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友闻死在汪世显手中,人尽皆知,为父报仇自然是天经地义。
不过张三心中疑惑,曹友闻乃是军中之人,其武功路数和这个青年完全不同,而且这个青年能得到岭南雷氏的至宝袖珍雷,这个恐怕不是一个死去将军之子能有办法弄到之物。
张三:杂耍班是你的人吗?
青年抬眼看了一下张三,眼中带有激赏:你很聪明。
张三:你们计划三重刺杀,第一重是杂耍领班领赏之时,第二重是棕熊表演之时,第三重是你的袖珍雷。力保刺杀百分百成功。
青年:正是。
张三:你们计划如此缜密,却要牺牲无数性命。
青年:只要能成功,牺牲在所难免。
张三:那领班是谁?
青年:他叫曹宇文,是我的大哥。藏在棕熊之中的是我的二哥曹著文。流云坊是秦州最出名的酒楼,如果汪世显要出门最大的可能性会去流云坊。所以我们就在流云坊提前等着他。这计划,我们已经准备了三年,可是三年中汪世显这汉贼始终不曾走出汪家堡,直到前天晚上寿宴之前,那厮终于出了门。大哥没有耐住性子,上了他的当。我若不是你,只怕也要当场露陷。
青年: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们的计划的?
张三:棕熊。
青年:棕熊?
张三笑了,这一笑显出张三还是个少年郎,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温暖美丽的少年郎。
青年:你笑什么?
张三: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青年不由凑近身去,贴着张三的脸。张三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青年似乎没有听清楚,不由贴着张三更近,将耳朵凑到了张三的嘴边。
张三突然伸出手来制住了青年的手腕,从青年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来。
青年:你干什么?
张三一只手制住青年,一只手慢慢翻检着包裹中的东西,突然一个布块重重包裹的令牌滚落出来。
青年挣扎,张三继续压制,牵动了伤口崩裂,不由呛咳起来。张三一边呛咳,一边打开布包,一块令牌露了出来,大宋皇城司。那字样和杀害张三母亲朝颜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块令牌镶有一道金边,这块令牌镶的却是银边。
张三:你是皇城司暗探?
张三看到令牌,不由激动起来。重伤之后的他本来就是趁着曹牧文不防备才制住了他,这下再也压制不住,被曹牧文脱离掌握。曹牧文反向压住了张三。
曹牧文:你想怎么样?
张三继续呛咳起来,肩上的血不断地流出来:你知道了我,我难道不该知道你吗?
曹牧文点了点头:也对!
张三却头向旁边一歪,一口血溢出,人半晕迷了过去。
曹牧文:张三,张三!
曹牧文着急地撕开张三的肩膀上的衣服,却看见伤口处肿起老高,发起炎症来。
曹牧文将张三衣服开口完全拉开,从怀中拿出一把尖刀。
张三看着曹牧文将尖刀刺向他,却无法动弹。
张三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抬起左手。曹牧文正在绕过张三的左胳膊给张三换药包扎。
张三:为什么不杀我?还要救我?
曹牧文:我为什么要杀你?
张三:我们不是一个阵营。
曹牧文:只要是对抗蒙古的,都是我的朋友,就是一个阵营。再说,我皇城司所为俱为正义,从不滥杀无辜。
张三:那皇城司所杀都是该死之人了?
曹牧文:那是自然。
张三:哼!
曹牧文:你不信吗?我自十年前入皇城司以来,历经十次刺杀,所杀俱是该杀之人。
张三又是冷哼一声。
曹牧文:你一直在天下会,自然不了解这天下之事。
张三:我且问你。皇城司听命于何人?
曹牧文:自然是大宋皇帝。
张三:皇帝之下呢?
曹牧文:那自然是皇城司勾当大人。
张三:可是此人?
张三早就将黑衣人面貌绘影留形,日夜放在自己贴身小衣之内。此刻突然拿出来,只为测试曹牧文瞬间的反应。
曹牧文脸色果然一变:你怎么会有大人——
曹牧文及时收口,一脸狐疑地看着张三。
张三:他可就是你所说的皇城司勾当大人?
曹牧文:你到底是谁?难不成是蒙古谍者?
曹牧文说话间将刀放在张三的脖子上。
张三冷冷地将刀移开:我是天下会的张三。
曹牧文对张三所为终究还是颇为信赖,迟疑着将尖刀放下。
曹牧文:你为何会有这张画像?
张三:难道你们皇城司就是正义?所杀之人就一定有罪?莫非这正义是你家开的?
曹牧文:我,我,自我入职皇城司暗探以来——
张三打断了曹牧文的话:你能代表全部皇城司之人吗?
自1235年后,蒙古铁骑威胁之下,大宋皇城司为了自保,只要愿意入皇城司作为地方暗探,以往罪孽既往不咎,尽皆取用。这么大的摊子,这么多的人,你要说大宋皇城司就没有一个恶贼,那也绝不可能。尤其近几年间,蒙古势力日渐壮大,大宋皇城司为了维持,不得不和江湖其他几大机构合作,甚至连江湖人素来不耻的赫连世家也在合作之列,这个身为皇城司中人也并非不知道。
曹牧文:那。那你天下会就没有办错之事、为恶之人吗?
张三不由也默然了。这次暗中出行,张三不是没有看到天下会会徒仗势欺人等行径,只怕比大宋皇城司所为更加多。然而为了刺杀汪世显之前不暴露身份,张三都忍了。
然而杀母之仇如何能忍?
张三自入天下会后,总坛管制严苛,从来没有外出机会。此次刺杀汪世显后本来应该立刻返回天下会复命。张三突然想到这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吗?正好借着自己受伤养伤的借口,拖延回大梁州天下会总坛,去临安给母亲报仇。
张三心中决心一下,也就不与曹牧文再争执。
两日后,张三在道观门口和曹牧文告别。
曹牧文:张兄弟,保重。
张三:曹兄,保重。
张三转身离去。
曹牧文目送张三走出一箭之地,突然想到了什么。追上了张三,将一个小小透明鼻烟壶递给张三。
张三接在手中,看着曹牧文。
曹牧文:这是失魂引的解药,你若碰到赫连世家,可做预防。
说完,曹牧文匆匆而去。
张三望着曹牧文的背影,心中不由感动于曹牧文的情谊。曹牧文自张三的言行中听出了张三和皇城司的仇恨,他怕张三将会遇到赫连世家,才将皇城司内部流通的由赫连世家提供的解药送给了张三。
张三目送曹牧文远去,想到此次刺杀汪世显,大宋皇城司之牺牲、决绝、忠勇,曹牧文之心地光明、友爱,心中第一次对大宋皇城司产生了敬重相惜之情。
一路无话,张三顺水而上,十日之后来到了大宋的都城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