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吊扇“吱吱呀呀”转了一整天,驱不散炎热的气温,向远处看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高楼大厦不真实的晃动。
苏木抓着校服衣领一下又一下拉扯,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拿着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书对着衣领处扇风,余光就瞟到了顾北辰,他坐得笔直,手里的笔不停歇地在本子上演算,和教室里其他热成狗的同学明显形成巨大反差,一张脸清清爽爽,完全没有一滴汗水。
苏木凑过去仔细端详他,不解道:“顾北辰,你不热吗?”
此人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清冷的眸子依旧毫无波澜,对于她这种神经大条,想象力丰富至极的人来说,他选择沉默。
多年来的相处,苏木早就习惯了他那整天都臭着的一张脸。她也不恼,瘫在座位上默默扇风,默默嚷嚷:“我的空调啊——”
前桌的司徒晴转头朝苏木挤眼,说:“哎,那不是陈知郁学长?”
“哪儿呢?哪儿呢?”一个鲤鱼打挺,随即环顾四周,哪里有陈知郁的身影?苏木楞住,下一秒就抓住了司徒晴,一把挥起拳头作势就要打过去,嘴里气愤着:“司徒晴,你活腻了吧?还敢骗姑奶奶!”
两人越吵越大声,此时此刻的做着试题的某人终于忍不住发飙了:“苏木,你要看出去看!”
吵死了!赶快出去看!眼不见心不烦的!
周遭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目前情形有些尴尬,苏木撇了撇嘴松开了司徒晴,她自知理亏,然后规规矩矩坐好。把顾北辰惹毛了她肯定没有什么好处。
司徒晴也默默转过身,可眼神还依依不舍停留在顾北辰身上,苏木用眼神警告她,她也眼瞎般当做没看见,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女人是有多眼瞎还加白内障。
课间休息,司徒晴拉上苏木去厕所,两只眼睛忍不住的冒桃心,激动得抓着苏木的手臂晃:“苏木,苏木!顾北辰真的超级禁欲的!要被他给迷死!”
苏木白了她一眼,脑子里却想到顾北辰的眉眼,轻轻地皱着眉,平静无波澜的双眸似一汪潭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言情小说男主的形象?不不不,他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苏木食指戳上她的脑门:“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是不是?要不我给你松松筋骨?”
“去你的,要虐我也只让他虐,你算什么?”
俩人打打闹闹完上了厕所,到教室怕再惊动顾北辰这尊大佛,都静悄悄坐回了座位上。
放学路上,闷热的气温围绕在两人身上,小路旁商店生意好到火爆,学生们大多是奔着雪糕去的,偶尔还有几个调皮的男同学打打闹闹不小心掉了雪糕,懊恼后又奔去商店买一只,那个时候的年纪无忧无虑,却又向往着快些长大,想来这才是学生时代的样子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夕阳的光辉洒在两人身上一片温馨的暖意。
走在前面的顾北辰,修长的身影,夕阳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有些寂寥,苏木看着他的背影好似承担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压力。
他们的身边就是护栏,围着江边,有风迎江面吹来,带来丝丝凉爽。
眼前的少年,转过身,背光而站,那天苏木仿佛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顾北辰,那双原本泛着迷人色泽,干净深邃的眼眸却像是跌落星辰般黯淡无光,像是在怜惜这个世界,又像是在惋惜自己,他眼里的往事像狂风般刮了起来,既难堪又悲伤。
苏木逐渐担心起来,记忆中顾北辰总是高傲的,好像没有什么事会令他束手无措或是情绪崩溃,但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当时她还没有缓过神来,顾北辰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回到家里已经夜深了,等她吃完饭回到房间始终难以入眠,苏木暗自觉得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路过爸爸妈妈房间隐隐听见了他们在说:“听说……他下午回来了一趟又是因为那点事……”
听到这里苏木心里大致想到了原因,她偷偷跑出门来到了顾北辰家门口,想都没想就破门而入,接着被迎面而来的一只烟灰缸正中脑袋,眼前一黑,倒下之际听到了顾北辰焦急的声音,还有他奔向自己时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木第一想法不是感到痛而是惊讶没有想到他也会有面瘫脸以外的表情啊。
砸中苏木是顾北辰意料之外的事,放学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他那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老爸又回来讨债了,顾妈妈让他先不要回来,自己应付着。可是顾北辰可是见识过他那个酒鬼爸爸发起酒疯来可以杀人的样子,满身的酒味邋里邋遢,血红的眼睛是有那么的吓人,有多少次他是在他的打骂下从睡梦中醒来,又有多少次看到他妈妈拼了命一样护着他而被打给鲜血淋漓……
他身上的伤痕,他妈妈的伤痛,家庭的破碎,这一切都是来源于他那嗜酒如命的亲生父亲!
“顾北辰,你轻点!”苏木惊呼,她摸了摸额头那块泛红肿起来的包,看见顾北辰的脸色又变回那张面瘫脸。他打掉苏木的手,嘴上不饶人地说着:“脑子蠢就算了,你的手也是摆设?不知道躲吗?”但是手上涂药的力度却轻缓柔和了不少。
“谁知道你有暴力倾向。”她反驳道。
过了很久顾北辰也没有和她抬杠,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对坐。
“你爸是不是又来找你了?”苏木还是有些担心,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顾北辰家里的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什么的,他的爸爸只知道喝酒,喝了酒就发疯,有时候还去赌博,输得一分不剩还从阿姨手里抢钱去堵,顾北辰也是很辛苦从小就要当亲生父亲的受气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有一次苏木妈妈让她去找顾北辰家送点东西,隔着一条门的缝隙看到了他满头大汗咬牙涂药的情形,那个场景苏木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一半的脸被藏在了灯光之下苏木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要来是我能阻止的吗?”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很久很久以后,苏木回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和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虽是最至亲的人却也无可奈何……
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顾北辰,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还有顾北辰脸上的神情,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整个抓住,很是难受。
回到家,苏木钻进被窝里,把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她想起了在学校的顾北辰,女生们都很喜欢他,可大家却只是喜欢他外表的那一面,从没人了解他心里的那一面,难怪顾北辰会沉默寡言,也许他也很自卑,没有人诉说,也没有安全感……
她这么想着便渐渐睡去……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了苏木家门口等她,两人并肩走着,苏木偷偷打量着顾北辰,昨天晚上的神情在他脸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副以往高冷的样子。
苏木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要么?”
“不用,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你!”苏木又气又恼,抡起自己的拳头就要挥过去,却被他一手按住脑袋:“所以说你要多喝点。你看你才到我的肩膀。”
那年他们高一,顾北辰在心里把苏木当做是一颗小太阳,散发着光芒,很温暖很温暖。让他止不住的靠近,也是她把自己心底阴暗潮湿的那一面一扫而光,让自己也开始憧憬这个世界有美好的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