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应天给她翻了个白眼。“从进屋你进去没问我一句好不好,先问那条虫子。”
说到虫子,于楠和田德西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心里惊悚地想:真是会说笑,哪有那么大的虫子。
她淡淡道:“谁让你还不如条虫子。”
郑应天立马就火了。“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谁不如虫子了,你才不如虫子呢!”
连青梅都见惯不怪了,他们两位,话说不到三句保准吵起来。
姜平然存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你哪里比得上小金,样貌体长都不如他,还说自己不是不如虫子。”
屋内突然安静一瞬,田德西和于楠不厚道地笑了。郑应天气得跳脚。“哪有怎么比的!我和他能比吗!”
闻言,姜平灿烂一笑。“自是不能比,你,还不如他呢。”
郑应天怒了。“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好徒弟,我们走!”起身就要离开,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他就回头瞪着于楠。“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我!”
于楠会晤,两眼精光,小步跑上前拉住他一只手臂,表情立马变得依依不舍。“师傅,你不要走。”
郑应天神色稍缓,道:“看在我徒弟的面子上,为师就不走了。”说完,那只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青梅简直是大开眼界。原来还能这么玩?
田德西和姜平然相视一笑,见怪不怪。田德西低声道:“老谷主越来越宝气了。”
在她嘴里,怎么会有夸奖他的话。“他这是白长了岁数,越活越回去了。”不过眼里都是笑意。
这是属于年纪大了的人的乐趣啊。
两人说的话,郑应天又怎会听不见,仿若未闻,又坐回原处。于楠殷勤地上前还给她师傅沏杯茶双手奉上。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玩闹了半天,没有人搭理后才作罢。唱戏的热闹,看戏的也热闹。
玩乐了半晌,直至晚膳时才停歇。期间方氏派人来过一次,送了些日常用的东西。许是一路上累了,郑应天见姜平然面色红润,一时间也忘了给她看病的事,用过晚饭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启又给郑应天送来许多药材器具,方便他随时取用。现如今真是样样俱全啊。
郑应天直呼不想走。“这么好的日子干脆就定在这得了。”说完还看了眼姜平然,本也没指望她会回答,没想到她破天荒地回一嘴。“行啊。”田德西和于楠都一愣。他们之所以大江南北居无定所,是因为在一个地方时间一旦长了,姜平然的秘密就会容易暴露,京城人多眼杂,定居更在不可能了,当这句话从一个鲜少开玩笑的人嘴里说出,让人不由深想。
郑应天也愣了,遂一想明白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还能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除了祁景彦不做他想。
她收起了笑容,神情难得认真一回。“待会,把姜启他们一块叫来,我有事要说。”
郑应天百思不得其解,能有什么事这么隆重?连姜家一家子都叫来?
“你莫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看她紧抿的唇,即便问了也不会说,所有人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问道:“上次阿楠传音说你病发了,后来是慧琳给你的百年血参才化险为夷,按理说你还不到病发的时日,这次怎么提前那么多?”他的身体一向是他和于楠调理,她体质特殊,又上了岁数,自然有凶险的时候,原本想着有于楠在,就算突然发病也无什么大碍,可如今一想,其中蹊跷万分。
这些年,她内力逐渐丧失,与常人无异,加上提前发病……
说起这个,青梅三人面色皆一变,那日十分凶险,眼看着她面色灰败奄奄一息,若不是苏氏及时赶来,结果如何难以想象。
瞧着她低头不言语,郑应天觉得结果十之八九,一个探手,抓住她的手腕手指顺着摸上她的脉,但很快又被她挣脱开。此时她脸色有些冷,郑应天的脸色比她更冷。“你的脉相怎么变成这样了!”
于楠一惊,五日前她才给小姐把的脉,除脉相还有些虚弱外并无异常啊。但瞧师傅的口气,小姐的脉相绝不是她想的如此简单。
田德西猛然一惊,一个大步上前。“出了什么事?”
郑应天收起往日的懒散,此时他盯着姜平然,眸色深沉,从未有过的认真。要过去抓住她的手,再一次被她挡了回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不能让我们知道!”
姜平然收回手放在膝上,目光锐利。“我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要等姜启他们来了再说。”
郑应天心中一颤,那样的目光,他很多年都没见到了。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
可晓得她的脾气,众人心中一沉,沉默不语。郑应天更是黑了脸,正正经经地发挥出他药王谷的气势了,青梅头一次看见他们这样,心中不安得很。
此时天空灰蒙蒙,还未到天黑,院子里就点上了灯。今日的院子却是出奇的热闹,除田氏外,方氏,姜启,姜轩浩都在场。加上田德西他们四人,房间瞬间变得拥挤许多。
姜启一家人从一进来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个个神色沉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姜平然端坐在屋内中央,和平时判若两人。郑应天十分熟悉这种感觉,每当形式严峻时,她总会如此认真,这次尤胜从前。
姜平然拿起了桌前的茶杯,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看了眼屋内的人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些。“我很快,就不久于人世了。”
她的话像一颗惊雷,在天空中劈开了一道闪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一脸震惊。郑应天从椅子上蹦起来。“你在说什么!”刚刚摸到她脉搏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这个消息对他实在太过震惊,心中激荡久久未能平复。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齐齐看着她。
姜平然抬头,目光看向他们每一个人,眼底的冷静藏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悲凉。“我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郑应天完全听不下去了,几乎失控地对她吼道:“姜平然,你知道你多少岁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望向他。“我知道。但我是个人,不是神,是人总会生老病死,不可避免。”
此时,郑应天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你觉得你是人吗?!你多大了你知道吗?!”
看到郑应天的失态,大家皆是一愣,于楠看向自己师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异样。
姜平然依然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在场的人心中都震动了。郑应天紧咬着牙,却无法反驳。
姜平然的眼神深邃,似是回忆。“当年就是因为这些看似神的力量,我的族群才遭灭族,只活下来我和我弟弟两人。”她抬头看向姜启。“如今姜家,属于我弟弟那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