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觉得，天上的星星好像变少了？”一个出现在《三皇纪》论坛上面的帖子，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我是个天文爱好者，可最近总是发觉，星空中有点不太对劲。有一些星星，忽然就消失在了星空中。”一个名为“你爸爸始终是尔父亲”的人发帖道。
“这里是游戏论坛，能不能发点跟游戏有关的事情，找个天文论坛自己发去好吗？或者发到灵异论坛？”——“千年太子万年龟”。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这是“火星贵族后裔”的话。
其下回应者寥寥，因为和游戏不怎么相关，这个帖子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很快就被新出现的游戏帖顶了下去，在某个时刻，被彻底删除。
夏玉树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点僵硬。摘下头盔，夏玉树站起身来，走到宿舍的阳台上，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帘。
天气阴暗，雨水不断从天而降，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水雾中。自从父母消失后，他就非常喜欢下雨天，那种雨水打击的声音，让他的人变得安宁。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雨水和着地上的灰尘，冲刷得干净了。
室友中有两个不知去了何处，还有一个则是躺在床上玩着游戏。《三皇纪》越来越受欢迎，那本来被人唱衰的全自由操作模式，如今反倒成功吸引了许多对于任务打怪练级厌烦的玩家。
“叮”，一声提示音响起，夏玉树坐到椅子上，将一个虚拟头盔戴到头上。面前出现了一片星空，夏玉树对着星空说道，“洛科教授，艺术鉴赏。”
星空消失不见，只余一颗淡黄色的星辰，在面前慢慢旋转。在这个星球的沙漠中，一座洁白的希腊神殿矗立在黄沙中，所有的风沙被阻隔在神殿之外，一道道流星落入神殿之前，显出一个个学生的身影。这是夏玉树所选择的选修课，主要是为了学分。
十二主神的雕像环绕着巨大的环形石桌，端坐在王座之上。在石桌的中央空白位置，则是这次上课的地方。
洛科教授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儒雅男子，他此刻正站在中央，环视着周围的学生，发现没有人缺席之后，直接开始了讲课，“此次我们接着鉴赏梵高的作品，上次我们讲述了《向日葵》表达的情感以及创作背景。这次我们的目标则是梵高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星月夜》。”
随着教授的一挥手，一副巨大的画作浮现在了半空。所有的学生抬头上望，能看见这幅画的每一处细节。画面上夜晚的天空高又远，大星、小星回旋于夜空，金黄的满月形成巨大的漩涡，星云的短线条纠结、盘旋，仿佛让人们看见时光的流逝。暗绿褐色的柏树像巨大的火焰，是星夜狂欢的响应者。
桑宁来到了夏玉树的身边，小声地问道，“你现在还在玉京城吗？老松、小鸟他们最近都进了游戏，咱们找个时间在游戏里碰个面吧！”
“没问题。”夏玉树点头同意，这让桑宁暗暗松了口气。
“梵高的成就，这一点已经不用多说，这幅画创作于他第二次精神崩溃后的治疗期间。这种笔触毫无立体感，如同直接从颜料管里挤出来的一样。”洛教授说道，“接下来大家都说说自己对于这幅画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也可以在这幅画上面展示出来。”
“躁动、不安，树木的不成比例，像是隐藏着一种怪诞的爆发，让我觉得沮丧、无力。”一个学生开口说道，洛科教授点了点头，示意下一个继续。
一个个学生上前表述了自己的感想，其中有瞎扯的，也有认真分析的，很快便轮到了夏玉树。
“这星空，像是活着的。”夏玉树看着降到他跟前的画，深浅不一的黄色和蓝色、黑色，交织成一副乡村星空图。星月在夜空中扭曲成巨大的漩涡，似乎在相互交流、试探、攻击，它们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又像是一只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夜色下宁静的乡村。
夏玉树一挥手，将自己的想象加注到了这幅画中。无数的线条立刻流动起来，无序地盘绕着星月旋转，互相之间不断地融合和碰撞。巨大的黑色柏树也像是化作了不可名状的怪物，在夜色下伸展着自己的肢体，和天空中的新月一起，觊觎着那个宁静的村庄。
“我认为这幅画说明了星空的神秘和浩瀚，”夏玉树说道，“代表的外力的星空和山野树木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而代表人类的地方却毫无生息，说明了相比星空的浩瀚，人类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以及无力。”
周围的学生看着这幅流动不已的画，觉得其中的星月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盯着外面的人看，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洛科教授摇摇头，“主流思想认为，这并非是为了表示星空的浩瀚和人类的渺小，而是为了表示梵高自己对于命运的反抗。”
夏玉树耸耸肩，并没再说什么。桑宁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课后，夏玉树取下头盔，发现外面虽然还在下雨，但是已经小了许多。他心血来潮，忽然想出去走走。于是便取了一把伞，离开了寝室。
雨中的校园显得很是安静，除了雨声，周围没什么别的声音。绿树成荫，其下的长椅上，也没了那些秀恩爱的鸳鸯，树叶落了一地，夏玉树踩在上面，能清晰地听见其发出的声音。
夏玉树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似乎是能走到天荒地老。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玉京城中，游戏做的太过真实，便会给他一种自己切实穿越的感觉，从而产生一种隔离的孤寂感。
“我这是陷入认知混乱的前兆吗？”夏玉树自嘲地想，他曾经认为那些混淆现实和虚拟的人很可悲，只能在虚拟的世界中寻找现实所没有的慰藉，如今他自己却有了这么一种倾向。相比起现实世界，《三皇纪》中的那些虚假的家人，反而更能让他产生一种归属感。
玩笑般地，或者说鬼使神差地，夏玉树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指，“昆仑敕令，来往阴阳。”
整个天地微微一亮，“轰隆”一声，天际忽然响起炸雷。一股肉眼可见的清风从夏玉树的指尖诞生，将落下的雨水吹飞，卷起地上被打湿的树叶，朝着道路的尽头飞去。一条干净的雨中甬道从夏玉树的面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夏玉树双眼大睁，嘴唇微张，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头脑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神秘事件？外星人入侵？缸中之脑？
清风很快消失在空中，被阻隔的雨水重新落下，洒在没有一片落叶的干净道路上。所幸这是雨天，这里现在没有一个学生经过，刚才的景象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夏玉树冲回宿舍，带上游戏头盔，迅速地进入了游戏中，立刻重新出现在了紫光山灵境之中。不顾兑泽的奇怪视线，夏玉树一把扯下腰间的玉牌，对着它急声道，“师父，我知道你能听见，把我拉回国师府，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请教你。”
玉牌亮起一阵光芒，带着夏玉树消失在了此处。
国师府中，清虚道人开口道，“他使用了昆仑敕令，发现了不对了。”
虚静童子点了下头，“梦境世界维持不了几个月了，他早点发现也好，你会告诉他这所有的真相吗？”
“我在犹豫，”清虚道人迟疑道，“也许将他留在这里，为昆仑留下香火传承会更好？”
“天真！”虚静童子冷冷地训斥道，“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你们这些‘昆仑余孽’？太乙洞天一天没有被找到，他们一天就不会放弃。而且就算你肯为了宗门传承留在这里，你觉得青龙也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此处吗？”
“帝君会不计代价地回去，为玲珑公主报仇。”清虚道人说道。
“那么你呢？”虚静童子问道，“你真的愿意将师门血仇，山门被侵占的仇恨抛诸脑后吗？”
“绝不。”清虚道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伸出手在面前的虚空中一点，夏玉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太乙殿中的星空中。
夏玉树看着大殿尽头处的与天地万物相合的神像，立刻反应过来此是何处。虚静童子和清虚道人坐在云团上，一脸平静地看着夏玉树，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有所预料。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夏玉树，似乎在等着他问出自己的问题。夏玉树心中纠结无比，几次张口欲言，又闭上嘴，最后带着希望地开口，“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
“人于天地不过蜉蝣，天地于道亦不过泡影。”虚静童子淡笑着回答，“你认为这个世界是真的，那它便是真的。”
“这是佛家理论，我昆仑可是道家正统。”夏玉树忍不住大声反驳道，他先前的希望的成分很是复杂，既像是在抗拒着否定的答案，又像是在接收着否定的答案。
“你已经亲眼看见了不是吗？”虚静童子说道，“昆仑敕令这四个字，代表的是自天皇太一氏传下的号令天地的大能，有无边的威能。只要名录昆仑金册，便能享有昆仑的遗泽。”
