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梓回忆过往,自他化为人形之后,便被送去绯烟公主身边。火凤一族的控火能力非常人能比,能缓解蛇族的阴寒之痛。
他知道,自己是作为一个交换条件,绯烟需要一个“侍卫”,蛇族就将他献给了凤王。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没有资格反抗,没有资格抱怨,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绯烟千依百顺,讨其欢欣。
如今,公主不再收他,他无颜面对族人,或许只有死了,才能不让凤王迁怒族人,保家族安宁。
“青梓?”苏流月看他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神情越发消沉,就故意将手凑近他面前,摆了摆。
青梓脱力一般,突然靠在身后的树上:“苏姑娘,你是一个好人。但如今,我却再无活着的意义了……我苟延残喘,不过是想届时身亡之时,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蛇谷,很美……”
“咦?”女孩儿蹙了蹙眉,急急辩道,“你一大好青年,修为不俗,做何想死?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生,便还有法子可想。死了,才真正将所有希望都终结了。如此便寻死觅活,我只当你是懦夫!”
“我不是……”
“可你竟一心求死!”
青梓转过脸去不看她,两人无言。
女孩儿鼓了鼓脸颊,环顾四周,干脆寻水去了。
很多话,说出来之后方知不妥,只是后悔却晚了。女孩儿想,自己不是青梓,怕是无法切身理解他的难处。
她将身上扯下来的衣料在溪水里浸了浸。
青梓的脸偏白,不怎么见阳光的白。
女孩儿蹲下身,小心将他的脸擦拭干净,又用五指代梳替其理了理头发。做完这些,她恍然意识到什么,赶忙缩回手别在身后,眼神稍有闪躲:“我曾听贤人说,一个人,模样端正整洁了,便更有生的祈愿。”
“如若不然,你且随我去……这伤一时半会儿确实好不了,怕是要慢慢疗养。”
适才想事情没注意,给人擦拭完才发现她已跨越了两人的安全距离。这般,倒有些不知礼,阿月脸一下子红了。
青梓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想到之前她为自己疗伤的经过,不由惊疑:“苏姑娘,你……不怕自损修为吗?”
苏流月还真迟疑了一下,她一本正经地回:“按道理说,肯定会损一些的,但我修道不就是助人助己吗?如今用来助你,便是正道。”
“我是妖!”
“那又如何?”
“苏姑娘,可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流月拧紧了眉头望他,眼神中还掺了一丝怨毒,气他竟抛给她这么难的一个问题。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你是妖……但就像人族有好人跟坏人一样,我相信妖族也有。所以,你会……”
青梓不等她说完便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女孩儿吁了一口气,会心一笑:“那不就得了。”
世上万灵共天下,你既不是那滥杀无辜的恶人,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苏流月带着青梓来到了老妪处,她看了看孩子,虽说并不曾白胖起来,但至少比初见时灵动。
她对老妪自然是千恩万谢,谢完又是厚脸皮地让对方再收一个人,说着看向了青梓。
那老妪似有难言之隐,最后拉着女孩儿到了草屋后方,才说出缘由:“仙姑,原本倒是没什么,你看我年纪也大了,腿脚不灵便,日常都是靠两个儿子,得了空闲拿些口粮给我。但这平白多了两张嘴,一个娃娃倒还省些,这又多了个半大小伙,可喂养不起哩!”
苏流月一听可不是吗,但她想青梓怕是早已辟谷,该是不用吃食的。
“老婆婆,那个小伙子,吃得少。”女孩儿沉吟片刻,接着道:“老婆婆,您放心,我这就去拿点吃食物件,这边一大一小就托您照看了。”
就这样,老妪才算舒了口气。
……
苏流月进了城,戴上了那顶黑纱帷帽,她想探探情况,少尊那边三言两语就把话全说完了,一点修饰都没有。
她虽记不太清,但她也记得自己在友邦之战,是赢了两个人的。
如今“苏流月”这个名字,好歹也成英雄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她走过茶楼酒肆,听到的是众人夸赞羽宸的稳,云浅的强。
还有贬斥那位墨子歌的狡黠。
也偶尔听闻有人嘲讽青梓的弱和他化身的丑。
至于她,的确是个话题人物了,但被广为流传的竟是一颗九转还魂丹和十六颗鲛珠的事儿。
“可不是吗,那苏五小姐后来都走火入魔了,我听闻,只有心术不正之人才会如此。”
“相爷一生清明,竟然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听说自小就不在相爷身边的,野惯了,心性也野了!”
“那崔小姐是哪家府上的,怎的不去讨回公道呢?”
“怎么讨回?那崔小姐本就是寄住在林帅府上的,听说,她还求着大家别再提起此事了呢。”
……
她脑子里嗡嗡的,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是赢了比赛吗?还有,那件事情,又为何会伴着友邦之战传开。
看来,她们还真是,看她很不顺眼呢!
阿月推门进月笙居的时候,整个人还惶惶然,突然一声大喊把她拉回现实。
“小姐,快走,老爷要将你抓起来!”
碧琴从一进院子的穿堂里跑过来,整个人因为速度过快,向前倾倒,跌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听声音摔得着实不轻。
“碧琴!”苏流月跑过去要去扶她,却不知踩到了什么,地上突然冒出一条条手指粗的绳子,如蛇一般,先缠上了她的双足,又缠上了她的双手,最后缠上了她的身体,将她绑成了一个“粽子”。
“小姐,小姐……你们快来,小姐被缚住了!”碧琴带着哭腔朝里头喊。
几个小丫鬟使尽全力想替她们的小姐解开绳子,可惜毫无用处。
“奴婢便是偷听到老爷要抓小姐,想着站在此处给小姐通报,外院的门,不知为何,却是怎么都出不去了。没曾想,还是来不及……”
几个丫鬟“呜呜呜”地哭着,苏流月被捆得难受,只好时不时安慰几句。
不一会儿,外院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人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父亲,枫实?”
“枫朗将?”
苏流月转眼一想,全都明白了,估计是父亲要把自己卖给睿王。
只是,睿王好歹是圣上的亲弟弟,真要成亲也要走三媒六聘吧,这样又算什么!
“夜五,将人带回去。”枫实吩咐道。
“是!”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脸戴皮面罩的人。这人一把拎起“粽子”,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