像生气。
“我丁不怪是你亲生的爷爷,啊呸,你才是我亲生的爷爷,呸呸呸!”丁不怪语无伦次,激动地跳起来。
“爷爷,你这么大声,不怕他听见吗?”阿丑笑道。
“他要是听见了,我就一刀杀了他!”
“爷爷!我可不许他死......”阿丑吓得走过来,一把抱住丁不怪撒起了娇。
丁不怪老脸一松,向她咧嘴一笑,一阵无奈,又是一阵黯然:“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边说边向屋外走去。
“爷爷......”阿丑叫了两声,丁不怪都没有回答。
这老头当真生气了?
阿丑撅了撅小嘴,看见他出去了,不再看他,转过头见盖聂的眼睫毛动了动。
要醒了?阿丑心头动了一动,一双大眼转了一转,打了个哈欠。
她的确已经很疲,身心都很疲倦,可是她坚决不肯找个地方去睡。
若非宫主交代,她又怎肯用自己的名声去欺骗一个正直的男子?
盖聂和她无冤无仇啊,她必定要保持清醒——盖聂醒来了,该怎么说?
只是,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剑圣盖聂,竟是这般容易上当的人?
这一刹间,阿丑竟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可爱。
过了一会,阿丑感到乏了,在凳子上坐下来,埋在桌头休息。
她闭上眼睛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额头开始冒汗,嘴唇开始发抖,身子都在发抖,就像梦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用力咬着嘴唇,眉头越蹙越紧,怎奈这里太静,静得令人发疯,她梦到的事恰巧又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忍受的。
她的腿朝着桌脚乱踢,嘶声叫道:“恶贼,不要,不要……”
“恶贼!”
阿丑蓦地睁开眼,发现盖聂正惊奇地看着她。
阿丑立刻跳起来,喘息着道:“你醒啦!”
“嗯,醒了。”盖聂看着她。
“你的伤好些了吗?我来帮你换药。”阿丑有些颤抖,眼里似已露出少女的害羞之色,甚至不敢看盖聂的眼睛。
“阿丑姑娘,我们以前认识吗?”盖聂忽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阿丑拿着药瓶过来。
“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何要陷害我?”盖聂忽然抓住她的手。
阿丑闷哼了一声,面露痛苦,显然是被他弄疼了。
她用力,他只有更用力。威胁女人并非盖聂的强项。
阿丑挣扎着,人没站稳,两人一起跌在了床上。
听到一声“闷”,盖聂发现自己已压在她的身上。
阿丑的心脏狂跳,身子却比枫叶更软,好似用了全力去反抗盖聂,却看不出用力。
盖聂抓着她的手,两人就这样目对目看了很久,忽然间,阿丑猛地闭眼。
她怕多看盖聂一眼,就要沦陷一分——这个男人的眼里有着特殊的魅力。
过了一会,阿丑安静了下来,放弃了挣扎和反抗,等她再睁开眼看盖聂时,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你欺负我!呜呜......”阿丑的声音响起。
哭,是女人的权利。
阿丑的哭,只是说来就来。
屋内如此安静,他们之间竟如此亲近。
“快说,谁派你来监视我的,你不说,我就......”盖聂盯着她,慢慢地把脸凑上去,“我就......”
阿丑喘着气息,心脏狂跳,早已是香汗淋漓。
“你——你欺负我!”阿丑蓦地闭眼,“我不是什么谁,我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我爹......呜呜,你也欺负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
泪水说来就来,她哭的极伤心。
这一刻,盖聂的心犹豫了,变得像果子般柔软,刚才威胁她的语气,在这瞬间俱已被遗忘。
他看见泪水从阿丑的眼睛里流出,流过她可怜的脸颊,像极了一个人。
“阿聂,我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
“你从狼窟救过我的命!”
“我扮成义父逗你,骂你,还打你,你一点也不恨我么?”
“恨有什么用?它又不能让你不逗我,不骂我,不打我。”
......
“自从那年你冲去狼窟救了我之后,我已发觉你这个人真可以交交朋友!”
“仅是朋友吗?”
......
“嗜水通灵,人也一样,人剑合一,心剑合一,心无杂念,才能发挥出人与剑的所有潜力。阿聂......别管我!”
......
“别管我!”
“珑儿!”盖聂心底一沉,犹如被一块巨石击中心头,疼了一下。
等他从回忆中醒来,发现自己仍紧抓着阿丑的手。
阿丑闷哼一声,盖聂这才放开她。
这一甩不轻不重,阿丑的表情却好像十分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带来了一阵笛声。
悲怆、悠怨的笛声,足以令人想起所有伤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