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浮云,重重的暗色笼罩天际。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但阴沉的天空却看不见一点点阳光。纳达行走在空旷的大道上,周围空寂无人。螺旋桨轰鸣响彻大地,在天顶,两架直升机正在来回盘旋。
塞浦路斯基地,欧洲定居点最东,也是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这里驻扎着近3000名士兵,两个飞行中队,一个炮兵中队,以及欧洲唯一的海军舰队。这个基地拥有充足的补给,完备的海陆空作战机制,足以在与后方失去联络的情况下独自作战两年之久。最初,欧洲定居点之所以要建立这个基地,是为了缓解前线的压力。当时,为了击败东欧的“雄鹰”部落,他们不得不将所有的军力都集中在波兰一线。如果这个时候,敌人从南线发起进攻,形势必然是不堪设想。二十年前的伊比里亚战争就是一个明证。所以,在萨迪克的支持下,欧洲议会遂作出决定,在远离本土的地方建造一座半永久的军事要塞。一方面作为对外交流的通道,一方面也作为对非洲欧变异者的牵制。
在欧洲军中,塞浦路斯一直是最不受欢迎的服役地点。这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距离本土较远,驻留的士兵,常常两三年都没法回国一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塞浦路斯距离阿拉伯半岛太近。阿拉伯半岛是三大陨石碎片坠落的地点之一。在这里,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一点点的阳光。气候多变,早晚温差超过40度。缺乏光照,没有昼夜。很多时候,士兵们甚至都不愿意来到地表。每天每天,他们只是呆在地下掩体,面对着彼此,面对着惨淡的灯光。在这种情况下,部队的士气自然会成为问题。根据不完全统计,塞浦路斯的3000驻军中,最起码有三分之一患有心理疾病。
……
纳达缓慢踱步。寒风凌人,她下意识拉紧领口。东南的天空正被黑云笼罩,但在黑云之后,却有隐隐的火光正在一闪一闪。纳达的心脏砰砰直跳。之前,她虽然向斯蒂尔保证“没事的”,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最近,自己的确是安定不下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饿着肚子,怎么样都吃不饱一样。
看起来,我是真的太累了呢。女孩对自己说道。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蛋。
“好的,把压力全部忘掉,一,二,三。”
纳达突然做起了高抬腿,她一阵活动,直到气喘吁吁之后方才停下。周围还是一片寂寥,纳达使劲敲敲脑袋,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一些。
是啊,不能让斯蒂尔继续担心下去了。也是因为有他陪在身边,自己才能战斗到现在。如果有一天,连他都背弃自己的话,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坚持不住的。所以,现在必须坚强,更加坚强……
“没用的。”突然,一个声音从后传来。纳达立刻转身。她下意识按住剑柄。诺兰-拉纳正站在女孩身后。他目光炯炯。纳达问道。
“你说什么没用。”
“我是说,你光想着要坚强起来,这是没用的。你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靠你的主观意识就能解决的。”
“你到底是指什么。”纳达大声质问。拉纳没有回答。他只是大步接近。纳达立刻戒备,她抽出黑刀。“噌”,刀光一闪,逼人的寒气倾泻而出。拉纳立刻停下脚步。拉纳右手发抖,她急忙双手持剑。
“站在那里,不要靠近。”
拉纳扬起眉毛。他既没有攻击,也没有退却。他只是用最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女孩。拉纳不禁恼火。“为什么你要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是谁,我……哇!?”
刹那间,纳达的右肩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发出惨叫。说时迟,那时快,拉纳瞬间冲上,他一脚叫女孩手中的黑刀踹飞。
“你在做什么!!!”纳达破口大骂。她想要反击。但拉纳速度更快,他使用擒拿,一个侧步就控制住女孩的右手。纳达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拉纳,你……”
“冷静一点,我无意在这里与你交战。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再继续这样下去,别说与制裁者交战。你自己就会首先自爆。”
“……”
“纳达,你应该明白,‘哈米吉多顿’的力量正在侵蚀着你的身体。你身上的龙型雕文和黑刀,都是由‘哈米吉多顿’陨星打造。这正是制裁者力量的源泉。但这种力量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哈米吉多顿’的碎片会散发出极高密度的辐射。这种辐射会严重影响到人类的健康,杀死细胞,降低免疫力,并最终加速制裁者的死亡。”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一样吗?”
“没错,我也是一样,每个制裁者都会受到这种威胁。但真正的制裁者会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种力量。虽然我们最后的结局一定会是战死疆场。但至少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们会有充分的时间做完自己该做之事。但你却不行。这里是塞浦路斯,是全世界人类定居地中,最接近陨石碎片的地方。在这里,‘哈米吉多顿’的力量会更加强化。而没有力量的制裁者,也更容易遭到陨石碎片侵蚀。”
“那你的意思,是我太弱吗?”
“我没有这么说。但你的确是太年轻了。作为制裁者,你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当然,你是从苏定手中临时接过这个重担。有些事情也怪不了你。但如果你就这样走上战场,肯定会死的。”
“那这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纳达激动说道。她强行甩开拉纳的手。拉纳微微后退,他张开手掌。
“没错,这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要去送死。这也和我无关。但这一次,我们是要一起行动。如果你的能力失控,非但你自己会有风险,你身边的人也会因此白白丢掉性命。”
“那你只要送我到南太平洋,给我一艘小船,然后把我扔下去就好。我不需要其他人。”
“是吗?但那个名为斯蒂尔的变异者少年,你打算丢下他?他可是很喜欢你。”
“……。”
“孩子,我先声明,我和福克斯不一样,我对后辈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我也不会教人战斗。如果你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力量,那我就只能将你和那个少年一起排除出这次作战之外。”
拉纳捡起黑刀。他交给纳达。女孩面露愠色,但她也无法反驳。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那正是斯蒂尔。之前,他为了寻找纳达,偷偷遛出指挥部。结果正好看到纳达和拉纳争执的场景。拉纳返回离去。纳达大声嚷嚷
“喂,拉纳,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眼下工作堆积如山,我没空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如果你不想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那就赶快做好觉悟。不然的话,你是没法在这个战场上活下去的。”
拉纳快步离开。离开之前,他还顺便拍拍斯蒂尔的肩膀。纳达轻咬嘴唇。她看着拉纳进入地下掩体。斯蒂尔一溜烟跑了过来。他看着女孩手中出鞘的黑刀。
“纳达,出了什么事?你和拉纳将军动手了?”
“没有。”
“那到底是……”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不要管!!!”纳达放声怒吼。她一刀向地面砍下。金属的“嗡嗡”声震动耳膜。斯蒂尔吓了一跳,他赶紧向后跳开。纳达心中一揪。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本想向斯蒂尔道歉,但下一刻,斯蒂尔却已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纳达,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千万不要。”
“斯蒂尔……”纳达呆呆地看着少年。斯蒂尔抽着鼻子。他的眼中泪水汪汪。纳达轻轻吐息。她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斯蒂尔,吓着你了。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纳达轻轻说道。斯蒂尔的眼中放出光彩。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的手放在脸上来回磨蹭,就好像小孩子苛求抚摸一样。纳达说
“怎么了,斯蒂尔,这么大年纪还要撒娇。”
“不行吗?”
“没有,当然可以。”
“恩。”斯蒂尔使劲点头。他立刻将头伏在纳达的手上。纳达不禁轻笑,她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耳朵。天空的阴雷轰隆一片,但两个孩子却是咯咯直笑。他们的笑声就如银铃一般纯净悦耳。
……
雨点滴落,很快,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纳达和斯蒂尔手牵着手,他们一路小跑着冲回地下。电灯的光芒映入眼帘。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斯蒂尔道。
“纳达,星月和大姐姐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对不对。”
“啊,我们当然会找到他们。一定。”纳达笑着答道。但她的眼中却闪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斯蒂尔也注意到的了女孩的眼神,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亲吻着纳达的手背,不停地亲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