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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雾海(五)

公元2149年11月3日,上午9点,南太平洋,荒岛。

夜晚,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寂,一潭死水的沉静。

女孩蜷缩在火堆边,她看上去像是在微笑,但又像是在哭泣。星月伸出手,他想要抚摸女孩的脸庞,但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星月,你喜欢月亮吗?

月亮?没什么喜欢,也没什么不喜欢。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月亮。在晚上走路的时候,只要有月光指路,眼前就不会一片漆黑。哪怕再畏惧,再痛苦,也一定能走得下去。

那就不要走夜路呀。在阳光下行走,不是比晚上抓瞎好得多吗。

是啊,阳光的确灿烂。但人总有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的时候。而我能走的路,已经不多了。

“焰雪……”星月睁开眼睛。他好像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耀眼的阳光照耀下来。星月微微动了动身躯。他的身体正因为长期不动而嘎吱作响。

是啊,焰雪,你已经走了。走到了我永远也追逐不到的地方。我应该放弃吗?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叫我放弃吧。但你知道的,我,我……

星月深深埋头。他又恢复到一动不动的姿态。但在那冰凉的外表下,炙热的心脏却在砰砰跳动。

******************

同时,沙滩上。

“轰隆”的声音隐隐传来。伊莲卡站在沙滩上,她感受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晚上的大雾已经完全消散,积攒的阴云也不知所踪。高悬的太阳照耀天际,那金色的阳光,似乎连最阴暗的角落都会被一扫而光。

鲨陪在伊莲卡身旁。本来,他们是要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就出发的。但伊莲卡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是机械飞行物,距离在50公里左右。应该是人类。但肯定不是北美定居点的那种飞艇。这个飞行物震动很大,可能是普通的飞机。”

伊莲卡肯定说道。鲨一脸迷糊,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迹象。但他还是相信伊莲卡的判断。毕竟,感知型高阶变异者就等于是整个变异者部落的耳朵和眼睛。有谁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呢。

“鲨,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乘着对方还没有来,先行撤退。这个距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伊莲卡说道。鲨沉思良久。

“不,我们留在这里等。”

“等?”

“没错,我们在这里等。对方不是欧洲定居点,就是东方定居点。无论是哪一方,我们都有理由和他们谈一谈。”

“但如果对面不想谈呢。”

“那就只有战斗了。我知道这是在冒险。但以现在的局势,我们必须冒一下险。不然的话,无论是变异者,还是人类,都会一起玩完。我有这个预感。”

……

空气的震动声越来越响,这一次,连鲨都感觉到对方的接近。鲨的心中阵阵打鼓。当初虽然是他力主要留下来。但事到临头,他却不如最初那般有信心。虽说人类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野蛮,自己也见到过人类与变异者共同生活的例子。但变异者和人类终究还是有巨大的隔阂。眼下,如果来的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类,那还可以;可如果来了一个疯狂的种族主义者,那就大事不妙了。更何况,对方还有可能是制裁者。

不能再胡思乱想。况且就算再想也没有意义。眼下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要做什么,都必须先接触了之后再说。

鲨深深呼吸。他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而伊莲卡则是吞咽口水,她强作镇定。一个黑点在天边出现,渐渐地,黑点越来越大,“轰隆”的声音也越来越响。那正是欧洲定居点的运输机。

鲨和伊莲卡岿然不动。直升机停在上空,很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下面的情况。直升机的枪口全部打开,枪口对准两位变异者所在的位置。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开火。鲨还是一动不动,他等待对方的决断。直升机继续悬停,局势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分钟。突然,舱门打开。三个人影从舱门口冲出,他们从三四米高的空中跳下。鲨眯起眼睛。

“你们是……”

“啊,是这个家伙。”纳达大吃一惊,她指着鲨。旁边的斯蒂尔也是大叫。他们与鲨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海上定居点之战中,纳达和斯蒂尔曾经与鲨偶遇,两个孩子遭到追杀,若非焰雪出面,他们已经丢掉性命。之后大撤退的时候,两人又在大海上与鲨鏖战。当时正是黑刀冲天,冰霜慑人,整片战场都是寒风“嗖嗖”。

原来如此,原来这两个人类小孩还活着呀。鲨心中低语。另一边,纳达却是撅着嘴巴。她的眼中满是敌意。鲨熟视无睹,他摊开双手。

“各位人类,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而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等你们,只是因为有话要说。”

“你觉得我们会听变异者的话吗?”拉纳回答。伊莲卡立刻上前。但鲨却示意她冷静一下。“我觉得你们会听,因为这关系到北美定居点,关系到狼,关系到整个世界,也关系到你们正在寻找的人。”

对面三人都是一惊。纳达立刻质问:“你知道星月在哪里?”

“‘红瞳死神’还活着。”

“那焰雪姐姐呢?”斯蒂尔问。鲨回答。“她被北美定居点的制裁者带走了。你们来晚了一步。‘红瞳死神’就在南方两百米外的山坡下。他‘受伤’不轻……喂,等一下!!!”

鲨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喝止,两个孩子已经跑了起来。他们一路狂奔。几分钟后,他们抵达目的地。星月还靠在岩壁上。一旁的小兔狲注意到两个孩子,它猛地窜起。

“哇,琳达,等等,等等。”纳达吓了一跳。她一下子被小兔狲扑倒。小兔狲“喵喵”直叫,它十分高兴。纳达赶紧摸摸小兔狲的下巴。

“好了好了,琳达,不要那么激动。我们也只是几个星期没见而已。对了,斯蒂尔也和我在一起。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斯蒂尔?”

变异者少年呆呆伫立。他站在星月面前。星月一动不动,他深埋着头,似乎对两个孩子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纳达努力推开兔狲。斯蒂尔说。

“纳达,星月他……”

“恩,我知道。”纳达喃喃道。她蹲下身子。星月还是一动不动。纳达喏喏开口。

“星月,我来了,斯蒂尔也来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从两年前海上定居点之战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你。”

“……”

“福克斯死了。”

“!!”星月的身体猛地一动,他的呼吸声渐渐加快。纳达继续说道:“星月,福克斯去世了。他临死之前,还让我们一定要找到你,找到焰雪。他还说,焰雪会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他让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但我却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保护不了。”星月喃喃嘀咕。他第一次抬头。那黯淡的红瞳,没有一点点光泽。纳达心中一愣。她突然有一种冲动,要将青年抱在怀里。但她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纳达伸出手。她抚摸着星月的脸庞。

“星月,福克斯说了,你是他最信任的战友。”

“……”

“星月,你必须站起来。我们都在等着你。我在等着你,斯蒂尔也在等着你……焰雪,也在等着你。只有你才能拯救焰雪。至少福克斯是这样相信的。我也一样。你不会让福克斯失望吧。你总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

“星月,起来吧。我们需要你站起来……我需要你站起来。不然的话,我们一路追你到这里。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纳达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几近啜泣。星月微微抖动眼皮。他嘴唇挪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斯蒂尔凑到青年面前,他摇晃尾巴。

“星月,我也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斯蒂尔……”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我还担心你已经忘记我了呢。星月,你知道的,我不像纳达那样会说话。但我喜欢你,喜欢焰雪姐姐,唔,喜欢,喜欢纳达。我想要你们永远呆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们一起去把大姐姐找回来吧。我们一起去。”

斯蒂尔伸出毛茸茸的手。他扒拉着星月的胳膊。“红瞳死神”嘴唇挪动。“把她找回来……但是,我们该去哪里找呢。”

“这你会知道的吧。你一定会知道的。反正我会跟着你,我们都会跟着你的。”斯蒂尔面带微笑。他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一切。星月睁大眼睛,渐渐地,他的眼中显出笑意。

“谢谢你,斯蒂尔,也谢谢你,纳达。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星月轻轻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纳达和斯蒂尔都是脸红。他们挪动着身体。后面的小兔狲大大地打了个呵欠。金黄的太阳高悬天际,世间一切都是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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