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研在仲清正的陪同之下回到了自己房间，钥匙还没换，屋里子也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武思的房间门关着的，冯研也没有打算去看看。两人的工作时间岔开的，算不上熟悉。她也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掏出两个大大的编织袋，将自己的物品全收拾干净，赶紧离开了。
住在酒店的时间她没有浪费，搜了一天，联系了一套房子，本打算去看看的。仲清正看了看时间还早，让她把东西先放车里，一起去看了房。
房东是个大婶，看了是一男一女两人来看房，小眼睛不断的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的，眼神里有了八卦的味道。这房子是个单身公寓，只有一室一厅，算得上是她的小投资。冯研看了看房间，挺干净的，感觉也很不错，就是比之前那个稍微贵了些。不过自己这不是急着换地方么，也不在乎贵的这一两百块钱了。
看好了房，冯研当场就跟房东签了合同，仲清正全程只是陪着，也没有干涉什么，房东临走之前看他的眼神里倒多了一丝鄙夷，心里想着现在的姑娘就是太单纯了，一个大老爷们，租个房还让女人忙上忙下的，自个儿出钱，真不是个男人。仲清正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摸了摸鼻子，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他帮忙将东西给她提到房间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冯研有些不好意思，说请他吃饭。仲清正看着她屋里的几点东西，想着人家还没收拾，推说下次便走了。
她也不好多留，毕竟人家为了自己也忙了一天了。这要是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几天。她想着，等自己都安排好了，一定要请他吃个饭，好好的谢谢人家。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给自己点了一个外卖，然后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冯研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很不走运，好像做什么都不顺心。租个房子结果遇到凶案，电话跟经理请了几天假，虽然他表明上没说什么，但是听着语气很不好，也不知道回去上班会不会被训话。
听说市区里就有个庙，很灵验的，自己以前不喜欢逛街没去过，看样子要赶紧找一天去拜拜，去去晦气也好。
想着想着，实在是太累了，她趴在沙发上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她又看见了武思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天，武思就仰躺在自己的床上，瞪着一双眼睛咧着嘴对着她笑，笑着笑着，鲜血从她嘴角流了出来，一直流一直流，一地都是。她怕急了，转身就跑，却画面一转，只看到满天的黄沙。她举起手挡住风沙往前走，突然出现了一座小楼，小楼有两层，黄色的屋顶飞檐翘角，木制的雕花门半开着，楼前有根大大的灯柱，上面挂着四盏灯笼，而奶奶就站在那里，对着她伸出了手……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她从梦中醒了过来。看了看手机，是外卖的电话，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梦见奶奶，梦见她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的小楼前向她招手，要她过去。自奶奶离世后，她几乎没有梦见过奶奶，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的，突然就起了这样的梦。
冯研算得上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们，去别的地方生活了。父亲是个很沉默的人，埋头苦干的将自家孩子拉扯长大。父亲有三个兄弟，兄弟之间来往也不算频繁，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为自己的家庭而奋斗着。
奶奶住的离小儿子近，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小儿子，可是，她却经常一个人，有什么事儿，到场的却只有父亲。冯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奶奶很孤单，所以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去看奶奶，陪她种种菜，念念佛经。
后来奶奶病了，冯研为了让奶奶吃得下东西也算是挖空心思想办法，哄她多吃了。临到头奶奶要走了，提前分了自己的家产，几个孙子孙女都留了东西，唯有冯研什么都没有。
头两年冯研也没有将它放在心上，自己去陪老人家不过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又不是冲着什么家产去的，没有就没有罢。后来有一次，家里来客人，婶婶们坐在一起唠嗑，说起奶奶偏心，什么好的都给了小儿子家，老二就是太老实了，不着急老人家喜欢，到头来，连着孙女也不爱。
冯研心里有了个埂，她不明白，自己父亲算是三兄弟中对奶奶最好的了，怎么就不着奶奶待见了呢。
后来冯研考到了外地，清明也不曾回去过，就再也没有给奶奶扫过墓了。再后来，父亲过世了，她也只是去父亲的墓地祭拜，未曾去看过奶奶。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却经常梦见奶奶。
或许，是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吧。
冯研自我安慰。
武思的父母领了尸，听闻凶手精神失常在拘留所里自杀了，情绪崩溃的闹了几次才平复。仲清正听着事件的后续却想着那个那个叫冯研的姑娘，想着那双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小姑娘大抵是忙完了，约他吃饭说是要谢谢他的帮助。作为了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务人员，这本是他该做的，可是一想到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了下来。
周末有假，仲清正换了身休闲装，来到了两人约好的餐厅。
餐厅位置很好，路段也不错，小姑娘选择的位置也很好，三楼靠窗的卡座。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仲清正看了看时间，想着差不多也该到了。他探着头，看着外面的街景，马路的斜对面，那栋二层的小楼安静的立在那里，四盏灯笼都亮着，透着静谧，与这喧嚣的城市相比，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一般。
而一个身影从小楼里出来，她脚步有些踉跄，在小楼门口停了停。
冯研？
仲清正有些诧异，这姑娘不是约自己吃饭吗？怎么跑到鬼屋门口去了？
他有些不放心，赶紧下楼赶了过去。
冯研的交际圈很小，朋友也少，想着既然是请人吃饭，自然不能吃得太差，但是自己经济能力有限，太好的也请不起。在网上搜了搜，发现一家评论不错的平价餐厅，便想试试，订好位置以后发现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傻坐着也没意思，于是想到处走走。
出了店门，她四处看了看，很意外的发现在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里竟然有这么一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楼，而且，这小楼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她走了过去，小楼门口的灯笼瞬间亮了。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楼，也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也没个名字，古色古香的，难道是茶楼?
此时雕花的门板半开着，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冯研有些好奇，往里头走了进去。
门口有个吧台，却没有人，吧台旁边有道黑色的门帘，门帘掩着，却透着些许黄色的光。冯研不知怎么的，觉得这门帘有种强烈的吸引力，她想都没想抬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像是穿梭了时空，眼前是漫天的黄沙，空旷无垠。她有些惊讶的转身，那道门帘与小楼，不见了。
冯研有些惊讶，这场景……不是梦中的景象么？难道，我还在做梦？
“妍妍……”
有人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她抬头，看见满天黄沙中，一个老者站在那里对她伸出了手，唤她妍妍。
奶奶？
冯研觉得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奶奶已经过世几年了，怎么会……怎么会……
“妍妍，过来。”
奶奶招了招手，她才发现，原本还离自己很远的奶奶，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不知怎么的，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茶摊。简单的木棚子里，摆在两三张桌子，桌子上搭着几张凳子。而奶奶就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她招手，让她过去。
冯研有些木楞的走了过去，坐在奶奶面前。奶奶还是印象中的模样，穿着一件暗花色的衬衣，黑色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很精神。
“孩子，我……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
冯研看着她，有些诧异，她不明白奶奶为何要同她道歉。
“妍妍，你是不是……有些恼我……”
“没……没有……”
“孩子，你一定是有些恼我的，以前你跟着你父亲，每年都会为我的墓碑描上新漆，现在，那上面的字，怕是已经看不清了……”
“奶奶……我……”
“孩子，奶奶不是在怪你，是在怪我自己。”奶奶顿了顿，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孩子，与记忆中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重合在了一起，笑得有些苦涩，“你知你大伯和二叔管我管的少，经常陪着我，可是我这老人家，临到老了，性子也怪了，总想着他们多来陪陪我，总惦记着他们，反倒是疏忽了你。”
“你小叔我在我身边长大的，你表哥是我带大的，人心总是偏的，也是奶奶对不起你。直到人走了，才看清。这么些年，也只有你爸爸来看看我，你爸爸走了以后，就……”
“你爸爸说你有心结，孩子，奶奶没有做好，希望你能原谅奶奶，可以吗？”
“奶奶……”
不知何时，冯研已是一脸的泪痕。她觉得心里有什么已经放下了，不计较了。
突然像是被人推了一下，冯研往后退了一步，一股子水雾喷了她一脸。
“哟！小姑娘不经吓啊！都吓哭了！”
“什么……”
冯研转过脸，看着一个梳着辫子穿着红色长裙的姑娘倚着墙站着，伸手给她递了一张餐巾纸。
冯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那张纸，擦了擦眼泪。
“五十块钱，谢谢。”
“什么五十块钱？”
“哟！我们这个鬼屋玩一次五十块，你进来之前没看清么？”杜相宜指了指另一边门口，“吶，就在那个前台上贴着呢！”
“鬼屋？”
冯研只记得自己有些好奇这个小楼，然后走了进来，再然后，她想起就觉得凉凉的，武思那张满是血的脸就出现在了她脑子里，她不愿意多想，只觉得自己在里面被吓到了，迷迷糊糊的给了钱，就往外头走。
才走出来，就看到仲清正走了过来，站在台阶下看着她：
“你怎么到鬼屋里来了！”
“就是来的早，随便走走。我们走吧！”
冯研拉着仲清正赶紧往外面走，不知怎么的，她现在一想起这个鬼屋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脑子里都是一些可怕的电影画面，一帧一帧的，吓得人直哆嗦。
仲清正不知怎么，也有这种感觉。
他突然间想起自己也进去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
杜相宜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依旧是那个茶摊，只是冯研的奶奶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布衣大褂，灰扑扑的，坐在桌前，她面前放着一碗茶汤，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
“送走了？”
“走了。”
“了了心愿？”
“呵呵，还没了，回去等着。只要那小姑娘重新祭拜，她就可以解脱，喝了茶转世去。”
“人呐，就是不懂什么是珍惜。”
杜相宜端过那姑娘面前的茶汤抿了以小口，感叹着活人矫情，不知珍惜，等死了以后连祭祀饭都吃不上，想投个胎都没钱打点鬼差最后只能托梦骚扰活人求解脱。
“咦，你这茶味道有些特别，什么新口味？”
“哦！加了点画皮鬼的眼珠子，看能不能加强幻术的真实感……”
“……”
杜相宜一口茶卡在喉咙里，满脸绝望。
阿山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