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霞把菜提到了厨房，王俊华也被拉到了厨房。
“杀鱼去吧！”周小霞把鲫鱼往王俊华的脚跟一丢，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自己去舀米炖饭了。
王俊华附身拾起鲫鱼，只见鲫鱼半睁着眼，奄奄一息，腮壳挂着一丝血迹，满眼是对世界的眷恋。
哪怕眼前这条鱼纹丝不动，他也不知如何下手，这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他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如何杀鱼”，展现出一大串杀鱼方法。
他照着上面第一条的说明，先把鱼鳞刮净，挖掉双腮，然后开膛破腹，掏出内脏，最后把鱼剁成许多的小块。
“杀好了，你看，干净吧！”王俊华把战果得意的往切台上一放。
看见被剁得四分五裂的鲫鱼，周小霞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鲫鱼块扔在王俊华的身上。
“我是来做豆瓣鲫鱼的，不是红烧鱼块，也不是油炸鱼块，你搞成这样了，我怎么弄啊？”周小霞大叫起来。
“你，你又没说怎么杀，我就按我的方式杀啰。”
“气死了！气死了，杀个鱼都杀不好！哪有鲫鱼剁成块的啊！”周小霞暴跳如雷。
“小声点，别让你爸和我妈听到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在吵架呢！”
“你还怕他们听到啊！听到了让他们评评是谁的对错！”周小霞不依不饶。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既然剁成小块了，就弄糖醋鱼块吧！”王俊华仍然勉为其难地挤出不像笑的微笑。
“要弄也要用草鱼啊，鲫鱼能弄糖醋鱼块吗？鲫鱼尽是刺，你是猪脑子啊？”
王俊华像闯祸的小孩一般，立在厨房中央不知如何是好。在家里他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也不知怎么杀鱼做饭。
为了挽回尴尬的局面，他提出去掰青豆米。一颗颗饱满的青豆如钢珠般坚硬结实。每逢争吵，他都会选择逃避、妥协，对他妈是这样，对周小霞也是。他害怕吵架，吵架就跟战争一样，永远打不出真理，只有两败俱伤。
他一边掰一边思考着刚才的争吵，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多问一句，如果多问一句，简简单单几个字，就不用发生不愉快的一幕。懊恼，后悔，反思，占据了他全部的脑子。
周小霞头顶的乌云依旧盘绕，电闪雷鸣。王俊华与她打起太极，她的气无处发，只好将愤怒发泄在锅碗瓢盆上。
堂屋，崔四英与周新坤相对而坐。
周新坤看上去要比崔四英苍老许多。事实上，周新坤的年龄也要比崔四英大了将近十岁。
崔四英腿边的塑料茶杯里漂浮着劣质碎末茶叶，已失去了热气。
“这吖们也谈了这么久了，他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做大人的，早点完成任务算是了却我们的一桩心愿，您说呢？”崔四英道。
“是，是，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太突然了，要是没有你们家俊华，恐怕玲娃还在人间地狱啊！”
“您就见外了，都是他们公安局能耐，俊华他何德何能啊，他就一个跑腿的，您过奖了。”
“我们家务情况您也看到了，条件比不上您那城郊，她又还有个孩子要养，负担蛮重咧！”周新坤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结婚了，俊华父母说冤枉话。
“这个我们都知道，俊华跟小霞结婚了，难道还不管她的孩子？那肯定不像话。她孩子的学费，生活费，结婚，以后就都是俊华的。”尽管这话不自觉地从崔四英嘴里蹦出来，但在她心里，却在打鼓：取这样条件的女人，那以后不得累死！
把一个孩子养大，需要花费多少，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养的是自己孩子倒还没什么怨言，如果是别人孩子，几个又能这么大度呢？
崔四英开始后悔曾经的鲁莽。之前王俊华谈的几个女孩，虽说有些缺点自己看不惯，但最起码人家家庭不会这么复杂，负担也不会这么重。
不一会功夫，周新坤已经干掉五支红金龙香烟，地上落满了烟灰。微风轻轻佛过，烟灰散得更开。
周新坤翘着二郎腿，烟火已烧到烟嘴，他狠狠地抽了几下，将烟头在水泥地面摁灭，道：“说实话，我不想把孩子嫁出去，我一个瘸老头子，现在还爬的动，以后爬不动了，怎么办？嫁了就没人养老啰！跟亲家住一起又不现实。”
“看您说的什么话，如果您真爬不动了，俊华难道还能丢下您不管？”
周新坤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似乎在说，还是你们生儿子的好啊，我唯独的一个姑娘嫁了，养老的人都没了。
崔四英似乎看出了周新坤的心思，直接看门见山：“您有什么要求或条件，尽管提出来，这结婚嘛，就是靠双方协商的，有商有量才喜气！”
这一席话明显拉开了正式的话幕，总在周围打转，谈一天都谈不完。
周新坤把早就想好的条件抛了出去，如鱼雷般水花四起：“我想把房子的梁换一下，房子这么久了，很多都腐蚀了。”
这话轰得崔四英肺都要气炸，她将愤怒死死压住，不露声色，礼貌着微笑道：“您继续说，还有呢！”
周新坤接着道：“如果把她嫁出去了，我也不指望谁给我养老，也不想给孩子们添负担，所以，我要彩礼三十万！我直接去养老院！”
“什么？”崔四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老家伙够直接的哈。
“我要彩礼三十万！”周新坤冷冷地说，语速很慢。这次崔四英听得一清二楚。没错，是三十万。
崔四英“哦”了一声，没有做任何表态，脑子像飞机发动机，轰轰拼命高速运转。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亲家会狮子大张口，这是要吃他们的人！
按照本地习俗，十万块的彩礼算是比较正常，并且一般情况下，女方在结婚当天还会在原有彩礼基础上贴上等值嫁妆一起带到男方。
这个买卖，巨亏！
崔四英仿佛被一记懵棍狠狠敲在后脑勺，顿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把话题接下去，尴尬地笑着。
周新坤接着继续说道：“如果您这边拿不出或者不愿意拿，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您说说看！”
“就是让俊华到我们家做上门女婿，其实我一直有招女婿的想法。”
崔四英鄙夷地看着脏兮兮的老头子，一个劲的暗骂老头子想得可真美！她家俊华怎么都不会去别人家做上门女婿。
就在尴尬气氛难以解围之时，周小霞冲进堂屋喊了句：“准备吃饭！”又回厨房了。
“吃饭啦！吃饭啦！吃饭再聊！”崔四英还没想好怎么答复周新坤，只好用吃饭来搪塞。
这个问题是个坎，马虎不得，得仔细仔细掂量，如果直接答应，好像不太妥，她还没与儿子和老公沟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