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唐她有些印象,他本是仁宣帝的御前侍卫,后来升成了统领,很会配合仁宣帝演戏,当年母亲就被他骗过,还傻傻的以为仁宣帝……
苏云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听到仁宣帝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皇上!”冯唐跪了下来。
“说!”
冯唐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请皇上移驾!”
长秋宫,苏云是知道的。这里临近冷宫,是宫人死去之后暂时停灵的地方,院子里遍植槐树,阴森森的,槐树属阴,便是取其“阴”意。嗖嗖的冷风穿过干枯的枝桠灌进院子里,偶尔有枯叶旋转着落下,发白的日光下,一派凄凉的景象。
一走进去,果然遍体生凉,日影都黯淡起来。
此时,长秋宫的正殿中,一张临时搭起的竹榻上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只有两只挂着珍珠绣鞋的脚露在外面,剩下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冷风从殿外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响声,吹动殿内帷幔飘飘摇摇,阴森凄凉。
苏云扶着元晟的手站在殿外,远远的看着,只见仁宣帝命人将白布掀起了一角,接着一阵呜咽悲痛的哭声传了出来。
苏云看着这一切,眼底弥漫着一层薄白的雾气,氤氲之中一点玄金色的幽光透着嘲讽,元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冰凉刺骨。
苏云移开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仁宣帝沙哑的声音:“传朕的旨意,笑笑封为真元皇后,停灵三日,葬入皇陵!”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百年之后,与朕合葬!”
院子里一阵风过,枯叶落了一地。
与他合葬吗?那具不知所谓的尸体!
连这样的事情都能作假,还有什么是不能作假的呢?
苏云恍然明白,原来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不能作假的。那么最初的那些宠爱呢?是不是也是假的?
苏云心底一阵沁骨的凉意升起,只觉浑身的温度都消失了,她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冷,彻骨的冷。苍茫天地间,前方是一片暗沉,浓浓的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过去。
疲惫的身体和精神让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懵懂无知,连真假都辨别不清。她甚至不清楚眼前这些,到底是真是假!
总之,仁宣帝的旨意一出,确定了所谓真元皇后的死讯,周围大臣便都跪了下来,哭声震天里连声劝着:“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节哀啊!节哀。”
他们哭的卖力,仿佛死了亲娘。苏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有些懵懂。
而相比这些人的悲痛欲绝,仁宣帝倒是显得很平静了。他走了出来,浑身悲痛气息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面上有泪水划过的痕迹,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没有流泪了。
但他浑身透着的疲惫悲痛,是那么真切,根本不似假装。若不是知道一切,苏云会以为那白布底下盖着的真是紫阳宫主的尸体。
他看看长秋宫外跪了一地的大臣,又颁布了一道旨意:“真元皇后大丧,诸位爱卿暂留宫中为皇后守灵!七日之后,皇后入土为安,各位再行回府吧!”
说完,他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有劳诸位爱卿了。”
“皇上,臣等愿为皇后娘娘守灵。请皇上保重龙体呀!”
大臣们纷纷乱乱,情真意切的声音响起。苏云眼神之中透出一抹迷茫,她似是没有想到仁宣帝会下这样的旨意,她眼皮微微一抬,就听元晟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
苏云垂眸,点了点头。白布之下那位女子是个好造化的也是个倒霉透顶的,不管她如何死的,能以皇后之礼下葬,着实风光了些,但与仁宣帝合葬……苏云冷笑,她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苏云从本心里觉得那位无辜的女子也是不愿意同仁宣帝合葬的,甚至,她觉得,那名静静躺在白布下的女子是如此熟悉。但是,遑论宫里她根本没有交好的女子,就是整个京城,她认识的小姐夫人也是有限的,更何况,自从母亲死去,这个世间,已经没有让她装在心底在乎的人了。
她看着远处高阔的天空,微微皱眉。今天是她高估了紫阳宫主,要是按紫阳宫主往常行事推断,今天大殿上就该闹起来,没想到……看来,就算没有自己的惑魂汤,紫阳宫主对仁宣帝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份情是父女之情还是情人之间的情意,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白日没有打起来的这场仗,只怕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因为仁宣帝不同于紫阳宫主,这或许也是男人和女人的本质区别,紫阳宫主可以因为感情暂时收手,仁宣帝却不会有这样的妇人之仁。以她对仁宣帝的了解,他虽然饶过了紫阳宫主,但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或者说,为了他皇位的稳固,他一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苏云心底升起一抹淡淡的期待!紫阳,你应当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只是对我母女无情!你在我面前,也根本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因为你一旦有什么成为他至高无上地位的阻碍,立刻就会被抛弃。
苏云知道,仁宣帝的绝心绝情会将紫阳宫主暴戾狠毒的一面彻底的逼出来。
她微微垂头,眉心皱了起来!她的身体,还能支撑吗?萧衍现在又在哪里呢?
仁宣帝命人给官员们都分了住处,让官员们暂留宫中!
仁宣帝后宫嫔妃稀少,宫殿大都空置,所以,三品以上大员都是连着家眷每家分一间宫室,剩下的就只能几家挤在一处宫室内了!紫阳宫主提前将那些大臣的家眷宣进宫来,倒是省了仁宣帝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