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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涟漪(三)

公元2149年10月7日清晨,青藏高原。

初升的朝阳照耀大地,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广袤的山峦起起伏伏,那皑皑的白雪与金黄的阳光交汇在一起,映现出无比的灿烂。

这便是青藏高原,世界的屋脊。这里曾被认为是人类少有的处女地,但随着100年前的大灾变,一切都改变了样子。绿色的陨石从天而降,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脉被截成两段。冲击波席卷而下,整个青藏高原,以及邻近的南亚次大陆,全部化为废墟。世界的地貌彻底发生了改变。由于陨石冲撞,导致板块进一步挤压,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不降反升,现在已经达到平均5000米以上,只是最高点珠穆朗玛峰却被削成平地。另一边,印度次大陆却陷入下沉,外围整个淹没进海里。人类撤离,生物灭绝,到了2030年左右,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几乎看不到一点点生气。

但是,生命终究是顽强的。21世纪中后期,大灾变的影响逐渐减弱。生命的迹象也重新归来。但因为受到强烈辐射的影响,它们的生存形态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现在的青藏高原是变异者“苍龙”部落的故乡,这里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变异者聚集地。在最巅峰时期,这里生活着将近1千万的变异者。即使现在,依然有近600万人。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生活在名为“扎姆”的巨大洞穴中。这座洞穴在拉萨旧址以南,背靠珠穆朗玛峰,整个空洞深达2千米,当中的空间,足以容纳下整个东方定居点的中央区。甚至更大。这座洞穴是在大灾变初期形成。最初,陨石落下喜马拉雅山,在地桥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碎裂的岩石飞散开来,又在周边地区形成连环反应,将坑洞扩大化。经过长年累月,空气中的灰尘沉淀下来,在坑穴表面形成巨大的覆盖层。同时,也因为坑**部空气的张力,让这层表面不会轻易塌方。久而久之,这层岩层也就越积越厚,最后竟形成一个个巨大的空洞,而“苍龙”的家园,“扎姆”空洞,正是其中之一。

……

龙微闭双眼。他盘坐在洞穴中央,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尊雕像一样。这里是扎姆洞穴的最顶层,也是采光最好的地方。早上的时候,里面甚至不需要火把。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风马飞速撞入。

“龙,有新的消息……”

“安静,风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的。”龙缓缓说道。风马顿时愣住,听到龙冰冷的的声音,他的心情就好像从火山口一下子跌进冰窖里一样。风马赶紧调整好呼吸。

“龙,我刚刚得到截获一封密信,是从东方定居点发来的。”

“该来的终归会来……吗。”龙喃喃说道。风马张大嘴巴。

“您说什么?”

“没什么。密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大致就是最近在非洲大陆发生的事件。‘归蝶’与‘巨象’已经覆灭,非洲的陨石碎片已经被北美定居点回收。暂时,我们还无法验证情报的可靠性。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人类与变异者的战争就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了。”

“……”龙没有说话,他只是来回捏着手掌。风马继续说道。“龙,我已经加派人手,前往外界进行探查。至于得到回报,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如果非洲发生的事情属实,那我们就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攻克非洲后,人类一定会乘胜追击。而在剩下的变异者部落中,‘鲸鲨’部落隐居深海,不知所踪;唯有我们‘苍龙’正好在处人类与变异者战争的最前线。接下来,人类如果要大举进攻,势必只有来我们这边。”

龙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风马也是不言。他等待着领袖的决定。龙紧锁眉头。良久之后,他喃喃开口。

“风马,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先发制人。在人类开始进攻之前,先将人类击垮。”

“但我们并没有战斗的本钱。我们的主力部队大都在三年前的巫山要塞之战中损失殆尽,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

“东方定居点也是一样的。眼下,他们还没有得到外界的支援。现在发起攻击,我们还占据优势。”

“但这也意味着会有巨大的牺牲。”

“为了胜利,必然会产生牺牲。更何况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战。是为了整个变异者族群的存亡而战。我不认为我们应该退缩。”

风马目光炯炯。他满脸都是“觉悟”。龙似笑非笑。“不应该退缩……说实话,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但代价已经太大,太大了。在巫山,在海上定居点,在东欧的大草原,我们到底损失了多少同胞。现在又是非洲。听到这些坏消息,我甚至都已经变得麻木了。”

“龙……”

“但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风马,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如果战争无法避免,我们也只有积极应对。”

“!?”风马眨巴眼睛,他没有想到龙会那么干脆。龙轻声一笑。“风马,不用奇怪,我也不是傻瓜。以眼下的局面,先发制人是理所当然的做法。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真要开战,那也必须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所以,战争的筹备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龙拍拍风马的肩膀,他挤出温暖的笑容。风马微微点头。他就要告退。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身来。

“龙,还有一个消息,据说,那个孩子也在非洲出现过。”

“……那个孩子,是星月吗?”

“没错,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是吗。”龙喃喃道。他示意风马退下。

*****************************

风马走出扎姆空洞。路过的变异者士兵纷纷向他致敬。外面的天空正是一片碧蓝,炙热的太阳快要升上天顶,天上看不到一点点浮云,只有几只老鹰还在“哇哇”直叫。它们不停徘徊,似乎在寻找食物。风马深深呼吸,金黄的绒毛在微风中颤动。鲜花的香气,田野的芬芳。潮湿的泥土味涌上地表,与寒冷的冻气融为一体,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但是,硝烟的味道也已经悄悄接近了。

自从三年前的海上定居点之战后,“苍龙”就一直处于战略收缩期。而龙自己也在韬光养晦。平日里,他都呆在扎姆洞穴的上层养伤(他在海上定居点曾经遭遇过核弹爆炸),哪里都不肯去。很多时候,即使在“苍龙”内部,大家都不知道龙到底活没活着。也幸好东方定居点也不在战争状态。所以双方才能维持一个相对的均势。但这种均势马上就会被打破。伴随着“雄鹰”,“归蝶”,“巨象”的相继毁灭。人类与变异者的最终决战已经迫在眉睫。而“苍龙”部落肯定也会面临抉择。

龙会没事的吧。风马心中嘀咕。他暂时也只有如此相信。风马的心思飞速跳跃。他想到星月,那个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男孩,他也出现在了非洲的战场上。过去,星月曾经在“苍龙”部落呆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中,他一直跟着风马,两人之间就仿佛亲兄弟一样。但自从巫山之战后,自己就很少听到过他的消息。

那个家伙,应该还活着吧。风马露出微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高兴。明明两人的立场已经完全不同,如果现在遇上,彼此之间只会是一场厮杀。但即使如此,风马还是宁愿看见星月活着。没有什么理由。

风马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巨大的老鹰从天而降。风马跃上鹰背,老鹰腾空而起,很快,黑色的翅膀便消失在东方的天空中。

**********************

龙站在“窗”前(其实就是一个石窟窿眼)。他看着风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龙缓缓起身,他反身走向洞穴深处。狭窄的通道连绵不绝。一个又一个的空洞出现在眼前。扎姆洞穴面积广大,变异者居住的地方只是顶部很小的一部分。而即使是这一小部分,也已经让人感到十分空旷。而在洞穴的中层和底层,则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里面的地形错综复杂,漆黑无光,如果贸然闯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而变异者也十分识相,不到万不得已,它们绝对不会踏入这片不毛之地。

但龙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一路向着地心深处前进,空气越来越浑浊,很显然,这里已经到了距离地表很远的地方。狭隘的通道来到尽头,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就在眼前,宽广的视野无边无际,绿色的光芒反射在瞳孔中。龙眨巴眼睛,在一瞬间,他感到这份光辉仿佛超过了太阳,但再细看,他却发现这个光芒十分微弱,微弱到连望都望不清楚。

这正是“苍龙”部落的“哈米吉多顿”碎片,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陨石碎片。当年,“哈米吉多顿”陨星撞击地球,其在大气圈中分裂为三大块,一块落入印度洋,一块落在阿拉伯半岛,最大一块则是落在青藏高原,在世界屋脊上砸出一个巨大深坑。而“扎姆”空洞就是建立在这个坑洞上。绿色的光芒越发明显,空间与时间也出现了混乱,无数的冤魂在耳边回荡,它们有的哭泣,有的咆哮,还有的则是在窃窃私语。龙目光炯炯,他知道,这些都是幻觉,他也知道,陨石碎片其实还远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但现在,这一切却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就好像近在眼前一样。

这就是“哈米吉多顿”的力量。龙心中自语。他向前一步,但又立刻退了回来。事实上,光是站在原地,他就已经完全被陨石碎片的力量所压倒。“哈米吉多顿”的力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只是小小的一块石头就足以让最强的高阶变异者失去心智。更别说那么大的绿石了。如果真的有人妄图利用这股力量,那他的生命,也会在使用力量瞬间消失。

但是,想要获胜,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龙目光黯淡,他伫立原地。滚滚的浪潮从正面传来,这是陨星力量的波动。“哈米吉多顿”正在呼唤。它呼唤着战争,呼唤着流血。龙闭上双眼,他犹豫多时,最终还是反身离去。但在他的脑子里,一个阴沉的声音却在淡淡回荡。龙听不清楚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距离注定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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