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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过去(四)

“没问题吧,就这样把尘空一个人撂在一边。”女孩问道。少年没有立刻回答。两人来到外面。耀眼的阳光倾泻而下,周围的大地一片宁静,只有极少数的农民正在临近的农田中耕作。过了好久之后,少年终于开口。

“他是在玩火自焚。”

“!?”

“这太危险了。现在,人类对我们的管理好像十分松懈。但他们心里面肯定都是看得透透的。而尘空心怀不轨,他的动向马上就会被政府知道。到时候,他自己倒霉不说,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其他的同伴。”

“那我们不更应该阻止他吗?”

“是啊,也许是应该这么做。但我对其他的‘同伴’根本没有兴趣。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

少年目光冷酷。他深邃的红瞳,让人不寒而栗。女孩倒吸一口冷气。远方的空气影影绰绰,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反而给人以虚无缥缈之感。

*******************************

自此之后,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话题。一切依然像平时一样,毫无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尘空再也不找与红瞳少年和黑发少女说话。相反,他倒是和第三代的“超人”士兵更加亲近。每天晚上,他都会把这些后辈聚集到一起,向他们灌输对人类不利的思想。这些“超人”士兵都是十四五岁,他们对尘空都抱有兄长一般的崇拜。他们都经历过成为“超人”士兵的痛苦,他们也知道政府过去对于“超人”士兵的所作所为。自然而然,他们就会将自己身上的不幸全部归咎于人类。一时间,埋怨的声音甚嚣尘上,还有人提出,要从人类手中“独立”。

对于尘空的所作所为,黑发女孩和红瞳少年都是漠视旁观。形势逐渐恶化,当年下旬,“超人”士兵甚至开始拒绝执行巡逻任务。他们要求更高的报酬,更公平的对待。为了这件事情,周长仁几次与尘空商谈,但都无功而返。

“尘空,你要知道,你们现在的安稳生活到底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东方定居点的保护,你们根本活不下去。切记不要得寸进尺,不然的话,原本已经得到的东西也会失去。”

“周长仁局长,我们并没有得寸进尺,我们只是追求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也不想与政府为敌。但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我们现在是东方定居点的一份子,那我们就有资格得到和其他居民一样的权力。”

“但你们隶属于军队,军人应该执行命令。”周长仁说道。他结束了这次对话。很快,社会管理局便放弃了与“超人”士兵的沟通。他们暂停了对超人小队食物,电力和饮水的供给。而尘空也拒绝继续为东方定居点服务,双方的矛盾日益激化。

……

在这段时间,黑发女孩和红瞳少年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因而躲开了多余的是是非非。2142年12月,两人返回居住地。但他们的眼前却仿佛做梦一般。农庄已经化为血海,浓重的血腥气笼罩四周,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四处巡逻,到处都是无法分辨的尸体。两个孩子一出现就被控制起来。从其他人口中,他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在两人离开后。尘空便开始密谋造反,他得到了全体第三代“超人”士兵的支持。但他的计划却被社会管理局识破。结果,叛乱变成一场灾难。军队抢先出手,他们发动突袭。“超人”士兵奋勇抵抗,怎奈人数太少,准备也不足,最后全军覆没。而人类这边也损失惨重。尘空负伤遁走,现在依然在逃窜之中。

少男少女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尘空有反叛的意向,但他们却没想到尘空竟然真做得出来。两个孩子被带到军方领袖剑修杰面前。剑修杰对红瞳少年进行了残酷的拷打。他还逼着黑发女孩在旁边看着,希望以此化解少年的意志。女孩听着少年痛苦的哀嚎,她捂住耳朵,整个人都吓得蜷成一团。

剑修杰逼着少年说出尘空的下落。但少年压根就不知道。而且他也对剑修杰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因此态度极为强硬。愤怒的剑修杰扬言要戳瞎少年的眼睛。他甚至已经拿出了匕首。关键时刻,林中和和周长仁赶到现场。

“到此为止了。”林中和说道。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剑修杰只能退后,林中和来到少年跟前。他看着男孩身上的伤口。

“孩子们,你们真的不知道尘空的去向?”

“不知道。我们两个和尘空不是一路人。”少年老实回答。他没有摆出架子。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林中和点点头。

“嗯,我相信你们没有撒谎,因为我也收到了相同的情报。”

“情报?”

“我们在‘超人’士兵中留下了间谍。就是第二代‘超人’士兵中幸存的两个。只可惜他们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你们……”少年咬牙切齿。他眼中的凶光让人不寒而栗。剑修杰笨拙地拔出手枪,但他却被林中和阻止。林中和下令为两个孩子松绑。他说。

“孩子们,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像其他“超人”士兵一样,被就地处刑;要么就是帮助我们,追捕依然潜逃在外的尘空。”

“为什么,我们和尘空的叛乱毫无关系。”

“确实,你们没有参加叛乱。但你们明明知道尘空有反叛意图,却没有告发。身为军人,这也是违抗军令。”

“尘空是我们的同胞!!!”

“但责任要比感情更加重要。没有责任,我们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最起码,你还想让那个女孩活下来吧。”

林中和说道。少年回眸相望。黑发女孩还是坐在地上,她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少年深深呼吸,他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到女孩面前。少年勉强挤出微笑。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掌。

“起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女孩眼神迷离,她注视着少年带血的面孔。女孩握住少年的手掌,一股暖流涌上眼眶,她呜咽出声。

……

就这样,两个孩子接过了追捕尘空的任务。他们加入到军方的搜捕队伍中。这支搜捕队伍有两个连,这也是为了对两人就近监视。对此,两个孩子都没有提出异议。

女孩不肯说话。自从尘空叛乱事件后,她就一直陷入沉默状态。少年心中焦虑,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尽可能陪伴在女孩身边。对尘空的搜捕持续了整整一年,搜查队伍寻遍了整个东方定居点。从混乱的贫民区到荒凉的西长城,从北方的荒凉戈壁到南方的鱼泽汪洋。半年内,他们转战各地,也遭遇到许许多多的危险。最后,在巫山以北,他们终于追上了尘空。但却因为指挥官的误判,中了对方的埋伏。除了两位“超人”士兵外,其他人全军覆没。

……三位超人士兵在断崖上对峙。搜捕队伍乘坐的汽车已经被炸毁。烈火将天空映成通红。尘空被逼入绝境。他背靠悬崖,浑身是伤,对面的两位战士则是面色抑郁,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帮助人类。”尘空大声说道。他按住脱臼的肩膀。黑发少女一言不发。红瞳少年回答。

“我们不是为了帮助人类。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就像奴隶一样活下去?”

“没错。哪怕是奴隶,活着也比死了要强。”

“但你们明明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一起对抗人类的暴政。我们是同胞,我们了解彼此,但是为什么……”

“很简单,尘空。因为你还不够强。”

“什么……”尘空呆呆看着。少年的红瞳无比冰冷,他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在刺穿尘空的心灵。尘空发出撕心裂肺地狂吼。绝望的怒火沾染天空。但两个孩子却是毫无怜悯。他们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和我一样,被人类当作垃圾一样抛弃。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好好想想,我在地狱中愤怒的咆哮吧。”

刹那间,尘空向后一跃,他纵身跳下悬崖。红瞳少年赶紧冲了上去。但他的眼中,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雾。

“可恶,让他得逞了。这样一来就是死无对证,政府根本不会相信我们。”

“这也无所谓吧。”黑发女孩静静伫立。她站在悬崖前,眺望着远方的晚霞。太阳的光辉渐渐隐下地平线,黑幕降临,第一片雪花飘落地面,女孩伸出手掌,她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我决定了。”女孩突然说道。少年愣了一愣。

“决定什么?”

“我的名字。焰雪,这就是我的名字。”

女孩回眸一望。她几个月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夜雪纷飞,烈火熊熊,那焰雪交融的盛景,让人看得无比凄美。

男孩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女孩那么美丽的样子。柔和的月亮透过云隙,星空璀璨,渐渐地,少年也露出微笑。

“焰雪吗,真是好名字,和现在的场景十分相称。星月,我的名字叫星月。我们已经约定过了。”

“星月,星月……”焰雪轻轻重复。她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少男少女轻轻握手。室外的温度跌破冰点,但两个孩子的掌心却是无比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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