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乾宫内红烛摇曳张灯结彩,院子里的宫女忙前忙后,舒和一个人坐在屋里,手指绕在一起。门被推开,舒和看到穿着喜服的裴昱宸缓缓向她走来坐在了她身侧,他安静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
“王上王后,这是百合桂圆莲子茶,喝了以后啊,祝王上王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银莲姑姑笑呵呵地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捧着托盘跪在两人面前。
一阵风吹过,翊乾宫里的烛光在风中摇晃着,裴昱宸和舒和谁都没有伸出手去拿托盘中的百合桂圆莲子茶,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东西放着,你们都下去吧。”裴昱宸看着银莲姑姑笑了笑。
众宫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去吧。”舒和淡淡说了一声。
银莲姑姑想说些什么,可是碍于身份低微,最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她看着宫女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领着宫女出了翊乾宫,关上了门。
屋里的气氛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舒和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两个人就在那里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奔波多日,早些休息。”
裴昱宸没有发怒,没有指责,没有质问,而是淡淡抛出这样一句话,随后站起身子准备离去。新婚之夜,两人完全不像恩爱夫妻那样你侬我侬柔情蜜意,而是疏远和淡漠。
舒和目送着裴昱宸的背影,她张嘴想要叫住他,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裴昱宸在快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她以为他不走了,可是他只是侧了侧脸,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舒和不知道,他停下脚步就是在等着她留下他,对他说别走,可是那两个字,他没等到。
原来她根本没想让自己留下。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去翊乾宫打扫的宫女没见着王后的落红。”
“昨夜有人看到王上从翊乾宫出来往云妃娘娘那里去了。”
“什么呀,昨晚王上是在紫云殿过的夜。”
“这么说王上和王后也没有那么恩爱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王后进宫之前,是聿王的人,聿王和王上不合,王上娶她只是为了表面上和聿王过得去吧!”
“也是,被聿王抛弃的人如今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大早几个宫女就围在一起唧唧喳喳议论昨晚翊乾宫发生的事情。
“你们在说什么呢!”裴桓宇和赫染仙一来翊乾宫就听到有人说三道四,裴桓宇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
“宁王殿下,赫大人......”
“还不快滚!”裴桓宇怒呵一声。
“王后,宁王殿下和赫大人来了。”银莲姑姑看到刚才院子里的情况,进屋来给舒和禀报。
“让他们回去吧。”舒和撑着额头摆了摆手,现在来,他们也是想要个解释吧,只是她还不知道究竟要如何解释。
“王嫂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不敢见我们吗?!”裴桓宇不等通报就闯了进来,站在翊乾宫质问舒和。
“宁王殿下......”银莲姑姑看了看王后又看了看宁王和赫大人,感觉今日情况不妙。
“你们都下去吧。”舒和一副疲倦的样子摆了摆手,“宁王,赫大人,坐。”
“不必坐了,本仙与宁王今日来就是想来问问王后,可还记得往日诺言?”赫染仙摇着手中的扇子,“王后可是亲口说过会妥善保管地图。”
“记得。”舒和点了点头,如今她确实是理亏,“可是地图不是我给聿王的。”
“那地图是自己长了脚跑到聿王府去的吗?”裴桓宇情绪有些激动,“王嫂,你明明知道那地图有多重要,你已经是王嫂了,我哥那样对你,你怎么能背叛他?”
“我没有!”舒和听到背叛两个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看着裴桓宇和赫染仙,“兰绮司起火那日,地图就在里面,可是我回去找的时候,地图就已经不见了。”
“王后,若兰绮司大火只是你与聿王串通好演给我们看的一出苦肉计呢?”赫染仙不咸不淡地看着舒和,他缓缓坐下来,“你是聿王送来的人,他知道王上会舍命救你,便向侧妃要了化神蛊表面是针对你,实则是为了借助你来挫伤王上,再放一把大火,趁机取走地图,最后把淑妃推出来当替死鬼,不但保全了你让王上对你更加宠信,还得到了地图......”
“染仙。”裴昱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听说宁王和赫大人一同来了翊乾宫,便带着鹿辛匆匆赶了过来。他一身紫袍缓缓而来,打断了赫染仙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路过舒和身边的时候,他并未抬头给她一个眼神。
“哥。”裴桓宇向他打了个招呼。
“王上,小臣今日退朝之后问过聿王,聿王说地图确实是王上宠妃送去聿王府的,于是就想来问问王后,看王后是否知晓此事。”
“你们不必与王后为难,孤王已经知晓此事。”裴昱宸在殿中央负手而立,他叹了口气,“孤王今日来其实是想问问王后,王后是否觉得孤王是无道昏君?”
“你......”舒和有些错愕地看着裴昱宸,“王上,何出此言?”
“王后心里既然已经没了聿王,又将地图交给他,想必是王后觉得聿王比孤王更适合做兰珩的王上。”
裴昱宸此话一出,舒和心凉了大半截,原来他也不信她,她原本以为他会相信她的。
舒和嘴边的笑意显得有些讽刺,她抬头直直地盯着着裴昱宸,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一般,她眼中含着泪花:“既然大家今日都在,有些事情便不必遮遮掩掩,王上既然问我是否觉得您是无道昏君,那我今日便也来问问王上,当年带兵踏平长沙国都金雨城的人是不是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裴昱宸瞳孔骤缩,心中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一般,他有些窒息,他看着她含着恨意的眼神,听着她最后质问的嘶吼,他有些喘不上气。
“裴昱宸,是不是你?”舒和一步一步走近他,“你说啊,是不是你?”
“是。”裴昱宸仰着头轻声答道。
“裴昱宸我要你看着我说!”舒和嘶吼着,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冲上去将裴昱宸撕成碎片,鹿辛和裴桓宇急忙上前拦住她,赫染仙挡在两人中间。
“王嫂你冷静。”
“王后......”
“你们都让开。”裴昱宸叹了口气,他看着失态的舒和,眼中晶莹,他就那样看着她,他说,“当年带兵灭你母国的人,是我。”
舒和多希望她之前听到的种种不过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她多希望文太妃骗了她太后也骗了她,她多希望听到他说不是然后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可是就是现在,她听到他亲口承认,灭了长沙的人,是他。
她挣脱鹿辛和裴桓宇的钳制,转过身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去,刚才的嘶吼和质问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摇摇欲坠。
“你们都走吧。”舒和闭着眼背对着他们,强忍着眼泪,“走啊!”
裴昱宸看着那样的舒和心中思绪翻涌,他的心一次又一次被凌迟,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的不是他们的美好过往,而是想起了她们之间国仇家恨。
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